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小白和青君一路吃喝玩乐走走停停,到钱塘县正值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大街小巷都弥漫着馥郁的桂花香,甜香醉人。
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热闹非凡,男女大防在此刻都变得宽容,个个盛装打扮不约而同的戴着面具,折一枝金桂聚集在街头巷尾。
小白和青君混在人群里,一会儿看看沿街叫卖的香囊,一会儿瞧瞧西湖里放逐的河灯,乐不可支。
"君君,我这么打扮有些别扭呀,凡人都喜欢这样么?"小白扯了扯胭脂色对襟长衫,上面绣着大朵大朵金线勾边的异色昙花,又摸了摸珠钗旁的几朵做成昙花样式的珠花,好看是好看就是总觉得太艳丽了些也有些不应景。
"不要张口闭口凡人凡人的,你非得让人知道你不是凡人嘛?"青君扑过来捂住小白的嘴,再次低声叮嘱,"你可是要勾……嗯,找人的,不穿鲜艳点儿漂亮点儿,满城金灿灿的桂花又都覆着面具,谁要看你呀?"
小白都要被捂得背过气去了,也不怕弄花口脂,愤愤挣开青君才要接话,就瞧见一个俊挺的身影擦肩而过。
是师父么?
"师父,我是小白呀,师父等我……"身体上的行动永远比反应快,小白一边喊着一边逆着人流去寻,一脸茫然的青君赶紧跟上。
那人却没有丝毫停下脚步的意思,小白又是懊恼又是着急,可人潮拥挤也没有别的法子,只得憋着一口气去追。
天界规定,不能对凡人随意使用搅乱世间秩序的法术,否则将受天雷之刑。
虽然雷公电母也不是时时刻刻关注着她的行踪,她向来是乖巧惯了的,自然也不能不遵法规让师父为难。
青君追到两人的时候,温柔月光洒落在簇簇桂花上,胭脂红配上君子青,俊男美女长身玉立,分外美好。
一时间,她竟没好意思上前打扰两人。
小白极力控制不稳的气息,伸手去揭那人的面具,眉峰尖锐冷冽却端得是正气浩荡,眸眼细长尤为清晰活泛,里头有星河万里有白月光有金桂有她,薄唇冷清此刻却高扬,是一个让人见了就觉得心里欢喜天朗气清的男子。
这不是师父,小白想来若是师父摘下面具,也合该是这样一副举世无双的好样貌,但他的气息不是师父。
恰巧对方也来取小白的面具,她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
落到青君的眼里就自动忽略了是她家小白先动的手,立马站到小白身前将两人隔开,也来不及要回小白仍在对方手里的面具,就叉着腰凶狠地骂道,"哪儿来的登徒子?竟敢欺负小白,活腻味了吧你!"
"在下化妖师徐以献,临安人氏,姑娘可是认错了人?"徐以献也不生气,偏着头问小白眼里尽是笑意。
化……妖师?真是凉水也塞牙,青君顿时收了张牙舞爪的气势还顺带嗅了嗅自己是否已经妖气尽除,确定无碍后拉着小白就赶紧跑。
还好,腿不算软,还好,跑得不算慢,还好,徐以献也没追上来。
一直逃到她们住下的客栈房间才算松了口气,可小白说想去看星星,拎着方才逃跑也不忘带走的点心就又上了屋顶。
玉波池与广寒宫临近,如今她是没办法回天,但只要她看着圆月就如同看着师父,师父也会这样遥遥看着她吧。
"小白,那人是你师父?"青君擦了擦脸上的汗,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吓的,天界剑仙下凡成化妖师来抓自个儿历劫的蛇妖徒弟?这什么鬼畜剧情?
"才不是呢!我师父不可能让我揭开面具的。”
“一百岁那年,陵止诓我说只要偷揭了师父的面具就带我下凡来玩,结果我趁师父醉酒之时刚伸了手还没碰到面具就被抓住了,罚了整整一百年的面壁思过呀!"小白只要想想就觉得浑身打哆嗦,哪像刚才那人好似扯散了他的发髻也不会生气一样。
一百年呐!以她的性子若是被关个一两月都会觉得生无可恋生不如死,莫说一百年了,青君想起那画面也跟着一个激灵,"你师父……可真够狠的,你确实是捡的。"
"我本来就是捡来的啊,我还在蛋里的时候师父就把我捡回天界了,整整五百年一直养在身边。"小白笑嘻嘻的反而觉得被捡是一种福气。
青君也是习惯了小白这般没皮没脸没心没肺的,转头去看她,果然美人就是美人,在骨在皮相之间,多狼狈也还是美人,满月之下她花了口脂仍遮不住如画的眉眼。
没再多言,这姑娘以妖族的身份养在天界,一定除了她师父和那个什么仙君陵止,就再没别的熟识的人了吧。
倒不是她先把人心想坏了,只是不论何时何地何人,总归都是信奉一个教条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想来小白在天界绝没有像她表现出来那样受欢迎。
能养得这么天真烂漫的怕是她那个师父花了不少的心思,送她下凡是因为怕护不住她了吧,说多了也怕这傻子难过,就这么的挺好。
手指再摊开时,手心里多了一方沾了水的锦帕替小白拭掉花了的胭脂,青君也不知道自己在小白面前就怎么这么像小白的娘,她同小白一样也才五百来岁,以人类年纪推算她不过十六岁刚且及笄呢!
"君君你真好,跟我师父一样的好。”
“我生来妖身长于天界,佛曰众生皆平等都是骗人的,这世间多是排斥异族的,我要是能成功化龙,他们就不会迁怒师父了……"这傻子整张小脸都埋在锦帕里,还叨咕呢。
看吧,她是明白的甚至可以说是通透,只是有人给了她足够的爱,甚至还有多余的让她可以去爱别人。
"乖,八月十八是观赏钱塘江潮的最佳日子,到时候会有很多各地前来观潮的人,等你破了情劫就能回到天上见你师父了。"
到了那时,若你下不了手,就由我来替你杀了这人吧。
八月十八,观潮日。
这日,一大早青君拎着还想赖床的小白就朝望江楼赶,睡什么睡要占据最佳位置啊。
果不其然,小白觉着她们来早了,比她们早的比比皆是,才卯时望江楼就被围得水泄不通。
"小二,还有位子吗?"青君拉着小白突破人墙,抓了个正忙着给客人上茶水的小二。
"诶,姑娘小心烫着!"被青君拉扯的力度大了,茶壶里的热水有些溅了出来,小二赶忙扯下肩上的白帕挡住,一脸抱歉的说:"二位来晚了,我们望江楼早就坐满了,这都是南来北往特意来瞧钱塘江潮奇景的,一时半会儿都不会有位子了。"
青君哪里心甘拉着小二不愿放手,"那儿靠江的位子不是只有一个人吗?你去问他肯不肯让给我们,我出十两银子。"说罢,还抛了抛手里白花花的银两,尽力显得自己财大气粗。
他们这望江楼是开门做生意的,来者是客,换了他人小二也不愿去惹这个麻烦,只是瞧着这两位姑娘容色姣好又不像是本地人,抱着怜惜美人的想法也就替她去问上一问。
所幸这位公子是位朗朗君子,同意与她们合桌而坐,小二立即满上三杯茶水兴高采烈的招呼两位过来。
"是你?"青君一声感谢还含在口中,就瞧着那清风朗月似的男子惊叫出声。
"两位姑娘又见面了。"徐以献扬着唇抬眼看了看被青君不自觉挡在身后的小白,今日这姑娘倒是没再花了口脂,清丽与柔媚融合无暇,纵他识多了蛊惑人心的妖鬼,也得叹一句"牡丹真国色"!
掩下眸中的惊艳,摸了摸袖中藏着的半张面具,终是没说出归还之意。
小白低着头垂着眼偷偷瞧徐以献摆于桌侧的剑,这世道绝世好剑能生出灵识,如她的白泠。稍微差一点的也能认主,如青君的青云。再不济如眼前这把也是开过锋斩过妖带了杀气的,只是他毕竟**凡胎且持剑日短修为不够,剑是好剑但没发挥出最大的实力。
下凡前陵止特意叮嘱过,凡尘里有两类人,做妖的碰不得,一是人面兽心者,二便是化妖师。
前者通俗易懂,后者所谓化妖师,比起当年法海和尚听起来慈善得多,如其名重在"点化"二字,诛灭的基本都是冥顽不灵的恶鬼妖邪。
但这世上本就分正邪两道,人心隔肚皮谁也不知道,那些个所谓的化妖师能否抵得住妖丹的诱惑,毕竟成魔容易修道难呐。
心下有数,小白便拉住天生骨子里对化妖师能避则避充满敌意的青君,坦而然之的坐于徐以献对面。
"敢问两位姑娘芳名?"问的是两位姑娘,可明显徐以献是朝着小白去的。
"我没有名字,师父叫我小白。"小白不是很上心的抬眼看着窗外,滚滚江水将江天连成一线携着凉风扑面而来,声势浩大波澜壮阔,这般奇景倒是让她甚是震撼。
楼下观潮的人也是胆大,纷纷拥挤在栏杆边,也不怕一不小心被潮水吞没。
这人潮涌动的,一时半会儿也不便找到那人呀,小白正捧着脸皱着眉觉得为难。
突然一旁的青君福至心间,转着手里的茶杯遮住眼底的精光,像带点儿暗示又像不经意间的开口,"人都有名字,如我青君,如公子以献……不若,公子替小白取一个吧?"
在青君看来是水到渠成,其实不然,还是没经验的妖族,没有哪个正常人一上来就叫人取个名字的,也没有哪个正经人是初见就给人取个名字的,她的私心都明晃晃地快溢出来了。
可没等徐以献诧异,楼下就出了状况吵吵嚷嚷的,仿佛在说什么"失足落水"、什么"不见踪迹"。
唤了小二来才得知这钱塘江潮景一年一度,总会因这样那样的原因落水几人,官府三番五次加固了栏杆,也派了人来维持秩序保护民众安全,收效甚微,这不就因着失足好似又落水了四五人。
不对,这水底有妖物借着水势食人。
小白抿着唇正犹豫该不该出手,徐以献就凭借着他化妖师该有的敏锐力察觉出异常,抓起桌上的宝剑踩着窗栏飞身下楼,身姿倒是轻盈潇洒,只是他若想收服这妖物估计颇为吃力。
妖类一旦以人为食就是半只脚踏进了魔族,比不得修仙的名声好受人推崇,短时间却能功力大增效果显著。
只见一抹天青色身影如鱼跃进江里,众人皆惊,忙向江里张望,波浪滔天几乎是立即就失了踪影。
还未等众人从惊愕和惋惜中回过神来,就又见那人跃出江面,手持一柄冷冷利剑,仍是面若冠玉竟未沾湿半片衣袂,随之腾起的是一只面目丑恶的狰狞大鱼,龇牙咧嘴的与之对峙在江面。
"妖怪,快逃!"不知谁惊慌失措的喊了这么一句,顿时尖叫声四起,围观群众终于反应过来四处逃窜,现场一片狼藉。
小白无奈的扶了扶额头,随之亮晶晶的看着青君,"君君,烦请你帮着疏散百姓了。"
果然,这个扮猪吃老虎的傻小白,在外是个不善言辞不通俗事的冷面冰山小美人,交心一点立马爱撒娇会讨好样样精通。
青君翻着白眼不语,身体行动却很诚实。眼见一三四岁的小姑娘,被回涌的人潮挤得站立不稳摔倒在地,哭喊着要娘撕心裂肺,也没人肯停下脚步搀扶一把,反而视若无睹,眼看着将被一个彪形大汉踩伤。
欺软怕硬的怂包!青君咬着牙想骂人,三两下飞到小姑娘身前,飞扬的衣袖顺势拍在那人脸上,像极了清脆的一巴掌。
那人挺直身子就要朝青君抓来,嘴里不干不净的叫嚣着,青君抱着小姑娘耐着性子哄,身形不偏不移,抬眼看向那大汉却是如刀锋利如冰刺骨。
大汉一腔火气遭水浇,瞬间泄气凉透,一心只想朝那人群里挤,想着快些离开这娘们视线范围之内。
想来怪事,他七尺男儿居然从心底里惧怕这个看起来只会些花拳绣腿的小娘们,哪知他侥幸活下命来靠得居然是趋利避害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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