第二日申时,双山镇阳光柔和、风和日丽,赵府后院人头攒动。
阿菀来双山镇不到一月,还从未见过赵府的集会,院中罗裙粉黛往来穿梭,珠宝首饰流光溢彩,观其盛况,甚至不输京师。
阿菀穿了一件白色的窄袖短衫,和一条粉白条纹的间裙,头发也只梳了最简单的盘发,为表隆重难得的在院中摘了一朵粉色芍药,插在了发间。
这副打扮在人群中自然并不亮眼,却也正是阿菀的本意。
不过,众人对她的窥探欲并没有因此有丝毫减少。当阿菀与文素时母女一同出现在后院时,一群各怀心思的人就围了上来。
“文姐姐、好久不见……”
“阿菀姑娘,初次见面……”
在一阵客套与寒暄中,阿菀努力地记下每个人的样子和名字,尽量和与她了解过的身份背景一一对应。
在之前听人闲聊时,阿菀了解到,十几年前双山镇的守将还是文家家主,也就是文素时的爷爷。后来文爷爷病逝,命赵镇将继任,赵家才一步登天。
现在,文家、赵家依然是双山镇的两大家族,呈双足鼎立之势。山上驻军由赵家管辖,山下集镇有文家监管,这才有了表面上的一派平和的景象。
“阿菀,”身边的文素时提醒阿菀,“把蜘蛛放在祭台下吧。”
祭台是晚上女子们拜月的地方,大家准备好的蜘蛛会放在台下,等待第二天一起打开。
阿菀将手中的小盒子放下,跟着文素时落了座。脑子里却还在盘算着众人的身份和关系。赵家有两子两女,除了赵真还有两个正当年华的妹妹,和一个年纪尚小的弟弟。
文素时是文家长女,也是文父独女。另有几房叔父,还有几个堂弟堂妹。
“看大家都到齐了,我们就开始乞巧的比赛吧。”赵夫人坐在上首,吩咐道。
阿菀回过神,才注意到她和文素时等女子们都坐在西侧,男子们则坐在东侧,中间摆着数十张小桌子,桌上摆放着相同的暗红螺钿针奁。
阿菀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了下来。缝补浆洗她虽然并不拿手,但普通的穿针引线倒也难不倒她,毕竟早在五六岁的时候她就学着缝合伤口了。
“第一项比赛,一炷香的时间内,穿的七彩线最多者胜。”赵夫人边说,边示意婢女燃香。
阿菀打开针奁,里面并排放着一排针具,和一卷一卷的七彩线。阿菀拿起针线,熟练地穿起针来。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阿菀穿针的数量果然名列前茅。
不过,赵夫人的下句话却让阿菀犯了难。她说:“接下来,就用刚才穿好的线,做一件绣品。”
婢女们将绣布和绣圈送上来,其他人很快装好了绣圈,着手绣制花鸟。阿菀却不知所措,她会剪裁,也会缝合,却唯独不会刺绣。
师傅不会,后来遇见的阿萱也不会。
阿菀看向文素时,她神情专注,执针的手好似蝴蝶飞舞,绣线在布面穿梭翩跹,眨眼间轮廓就已清晰成形。
阿菀索性不锈了,专注着看着文素时的绣面。一只黄白相间的狸花猫跃然纸上,正伸出猫咪咪的爪子捕捉着一对五彩斑斓的彩蝶。
真可爱。阿菀的眼睛亮晶晶的,与早上看见狸花猫的文心儿一模一样。
比赛结束,文素时的狸奴戏蝶果然在一众的花团锦簇、鸳鸯戏水中脱颖而出,赢得了今年七夕的彩头——一条玉玲珑项链。
文素时转手给了一脸崇拜的阿菀,阿菀也没有多想,开心地戴了上去。
接下来,院中还举行了投壶、掷圈、射箭等比赛,参与者多为未婚男子,也是他们展现魅力的时刻。
阿菀对此兴趣寥寥,便独自去后院闲逛起来。镇将有时也会在院中露面,可见他等的人还没有出现。
“阿菀姑娘,终于找到你了。”一人迎面匆匆走来,是赵真身边的小跟班石头。
阿菀与他打过几次照面,客气地问道:“公子有何事?”
“今日七夕,赵公子约你子时巷口相见。”石头说。
子时?虽然此时是七月天,但还是子时太阳早已落山,夜间只有繁星相伴了。
阿菀便问:“赵公子有何事要在子时相约?我现在无事,这就去寻赵公子。”
石头却微微一笑,拦住了阿菀,说道:“子时自然有子时的道理,阿菀姑娘要把握住机会呦。”
阿菀不明白他的意思,只觉得石头的笑意让她有些不舒服。
她没有回答,转身准备去找赵真问个清楚,却又被石头拦住。石头继续说:“公子子时约你,自然是看上你了,你往后飞黄腾达了可不要忘了我啊。”
石头说着,眼睛却滴溜溜地上下打量着阿菀。这个姑娘瘦得像个小孩子,公子定然是大鱼大肉吃够了,才想找点清粥小菜尝尝新鲜。
看上她了?阿菀后知后觉,原来之前送衣物、送首饰,带她去地下赌场,是这个意图。
“好啊,子时巷口不见不散。”阿菀痛快答应。
又一个贪慕虚荣的人。石头心中不屑,嘴上却说:“被公子瞧上是你的福气,等生米煮成熟饭,公子自然不会亏待你。”
阿菀压下心中不悦,手中不自觉开始旋转戒指,这短短几句话的时间,赵真已经在她脑海中了几十种毒。
“之前给你送的东西都价值连城,你看都不看就都退回了,我便知道阿菀姑娘是个有野心的人。”石头见她不语,有意有所指地说:“我再提点姑娘一处,赵公子喜欢桃花,却不喜桃花酒。姑娘若备下青梅酒,定能心想事成。”
什么价值连城的物品,阿菀完全不认识。不过,赵公子不喜桃花酒这事,她记下了。
夕阳西下,赵府的宴席也开始了。为应和七夕佳节,府上果然准备了许多桃花酒,只有赵公子一人自行派人带来一罐酒,要去与大家一醉方休。
席间有人提议玩个游戏,一人摇骰,其他人猜点数,猜错的人自罚一杯,猜对了摇骰的人自罚三杯。
游戏简单,阿菀也乐得参与其中,很快一杯杯桃花酒就下了肚。桃花酒清清甜甜,比师傅自己酿的酒口味淡了许多。
觥筹交错间,她与大家渐渐熟络了起来,甚至还主动为大家倒酒,与众人对饮。
明月如钩,悄悄挂上了夜空。
大家结束了饮酒,摆上了各式各样的贡品,对月开始进行祭拜仪式。仪式结束后,相互心仪之人便可自行结伴离去。
阿菀告别了文素时,跟着人群出了府。
夜深了,一辆马车划破静谧的小镇,一路缓缓驶出双山镇。山下的看守之人看过令牌后,放任马车进入后山。
到达目的地后,赶车的人拴好马匹,扶着马车中醉酒之人将他送回了房间。
一道黑影却从本该无人的马车上溜了下来,迅速躲到了阴暗处,与月色朦胧的夜色融为了一体。
另一道黑影早就在此等候多时。
“阿菀”
“二哥”
前一日,阿菀的住所。
战止铮告诉阿菀,黑玄不知道赵镇将为何多日不曾进入山中,每月的月钱也迟迟没有送到,便派他来双山镇潜伏调查。
他假意与新来的医师交好,查到了赵镇将近日两次中毒且中毒已久,正遍寻名医解毒,暂时无暇顾及黑玄。
“新来的医师,我吗?”阿菀指了指自己。
战止铮点头,说道:“我们的一举一动随时可能被组织发现,不如主动暴露出来。”
“他们相信了?”阿菀又问。
战止铮再次点头。他将调查的结果报告给净月师傅时,净月难得地露出几分不悦之色,却完全不疑有他。
接近女子、欺骗女子、利用女子、再消失得无影无踪……这种桥段她太熟悉了。
趁七夕时人多眼杂,黑玄便派了人特意去赵府谈判。
战止铮便与阿菀商议,拜月仪式结束后,阿菀自行出城将外衣藏好,换上准备好的黑玄组织的黑衣黑裤。
等黑玄的马车经过时,设置陷阱让马停下,在马夫下车查看时迷晕车内的人,悄悄进入马车。
等马车进入山中,再与战止铮会合,前往黑玄查找线索。
他们的首要目标,便是涿空经手的离宫,能令人的三魂七魄彻底改变的,离宫。
夜色朦胧,阿菀只觉得此处黑压压一片,让人压抑得喘不过气来。黑玄并无外人,夜间也无人执勤,他们到达离宫倒不费力气。
只是离宫宫门紧锁,拒绝着所有不速之客的到来。宫墙高有三米,若无借力,常人很难翻越。
“我应该带个绳子来了。”阿菀小声说,她之前上山采药,不是没有攀爬过悬崖。
“无妨,抓紧我。”战止铮边说,边蹲下去,示意阿菀趴到他的背上。
阿菀刚抱紧他的脖子,战止铮站起身一脚踩在墙面上腾空而起,又用手在墙顶上轻轻一撑,便跃入了墙内。
离宫的人早就进入了梦乡,只留下院中的几盏孤灯,与夜空中的寥寥孤星遥相呼应。
战止铮轻车熟路地来到了离宫的药庐,回组织后他找机会来过几次离宫,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或者说,离宫处处透露着诡异,没有什么不是异常的。
两人进入药庐后,阿菀便借着微弱的月光扫视庐中的药材,果不其然发现了大量的月隐花,和一些其他的常见药材。
不过,一进药庐,阿菀就闻到了一种极其特殊的药材味道,有些像曼陀罗、又有些像雪莲草,却是一种她从未闻到过的味道。
阿菀收敛神思,闭目找寻着那味道的来源。
在北侧,在上方,在那里!
阿菀睁开眼,看向那味道的来源之处——柜顶上,一个看着平平无奇的木箱。
战止铮快速取了下来,打开木箱,里面果然是一种绿色植株药材,高不足半尺,全株无分枝,也无花果,叶子却全都生在顶上。
“一、二……七,”阿菀轻声数道,“七片叶子,是七叶幻梦草。”
世间的花草多为五或六瓣,七叶的植物少之又少,阿菀只在商师傅的游记中浏览过,也从未见过。
而关于七叶幻梦草的记录,也只有“草生七叶,无花无果”几个字。
箱内还另有一个精巧的小盒子,顶上还镶嵌了一颗圆润的红宝石。阿
菀伸手按动宝石,盒子并没有打开,却发出一声清亮的响声——
“叮——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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