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牧发现顾知越浑身是水的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一开始以为是解临江故意干的事，直喊着要追上去讨个说法。
然而在他知道是洛尘生气把人拍下水里之后，神色一改并严肃地表示对方活该。
“解临江私下和你说了什么？”
解临江说到做到，审讯完便直接离开了，没有再干扰徐牧他们的任务，队伍顺利抵达目标星球，众人收拾好立刻下船，正式开始任务调查。
顾知越一边关注着洛尘的方位一边回复道：“没什么，他问我对那个感染体的猜想，顺便表示有意阻拦任务进程的并非是他。”
边缘星球的安全性不比首都，顾知越不放心把洛尘一个人留在酒店，便带着人一起过来了，本来还担心对方在生人多的环境里害怕，但洛尘似乎挺高兴的，好奇地东看一看西转一转。
“不是他阻拦的？”徐牧不解道：“那委员会还有谁对异种有很大偏见吗？”
“一直都有的，只是可能不像解临江这么显眼，这家伙反而是敢作敢当，从不来阴的……小尘？”
眼看着正在糖果摊子那边挑东西的洛尘忽然被身后的男子恶意撞了一下，顾知越立刻神色一凝，快步走过去护住人。
洛尘没有尾巴后外形基本和人类无异，只是眼角还会留有一些鳞片，并且眸色和发色也十分特别，旁人不一定能看出来是人鱼，但基本都能猜出来是异种。
这一路上引来了不少注目，有些是单纯的惊艳欣赏，有些则带着不善的打量甚至厌恶。
后边那个男人撞了人之后还想上前，然而和顾知越对视一眼，气势瞬间就矮了一截，只是还不服气，挥手怒目道：“想干嘛？”
但那只装模作样的手还没能挥下去就被顾知越一把按住：“这话该我问你。”
那男人没想到对方力气这么大，不管怎么都挣脱不开，甚至抓得越来越紧，疼得他脸色发白，最后隐隐都能听见骨头的响动。
“哎，哎！松手，松手！错了错了！”
感受到那力道越来越恐怖，男子赶紧求饶，就在他以为自己的手就要断掉之前对方终于松开，他一个踉跄摔得打了个滚，不敢再多言，匆匆跑了。
徐牧看着那个人跑远，意有所指道：“看来有偏见的也不止是委员会啊。”
实际上联盟一部分人一直是不接受异种的，而这种边缘星球，相对来说接受度高一些，异种人员也更多，但同时极端矛盾也会更多。
顾知越瞥了一眼跑走的那人，没有多管，转身看向洛尘，温声道：“没事吗？”
洛尘似乎对刚刚的事并不怎么在意，摇了摇头，随后继续把目光放在那些亮晶晶的糖果上。
顾知越见他喜欢便让摊主各个来了一份。
后边的徐牧考虑了一下，从折叠包里取出了一件斗篷想给洛尘披上，洛尘倒也没躲，只是看着那斗篷稍稍皱了皱眉。
“算了，”发觉他的情绪顾知越立刻拦下徐牧，“他不喜欢被束着，我牵着他，没事的。”
说完顾知越没有直接上手牵住人，而是很礼貌地伸出手示意对方是否同意，称得上很绅士的一个请求，按理说洛尘八成是看不懂的，但他依旧这么做了。
洛尘偏头眨了眨眼睛，一时没有动作，顾知越也不催促，足够认真，足够耐心，也足够温柔。
两人相视几秒，最终洛尘笑了笑，做出回应，伸出手握紧对方。
———
“耐塔发车公司于五十年前成立，专门运营边缘星球的城乡路线，算是边缘地区三大运输公司之一了，业内评价中规中矩，已经派人去失踪线路上调查了，我们先来总公司例行询问。”
徐牧看着屏幕上的资料汇报道。
顾知越抬眼看向面前高耸明亮的大楼，在这种边境地区，这样建筑仿佛鹤立鸡群，十分显眼。
走入大厅，内部的装修和设备更是华丽先进，与这个有些落后的星球比起来显得格格不入。
后边的唐彦羽啧啧称奇，喃喃道：“运输业这么赚钱的吗？话说都赚这么多了，干嘛不去首都发展？”
徐牧听见他的疑问挑眉道：“不敢呗。”
运输行业哪能这么赚钱，这公司八成有什么偷税违法的勾当，在这边缘地区管理不严得以混得风生水起，但要是跑去首都那可是自掘坟墓了。
唐彦羽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不解道：“啊？为什么不敢？”
徐牧懒得多言，随口道：“行了，哪儿这么多问题，看路。”
徐牧将之前申请的预约调查录入，系统显示通过，不久后便有工作人员过来领路。
他们申请的权限级别不低，由公司的董事长莱辛亲自接待。
莱辛同意配合调查，但要求不可以有太多人参与谈话，顾知越斟酌了一下，暂时留洛尘在接待室外的等候厅，并拜托唐彦羽照顾，他和徐牧两人进入接待室。
两边就隔着一道透明玻璃，抬眼便能望见，倒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洛尘表现得很乖巧，听话地坐在等候厅的椅子上拨弄刚刚顾知越给他买的小玩意儿。
在顾知越和徐牧进入后，这里便只剩下唐彦羽和洛尘。
稍稍沉默了一会儿，随后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唐彦羽忍不住时不时地向洛尘投去目光——
一次、两次、三次……唐彦羽暗暗打量着，像是在观察确认着什么。
小尘他……他——
忽然间，没有任何预兆，洛尘猝不及防抬头，恰好和唐彦羽对上视线！
那双眼睛依旧是那般湛蓝清澄，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恍惚间那双眼中泛起波澜，添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唐彦羽心头一颤，呼吸骤停，手忙脚乱地避开了视线。
哈哈，有趣。
看着慌乱无比偏偏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唐彦羽，洛尘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悄悄逗完人，转而又望向接待室内的几人，挑了挑眉。
此时，接待室内。
“您好，贵公司可能和一起重要的案子有牵扯，依照惯例我们需要对公司的一些资料进行调阅，还请贵处通过我组员的调阅申请。”
徐牧按部就班说出诉求，看了一眼不远处瘫在椅子上翘着腿，十分吊儿郎当的莱辛，那家伙甚至连目光都懒得分过来，装都不装，摆明了敷衍。
徐牧感觉头疼，但他还是需要耐着性子道：“莱辛先生，希望你能配合调查。”
“啊？你说什么？”
莱辛一副刚刚回过神的模样，转过办公椅，“再说一遍，没听见。”
默念着不能打人，徐牧深吸一口气准备复述，不过这时一旁的顾知越抢先简洁道：“任务需要，烦请通过调阅申请。”
莱辛听完摇头晃脑地想了半天，最后冒出一句：“是什么任务啊？”
徐牧：“抱歉，暂时属于机密，不可以公开。”
“哦——”莱辛夸张地点头，挤眉弄眼的样子让人感觉像是脑子不太好，“那任务很重要吗？”
再次给自己做了一遍心理建设，徐牧道：“自然。”
莱辛点点头，随后猝不及防道：“不可以。”
徐牧：“……”他现在很想揍人，本来上班就烦！
顾知越倒还算平静，提醒道：“莱辛先生，配合安全局调查是联盟公民的义务。”
“我不想履行义务会怎么样？”
“我们会强制执行。”
莱辛笑了一下，耸了耸肩道：“警官你可别吓我，我难道是什么嫌疑犯吗？你们有证据吗？在这种情况下你们私自窃取或者抢夺的东西都是不合法的。”
“当然，如果任务很重要也可以去申请搜查令，但这种情况你们只能慢慢走流程，我公司的法务部随时恭候，想来等各位警官申请完，指不定我们公司资料已经更新了，可能就找不到原始资料咯。”
这番有条有理的话让徐牧脸色稍变，看来这个莱辛不是不懂法，而是太懂法了。
双方沉默片刻，顾知越继续道：“莱辛先生，你要想好，如果真的通过起诉强制执行，你的公司将受到巨大打击，甚至可能直接取缔运营许可。”
面对这个莱辛没有多言，而是很聪明地强调：“这些话可以和我的律师说，我就不作答了，反正我可以确定的就是，现在你们没有任何的理由强制搜查我的私人财产，只要你们敢做，就是侵权。”
懂规则的无赖，最棘手的人物。
顾知越和徐牧对视了一眼，接着缓缓道：“根据记录显示，在案件中，强烈抗拒配合调查的有百分之八十是真凶或者实际参与者，莱辛先生这个举动也算为我们指明了一点方向，多谢。”
这不动声色的威胁让莱辛收敛了一点神色，他看着镇定自若的顾知越，随后忽然又笑了起来，煞有其事道：“哎呀，看来警官真的十分重视这案子啊，怎么，难道……这案子和您家人有关？”
他忽然撑起身靠近，盯着顾知越的眼睛，故意惊讶道：“您家里有人死了？是你爸还是你妈？”
“嘴上有点数！你是犯病吗？！”
听到这儿徐牧抢先忍不住了，直接拍桌起身怒斥，由于太急还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水杯，茶水溅了半身。
“哎呦呦，别着急啊警官，我这不就是说一下猜想吗，你们又不肯告诉我实情，我只能猜了，小心点哦，注意一下形象，这边监控都开着呢。”
忍了又忍，徐牧终是缓缓坐下，只是看看自己湿了的衣服，有好生没好气地道：“借个洗手间。”
“当然可以，就在那边，”莱辛调侃道：“要是这样出去别人看见有了什么误会那可不好。”
这话听得徐牧脸色更加难看，估计是实在忍不了了，本着眼不见为净的原则没有多说，直接快步离开。
恶心走一个，莱辛又把目光放到顾知越身上，见对方一直神色平静，故意道：“警官好像不太开心？看来是我招待不周。”
“没有，”顾知越的声线依旧有条不紊，“只是有点没想到公司的董事长也能是一个不太聪明的泼皮无赖。”
对于这个描述莱辛只是嗤笑了一下，躺倒在椅子上，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看向高楼下的城市，意有所指道：“来自首都的警官大人，你看看这里，这里是边境，这里适合的就是我这种人，而不是你这种。”
“这里依旧属于联盟。”
“我当然知道，我是联盟合法的纳税人，警官你有空来管我，不如管管底下那些到处乱窜的外来物种。”
说着莱辛看了一眼城市的街道，满眼不屑。
顾知越打量了他一下，道：“你是个歧视者？”
极端歧视异种人的一个群体，在边境地区不算稀奇。
“歧视？不，我没有，”莱辛缓了缓，眼中极为轻蔑，悠悠道：“我只是感觉……不是人的东西，就不该和人放在一起。”
话语和眼中的厌恶明明白白，望着这副嘴脸，顾知越忽然淡声道：“我刚刚的话偏颇了。”
“什么？”
“你不只是个泼皮无赖，还是个自以为是的蠢货。”
莱辛脸色一僵，怒上心头刚要发作，徐牧恰好回来，怒火被打断，他呼出一口气，懒得再绕弯弯，直接下了逐客令。
“好了，我还有事，接待到此为止。”
说着莱辛主动过去打开接待室的门，抬手催促对方赶紧走。
大概是感觉没什么好谈的了，顾知越和徐牧没有多留，依言离开。
“队长，顾少将。”
在外边等候的唐彦羽看见他们出来不由得松了口气，顾知越点头招呼了一下，随后便快步朝着洛尘的方向走去。
此时洛尘依旧乖乖坐在原本的位置等候，顾知越走到对方身边牵起人，贴心地帮忙整理了一下衣物准备带着人离开。
然而这时，本来站在门口装模作样目送两人的莱辛无意间瞥见洛尘，精神一振，像是忽然来了兴趣，立刻上前几步。
察觉到异常的视线，顾知越下意识将洛尘护到身后，看着来人微微皱眉，洛尘则是有些好奇，悄悄探头望过来。
“莱辛先生，你还有什么事吗？”
见对方这个举动，莱辛的目光在顾知越和洛尘身上来回了几下，思索了片刻后豁然开朗，眼中多了丝玩味，低声道：“你的？”
顾知越眉头皱得更紧：“什么？”
莱辛自顾自地以为理清了对方的关系，看向顾知越的眼神莫名多了几分奇怪的亲近，就好像发现同类人的那种亲近。
他的目光又回到洛尘身上，毫不客气地打量着人，忍不住道：“从哪里买的？有门路可以介绍给我吗？或者……你如果愿意转手，我们没准能交个朋友——”
然而话还没说完，顾知越侧身一步完完全全挡住视线，莱辛这下才发现，此刻对方的眼神十分阴沉，甚至可以说得上可怕。
“滚。”顾知越沉声道。
莱辛脸色稍变，他有点被吓到同时又有点意外——刚刚谈话的时候自己那般跋扈都没让顾知越有太多情绪波动，哪知道现在单单这几句就惹得对方仿佛要杀人？
这种对异种的维护莫名刺激了莱辛，他强行忍住心中的惧意，不怕死地上前一步挑衅道：“抱歉我的错，看来这个玩意儿正当喜欢，不过没事，我也能再等等，或者我只借个几天，价钱嘛……”
“再说一次，滚。”
看着上前的人，顾知越毫不犹豫，右手直接压住腰间的枪。
看清武器的瞬间莱辛骤然停住，他额头上止不住出现冷汗，但还是强装镇定道：“警官，再强调一遍我们有监控。”
顾知越眼中冰冷，“你可以拿命试试。”
对峙了两秒，莱辛很快败下阵来，皮笑肉不笑道：“行吧，没机会交朋友的话，恕不奉陪也无可奉告。”
说完扫了一眼周围的几人，冷笑一声径直返回屋子里。
顾知越看着人回去，和徐牧使了个眼色，接着转身面对洛尘神色一缓，安慰了几句又拉着对方往后退了几步，最后忽然给洛尘戴上了一副耳机。
耳机中正在播放一首优美的钢琴曲，这耳机的降噪和音效都是上佳，且乐曲前奏舒缓，十分悦耳动听，洛尘很快渐入佳境。
顾知越神色温和，站在洛尘身边，轻轻晃动手指打着节拍，而就在音乐旋律即将进入最**的那一刻，顾知越忽然手上动作一转，示意人向前看去——
“砰隆隆——！！”
莱辛办公室里突然传来爆炸声，但并没有火光出现，而是大量水源喷涌而出！
刚刚的回到办公室的莱辛就这么水灵灵地被强大的水柱给冲了出来，“啪叽”一声滚了两下，刚好摔到几人跟前。
眼前水光炸开的绚烂一幕和耳机中的音乐**精准卡点，完美配合，恍若专门定制的实景MV，百万转场，身临其境！
洛尘惊喜万分，甚至忍不住拍了拍手。
几人站的位置刚刚好，不会被水波冲击又能最近距离地观赏，莱辛这会儿就在众人脚边，如同被□□拍上岸的鱼，时不时就扑腾两下。
顾知越摸了摸洛尘的头，随后蹲下身贴心道：“莱辛先生，看来你遭到了危险袭击，别担心，警方会立刻赶到，我们也会协助帮忙调查。”
莱辛还没缓过劲儿来，因为呛水疯狂咳嗽了半天，听见这话瞪大眼睛想要说些什么，不过顾知越眼疾手快把人一把按住，与此同时，不远处也十分“及时”地传来警车的鸣笛声。
顾知越提醒：“莱辛先生，你无法拒绝正规的出警调查。”
无法让人作为“嫌疑人”调查，那就让人作为“被害者”调查。
听见越来越近的警笛声，莱辛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看着面前神色从容的顾知越和他身后满眼欢喜、真心实意把自己当猴看的洛尘，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用最后的力气暴起怒吼道：“你个g——！”
顾知越眼疾手快，“砰”的一声把人的头狠狠砸下，强制消音。
你个狗东西！贼喊捉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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