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玉始终不肯见我,我只冲她背影道,“锦玉,你是驻颜村的人,对吗?”
见她还是没有反应,我又道,“这一切的真相我都知道了,如果你肯相信我,我会帮你的。”
我上前,缓缓将锦玉的双手取下,露出的一张脸,早已经被泪水沾湿。
我不知道锦玉缘何来了这里,也不知道在这里十几年的陪伴算不算得欺骗,但此时,当面前一张遍布皱纹的脸同一双泪眼迷蒙的眼睛映入眼帘时,我却只想帮她。
我给锦玉装扮了一番以免被人发现,趁着早上还没什么人,拉着她去了我的院子里。
我告诉锦玉,“锦玉,如果你肯相信我,我会给你换一张新的脸。”
锦玉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如今时间紧迫,我没法跟她解释,道,“如果你不想被府里的人发现,就信我。”
锦玉终是点点头。我没办法为锦玉做一张新的适合她的脸,幸而包袱里还有之前剩下的废弃品,我选了一张样貌跟质量都还不错的帮着锦玉换到了脸上,又拿出我的衣裳教她换上,同时掏出些狗牙之前给我的银子,全都塞给了锦玉,只道,“锦玉,那丫鬟指定是去禀告夫人和府尹大人了,趁着她们还没有发现,赶紧走,别再回来了。”
碍于前车之鉴,锦玉再多耽搁一会被抓住了,都会有性命之忧。
“谢……谢未央姑娘。”
锦玉刚要跑走,却是愣愣地站在门前,犹豫不决。
“锦玉,怎么了?”
锦玉只哭泣道,“未央姑娘,我知道此生与少爷再无缘分,还请您将这个荷包交给少爷,请姑娘替我保密,只别告诉他是我做的,谢谢……”
我跟在锦玉身后随她出门,目送她的背影远离,直到再也消失不见,刚准备进院,便听到一阵喧嚣之声,但见众丫鬟手里举着棍棒,簇拥着那夫人往玉华少爷的院子里走去。我也忙跟了过去。
进得院里,众丫鬟婆子已是纷纷在各处屋子里搜起来。
那夫人在屋子里将玉华少爷唤醒。
“玉儿,醒醒,醒醒。”
“娘……”
一个丫鬟此时进来,“夫人,人……没有搜到,大概……已经逃走了。”
“废物!”那夫人厉喝一声,“这么大个人,还能让跑了不成?”
一旁一个老婆子上前,道,“夫人,想是刚刚那丫鬟来禀告,惊动了她也未可知。我想,她一定知道我们定会抓她,想是躲在府中还没有走远,现在只需要下令将府中各处大门关闭,并派人看管,指定会抓到她。”
那夫人一声吩咐,又道,“快,快去,将府里大大小小的丫鬟,嬷嬷全都喊出来,我就不信,还抓不住她。”
那老婆子道了声“是”,便领着好些人出去了,只留着几个用来看守。
“娘,这是……”
“玉儿,你有所不知,幸好有丫鬟来禀报,不然,我们可都被那丫头给骗了。”
“玉儿,那锦玉,同当日史家那丫鬟,还有那妓院里的柳玉梅,是一伙人。想当时,你父亲曾经亲自审理此案,却不曾想,如今咱们府上也出了此事,依娘看,那锦玉,定是要为了给她那些姐妹报仇,不过,玉儿,你别害怕,等抓到了她,娘跟父亲定会好好审她。”
那玉华少爷此时忙要下床。
“玉儿,你这是做什么?你才刚好,快躺着歇息歇息。下午呀,娘专门请了庙里的法师来,为你呀,驱驱邪,一切就都好了,放心吧。”
“娘,一定是搞错了,锦玉她不会是的,不会的……”
“玉儿,这可是丫鬟亲自看见的,娘还骗你不成。可恨咱们平日里好吃好喝地供着她,不成想,竟然是引狼入室,不过还好,并没什么大碍……”
那夫人又同玉华少爷说了好些话,不过我一心担心锦玉,后面的并不曾听进心去,回得屋内,我兀自没精打采的,月红见我闷闷不乐,有心想要逗我开心,但我哪能高兴得起来,“月红,你说,锦玉会被抓到吗?”
月红在一旁托腮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只不过依府尹大人的能力,想来抓一个人是轻而易举的,往常再难办的案子,再难抓的人呢到了府尹大人手里,全都能很容易地被解决。”
“未央姑娘,月红有一句话,不知道该讲不该讲。”
“什么?”
“未央姑娘,我来府里一年有余,虽说比起旁人时间略短,但这一年里,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还有人等,我也算是看了个明白,府尹大人清廉正直,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但若是从人的私心来讲,有时候,我并不赞同府尹大人的做法。”
“就拿当日那妓院里头的柳玉梅来说,前因后果我也算了解,依我看,那柳玉梅以真心爱慕苏茗泽,终日以诚相待,却反遭苏茗泽的嫌恶与背叛,倘若苏茗泽真心爱她,断然不会嫌弃她的容颜,可见苏茗泽爱的,只是那一脸皮相,并没有付出真心,今日他说自己爱那柳玉梅,明日他便可以说自己爱慕别的女人,可大家却都盼着柳玉梅死……我在府里的这些日子,虽然与锦玉打交道并不多,但偶尔见了,也知道她为人善良真诚,是真心对少爷好,可如今却落得如此的下场……”
“是呀,锦玉一来没有欺骗别人的感情,二来将真心赋予此,仅仅因为年老色衰,便被旁人如此误会……”
“未央姑娘,这世上那么多的人欺骗别人的真心,仅仅只是因为貌比西施,便轻易地被人怜惜,可锦玉却……我真希望锦玉逃得远远的……”
这世上的情与爱,当牵扯起钱与权,牵扯着性与利,当牵扯起许多许多外在的一切时,又岂是一个“真心”便能说清的?
很多时候,一颗真心终究抵不过旁人的闲言碎语同偏见的眼光。
出了此事,府上这几日众人始终是紧张兮兮的,但凡瞧见个老嬷嬷,便以为是锦玉,以至于府上出了好几起冤假错案,那些当日对玉华少爷好的老嬷嬷,全都无可幸免,真真是荒唐极了。
我只扶额叹息,感叹真可谓是草木皆兵了。
府里发生了此事,那些下人们口无遮拦,以至于此事流到了外面,府尹大人身为一府之长,必然要做出个表率来,以示自己不偏不倚,因此派出了队伍在府县各处搜查,势必要给众百姓一个交代。
我成日只为锦玉担心,闭眼是她,睁眼也是她,毕竟,这样好的人,不应该落得个不好的下场。
我偶然碰见玉华少爷在花园里头读书,说是读书,不过是看着落花流水发呆,字是一点都没看进去。
我不知道玉华少爷知道真相,心中是何感想,大概只会深深的失望吧,毕竟,自己曾付出一颗真心,却不曾想,到头来竟惨遭欺骗。
锦玉已经不在,这玉华少爷成日必喝母乳的习惯也已经不治而愈,而我们原本打算从锦玉身上了解驻颜村的事,也因为锦玉的离开不了了之。我同狗牙也是时候离开了,只是我们向那夫人同府尹大人禀报此事以后,那夫人却挽留我们在此多待几日,等玉华少爷完婚了再走不迟。
听那夫人的意思是说,之前请法师前来做法,法师说,最好能用婚事来冲喜,如此才能彻底根除四围的邪气。
我也不知道这夫人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找好了适合这玉华少爷的女子,那夫人还说,那女子温婉娴静,知书达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两个人在一起,是天作之合。
我不知道这法师所言是否有道理,也不知道这夫人是何以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锁定了同玉华少爷相称的女子,更不知道在双方并未深入交流的情况下,那夫人何以会觉得二人定会举案齐眉。
狗牙只告诉我,这叫作“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如此看来,在人间,竟是如此身不由己,幸而我在人间没爹没娘,没人管教我,自然没人逼着我成亲,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诶,我又想起来父皇母后了,我在人间流浪这么些日子,虽然我很想念她们,但若是我回去了,那之前的一切努力岂不是全都前功尽弃了吗,总要估摸着父皇彻底死心,怒气全消,不再逼迫我时,再找个合适的时机回去,不然,我这样不告而别,不是纯纯要被父皇责罚的吗。
再说了,人间虽然不如在海底当公主时可以为所欲为,但人间好玩的花样却是数不胜数,我还没玩够,也没吃够呢,待我一朝玩得尽了兴,再回去也不迟。
哦,对了,差点忘记了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找到荷华,好好质问质问他,这么久了,为什么不来找我,在海底时我作为一个主人真心招待他,可他倒好,明明是这人间的太子,却一点都不厚待我,见了面,我倒要看看,他能找出来什么借口。
诶,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他,又是何时才能再见到他。
自从发生了此事,每日看到玉华少爷,都是在花园的流水旁,那玉华少爷始终保持着一样的动作,手里揣着一本书一动不动坐在一颗大石上,半晌都不见有动作,只盯着眼前的流水远逝。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我知道玉华少爷虽爱玩,但也是个性情中人,也许换作那些“没心没肺”之人,想来定会生气一番,便已是将此事抛于脑后,但对玉华少爷来说,不仅忘不了,反而会郁结在心中,此生大概都只会念念不忘。
至于那其中的情绪,是恨,是难受,亦或是旁的什么,那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但无论是什么,大概都只会教他长久地沉湎其中,难以自拔。
我终是上前,陪着他看了会儿流水,想说些好的,好转移他的注意力,希望他能开心些,便开口道,“玉华少爷,你可是要大婚了,既然我们是朋友,到时候,可是要请我喝喜酒的。”
玉华少爷仍是保持沉默,并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我想,估计他连我的存在大概都是没有意识到,我见他如此,终是摇摇头离开了。
狗牙说的没错,解铃还需系铃人,玉华少爷这番模样,只有从内将郁结在心里的事打破,才能恢复如前,而这期间,无论外界多么的热闹,恐怕都无法感染他分毫。如此,我倒真有些怀疑大婚之事是否真能如那夫人跟法师所说,能冲喜了。
一朝有大事来临,府里顿时喜庆了不少,又是张灯,又是结彩,好不热闹。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因了此,府里人人皆是喜笑颜开,好似前番之事并未发生似的,半点影响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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