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课永远是最新鲜的,最引人入胜的是任课教师的自我介绍,足足一整页的ppt,密密麻麻的字,讲学习履历、职称奖项和发过的期刊。半小时的课前导入之后,进入正课,花缀和高中一样,认真记笔记。第一大节的课上完,花缀才深刻领悟,什么叫一节更比六节强。
这节课结束,又要急匆匆赶去下一个教室,争取占在阶梯教室的前排。
一坐到椅子上,黄凌珏像一滩水瘫在桌上,脑子直接休眠,直到上课铃响,她又像定时开机,立刻坐起,挺直脊背,掏出课本和笔记本。
花缀在课上不看手机,专心记笔记,抬头时偶然看到前面的同学低头玩手机,不禁替他们捏把汗,旋即又察觉,老师只顾着在前面讲课,至于下面的学生都在做什么,老师视而不见。
老师讲到自己亲自救治过的临床案例,抬头率瞬间提高接近至100%。
花缀也抬起头。
老师慷慨激昂讲了十几分钟,又回归课堂,同学们的头也跟着低下。
花缀继续记笔记。
路颐听课认真,笔记图画得快速又美观,也有点凌乱。
黄凌珏昏昏欲睡,不时控制不住地点头,掐着指尖才能稍微清醒一些。
陈麟铮一手托腮一手转笔,不时在书上勾勾画画,不时看看手机。
下课时,花缀的手机弹出江寻芳的消息。
江寻芳是掐着时间发的。
jxf:「一起吃午饭吗?」
jxf:「还是想和舍友一起?」
花中第一流:「我们已经在路上了,晚上再和你一起吃。」
花中第一流:「下次一定 .jpg」
一只花用叶子遮脸,遮不住脸颊两团红云,头上顶着这四个字。
花缀总有许多奇奇怪怪可可爱爱的表情包,只留着给江寻芳发。
jxf:「好的。」
好冷漠呀,花缀想,这三个字从江寻芳嘴里说出来远不及打字发消息这样冷漠。
可是,江寻芳大概意识不到。
*
午饭的时候,花缀点了鸡扒饭,和舍友们坐一桌,默默吃起来。她们四个都是很安静的人,食不言寝不语,各自看着自己的手机。
黄凌珏夹着面,几次都夹不起来。面条也有脾气,最后一次狠狠甩出一道汤汁,飞到黄凌珏眼镜上。
花缀听到声音,抬头一看,忍笑递纸。
路颐笑呛了,咳个不停。
花缀坐在她身边,一边给她顺背,一边递水。
陈麟铮帮黄凌珏擦头发,讲起网络上看到的脆皮大学生的故事。
“之前有所学校的一个学生,中午吃了食堂的饭菜,里面有辣椒,因为气味有些刺激,这个人打了好几个喷嚏,呛到了,后来一直咳。”
“然后呢,这怎么就脆皮了?”黄凌珏问。
“别急,听我说完呀。这个人后来回到寝室也一直在咳,舍长很担心,送人去医院时脚崴了,打电话叫舍友帮忙,两个舍友急忙赶来,一个下床时摔了腿,一个路上摔倒擦伤了手臂,最后四个人互相搀扶,才到医院。”
路颐本来已经不咳了,听着陈麟铮一本正经地讲这个地狱笑话,笑得打嗝。
陈麟铮:“你们别笑,这是真实发生过的,只因为一片小小的辣椒皮,最后四个人都进了医院。”
路颐憋笑,憋得像生吃一串朝天椒。
花缀也笑,不过花缀笑点高,不会前仰后合。
黄凌珏:“你认真的吗?你自己都在笑。”
陈麟铮:“我是看你们笑,我才忍不住笑的。笑会传染。”
一顿饭在欢声笑语中吃了半小时,倒餐盘的时候,花缀远远看见熟悉的背影落座。
是江寻芳。
还有两个男生,和一个女生。
其中一个男生拿了两杯奶茶,一杯给江寻芳,一杯自己喝。
*
下午还有一节课。这一天下来,花缀恍惚回到高三。
不过有个好消息,让花缀心情愉悦,江寻芳说要和花缀出校吃,吃顿好的。
天气潮闷,晚间尤是,预报将有一场夜雨。花缀望望天,先去了图书馆,把笔记里未写全的地方照着ppt补全,不时望望窗外,担心夜雨扰乱晚上一起吃饭的计划。
晚上七点,江寻芳从实验室出来,和几个人顺路到校门口,道别,走向一早等着的花缀。
花缀穿一身白色带碎花的连衣裙,黑色针织开衫,由一颗珍珠做扣子。花缀的头发是黄凌珏编的,空气刘海是陈麟铮用卷发筒卷的,这算是午饭后消食活动。花缀的头发已经过肩,编起来刚刚及肩,在发间插了几只珍珠夹子,散落在编发里,背着一只小巧的白色斜挎包,只能放下手机和胶囊伞,手指反复缠绕着包链上的丝巾。
黑亮的小皮鞋闲不住地原地绕圈圈,终于在一双黑色运动鞋前停下。
江寻芳带花缀出校吃备受好评的一家火锅。
吃晚饭的时候,花缀蔫蔫的。
江寻芳给花缀涮毛肚:“你要进学生会?”
花缀伸出碗,筷子戳在毛肚上,沾满酱料:“嗯。你怎么知道?”
“我舍友是文艺部部长,我看到了你的申请表。”
花缀停下筷子:“你舍友知道……我们吗?”
江寻芳说:“知道我们什么?我没告诉她。”
花缀怔怔看着江寻芳,从她脸上看到陌生的笑意。
花缀说:“你没说就好,我不想走后门,只凭实力竞争就好了。”
江寻芳低头夹菜:“我知道你不想,所以没说。”
没说关系,甚至没说我认识你。在看到你的申请表时,也只是比别人的多看一眼,翻过去的动作更轻一点。
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惹人怀疑的动作。
花缀嚼着软硬适中的毛肚,蘸料的味道已经淡极了,味同嚼蜡。
有个问题,盘旋在心头很久。
让花缀纠结很久。
“午饭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你了。那时我们已经吃完了,你们才来。所以……
花缀戳戳碗里的牛丸。
“你们经常很晚吃饭吗?”
江寻芳说:“不一定。今天中午只是做实验忘看时间了,晚上也是。”
花缀:“吃饭不规律,对身体不太好。”
江寻芳似乎想到什么,给花缀夹了肥牛:“抱歉,让你等我这么久。”
花缀:“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定时间的时候,我既然同意,就不会介意。而且我中午吃的多,也不是很饿。”
江寻芳:“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说得对,饮食要规律一些。”
花缀:“还有……”
花缀咬咬下嘴唇,不知该不该问,又实在想问。
介意得很。
江寻芳很认真地看向花缀:“还有什么?”
花缀低头,错开江寻芳的视线:“还有你中午一起吃饭的那些人都是谁,为什么有男生?还给你买奶茶?晚上怎么也和他们一起出来?他们知不知道你有女朋友?”
一口气提这么多问题,江寻芳捋了捋思路,逐个解答:“那两个男生是实验室的师兄,中午还有一位师姐一起。那不是奶茶,是外卖的咖啡。晚上做完实验碰巧在同一趟电梯,就一起出来了。”
江寻芳顿了顿,继续说:“他们不知道。”
这所学校里,除了心知肚明的她们自己,没有别人知道。
花缀咬了下筷子:“嗯。”
*
回校时,夜雨滂沱。
这座城市鲜少下这样的急雨,好像天意,只为浇冷水给这心焦气躁的两个人。
江寻芳背着装满电脑、平板和笔记本的书包,忘记带伞,和花缀挤在小小的胶囊伞下。
花缀把伞偏向江寻芳,嘟囔:“早知道就带大一点的伞了。”
江寻芳把伞推给花缀:“你别淋到雨。”
花缀不悦:“伞只有这么小,我们两个人挤,肯定会淋雨,只是谁多谁少的问题。”
这时,有人叫江寻芳的名字。
“这把伞借你。”那人远远地招手,手里挥着一把伞。
是中午和晚上都见过的师兄。
花缀拽紧江寻芳的袖子。
江寻芳:“不用,谢谢师兄。”
江寻芳挽起花缀的胳膊,在疾风斜雨里跑向校门。
她们的步调不一致,两股力道互相拗着,胡乱踩过许多水坑,溅出水花弄脏对方的裤脚和裙角,沾满泥泞,鞋子也都湿透了。
到校门口,江寻芳刷卡,两人迅速通过。
再跑起来,协调多了。
直到宿舍楼下,她们再感觉不到与自己相悖的力气,对方好像自己另一副协调的四肢。
江寻芳给花缀拉着门,花缀收好伞,两人一前一后走上楼梯。
江寻芳说:“实验还没做完,我回去换身衣服,还要去做实验。”
花缀:“你记得拿伞,记得吹干头发,别感冒。”
江寻芳:“好,谢谢。”
花缀:“别说谢谢。”
江寻芳:“早点睡,明天还有早八。你睡的时候,告诉我。”
花缀:“嗯。”
江寻芳:“和我说一声就好。”
花缀故意说:“就说一声,我睡了?”
江寻芳无奈:“以前怎么说的,今天还是。”
花缀:“以前说晚安,今晚不安。”
江寻芳:“今晚也安。”
花缀不说话,显然不同意。
江寻芳:“回去吧。”
花缀扭头上楼。
雨仍在下,势头不减,江寻芳跑回雨中。
花缀在楼梯间的窗边看那道影子。
跑得那样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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