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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

腊月廿四,过午。章府寝室内的章素儿捧起心爱的琴,将其收入了一个精美镂刻的琴匣之中。她爱不释手地抚摸着琴匣,满目缱绻。

“七娘,咱们该走了。”阿琳有些紧张地催促道。

“好。”她点头,披上火红的裘氅,在阿琳与涂四的护送下出得府来。

因着今日章府内知马诚安有客人要接待,早间一直于前堂相会交谈。近午时,门口一直又有媒人来往,多是来问章府结亲意向的。

章素儿年岁已长,因而相等门第的家庭,大多已不会将她纳入初婚的对象范畴。愿意提亲的大多是二婚。但章家毕竟是大官宦世家,即便近年遭贬谪,仍旧有很多小门小户的家庭期望能高攀上这门姻亲,提亲的人可并不少。

马诚安目前被章惇夫妇委托全权张罗章素儿的婚事,蔡香亭一出事,他立刻就放弃了这门亲,另寻他人。近一个月来,日日如此,只是他也并非能完全做主,还需与余杭的章惇夫妇书信往来,汇报情况。

过午后,宅内一般会清净下来。马诚安习惯午间小睡片刻,这是章素儿出府的时机。她到底是主人家的女儿,马诚安也不能强硬束缚于她。因而章素儿回汴京近一年来,时常也会于午后出宅门散心。

春日赏花放鸢,夏日扑蝉捉萤,秋日藏枫拾栗,冬日踏雪寻梅。

本来无忧的她,近日里生发了无限的愁肠怨情,这愁怨都是向着那不开窍的人的。她知道自己栽进了情海,七年前分别时就已然心中空落,明白了对那人的感情。

七年时光,本以为早已冲淡了感情,她也确实有很长时间里不会总是想起他来。哪知州桥再会,那埋藏时久的情,已然酿成了醇厚芳香的酒,只轻轻一嗅,便迷了眼和心,让她难以自持。

只是那人不开窍,明明有缘再会,却木头一般迟迟不与她再续前缘,使她愁怨难抑,相思成疾。

如今终于要相见了,又忐忑难安起来。

涂四驭使着府内的车驾,载着她和阿琳行至万氏书画铺子时,天空飘下了密如飞絮般的雪。她披着那件火红的氅,戴着氅衣的兜帽。进门时如白雪中的红梅一般,倏然间抖落覆盖,露出了娇美的身姿。

柜台后的浮云子瞧见她,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随即扬起笑容,道:

“章七娘,许久未见了。”

章素儿的眸光定在他身上,片刻后笑容飞扬:“竟是浮云子道长,您怎会在此处?”

“七年前,贫道下山后在汴京开了这间铺子,糊口饭吃。”浮云子从柜台后行出,与她见礼。

“道长这是……还俗了?”

“非也,因一些原委,需要一个俗家身份。”浮云子含混解释道。

“怪不得……”章素儿美眸沉吟,也并未深究,只道,“怪不得他会约我在此处。”

浮云子淡笑道:“七娘是来寻六郎的罢。”

“嗯。”章素儿轻声应道,面现淡淡羞涩,眸中含情。

“她在内院客房等你,你去罢。”浮云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章素儿将婢女阿琳留在了前堂店铺,自往内院行去。推开西厢客房门,一抬眼便瞧见了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人。

韩嘉彦今日只以玉簪束发,穿了一身广袖大袍,大寒的天里衣衫单薄。正坐于碳炉旁,一面烤火,一面捧书静读。炉上铁壶煮水,袅袅烟气弥漫,炉旁摆着茶案,茶台上已沏了一杯茶,高香四溢。

抬眸见她推门进来,韩嘉彦淡笑起身,远远执书一揖。章素儿恍惚间被迷了心神,慢了半拍,才心慌回礼。

“劳素儿奔走,是某的不是。进来烤烤火吧,外头下雪了,冷得狠。”韩嘉彦抬手指了指炉火旁的另外一把空着的圈椅,温和道。

章素儿准备了一肚子的话,等见了面,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心口怦怦跳着,扰得她难以思考。

她解了氅衣的系带,将其褪下,挂在了一旁的衣架之上。抚了抚精心挑选的素雅锦绣襦裙,略显拘谨地坐在了韩嘉彦身侧的圈椅上,端正着姿态,显得有些紧张。

“喝茶。”韩嘉彦放下手里的书,提起茶壶,为她沏了一盏茶。又将那一碟未动一块的茶点推至她面前。

“嘉哥儿……”章素儿尝试着开口,可却听到了自己有些干涩的嗓音。她止了话头,端起茶盏,打算饮下润嗓。

“唉!小心烫。”韩嘉彦见她喝得有些猛,忙出声提醒道,但还是迟了,章素儿被烫得手一颤,茶盏从手中脱出。韩嘉彦眼疾手快勾手一捞,茶盏稳稳抓在手里,被她眨眼间搁回了案上。

但茶水不可避免地洒了出来,洒在了章素儿的衣裙上。

“素儿!没烫着吧。”韩嘉彦连忙从腰间摘了自己的巾帕要为她擦拭,手举到半途又顿住,不敢去触碰她。

“没事……没事……”章素儿有些慌乱地用自己的帕子拍掉身上的茶水,低着头正又羞又恼,一时也没注意韩嘉彦的动作。

韩嘉彦默默将手收了回去。

屋内一时沉默,韩嘉彦又为她沏了一杯茶,然后自己主动起了话头:

“今日约你到此,是有要事须说于你知晓。素儿,你我于十年前相识,相伴三年,我非常珍惜与你之间的情谊。只是这情谊……”

“你不要说了……”章素儿立时打断了她,面上的桃云缓缓褪去,显出苍白的模样来。韩嘉彦话及此,冰雪聪明如章素儿如何能猜不到接下来要说甚么,定是些拒绝的话。

“你要听一下,我希望你能听一下素儿,这很重要。我不愿与你断了这份珍贵的情谊,你是我唯一的挚交好友。只是,我不知是否是我会错了意,你似是将男女之情错付在了我的身上,我是否说错了?”韩嘉彦十分严肃地问道。

“何谓错付?”章素儿终于抬眸,看向韩嘉彦,美眸已然泛红,有泪光凝聚,“也许是我自作多情了,但你我门第相当,你未婚、我未嫁,缘分到此地步,为何要用错付二字?”

“不,不是的,素儿。你并非自作多情,只是……是我欺骗了你,你不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对我付诸感情。我今日约你到此,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个重大的秘密,我希望你能保守这个秘密,这对我真的很重要。”韩嘉彦有些急切地解释道,她看不得章素儿哭泣。

章素儿有些发懵地看着她,不能理解她所谓的“欺骗”是什么意思。

韩嘉彦深吸一口气,缓缓抬手摘去了自己的玉簪,将松散盘起的发髻打散垂落,又抬起手来,摸住咽喉部位,一点点撕去了贴在咽喉位置的假喉结。

接着她起身,解开衣带,将宽敞的大袍散开,又将内里的内衬衣领扯开,露出了缠得紧紧的裹胸布。那裹胸布似是特制的,很厚实,完全遮掩了她女子的身段。

她换回了女子本音,执女子礼道:“我为女子,这便是为何我说你错付感情于我的缘故。”

章素儿眼睁睁地看着眼前这个俊美无比的郎君,眨眼间化为了如此秀美清隽的娘子,一时间眸光呆滞,脑海里一片空白。

怎会如此,怎么可能?!她的眉眼、气质、身段,丝毫不能让她联想到女子,可眼前的事实却如当头一棒,震得她不得不去面对。

“素儿?”韩嘉彦见她半晌不曾给任何反应,担忧地在她眼前挥了挥手。

章素儿猛得站起身,身后圈椅因她动作过猛,翻倒在地。她浑身都在发颤,仿佛在压制甚么一般,难堪地低声问道:

“你这是在与我顽笑吗?”

“素儿……我不是顽笑,如果你愿意静下心来听一听我的故事。”韩嘉彦十分无力,叹息道。

章素儿忽而抬手,似是要拒绝她。接着她愤然转身,抬步向屋外行去,韩嘉彦默然看着她,没有阻止。但她走到了门口,却顿住脚步,返回身来,眼泪已然夺眶而出:

“我昨夜一宿未眠,想着今日你可能会对我说的话。我满怀期待,以为你想通了,明白了我对你的情意,愿意娶我。最不济,我以为你不过冷言冷语拒绝于我。只是我做梦也想不到,你竟然……竟是如此一个陌生至极的人。七年!我等了你七年!你骗得我好苦!”

言及此,她忽而止住了话头,因为她看清了韩嘉彦面上悲戚的神色,这是章素儿头一回看到这样的她,泫然欲泣却又苦苦隐忍。那一瞬间,被愤怒和不可置信冲昏头脑的她,猛然间仿佛被扇了一耳光,再度陷入了怔忪。

往事一幕幕于心头浮现,她意识到眼前这个人,不是虚假的,如此真真切切地站在她的面前。

初识之时,她是那个吹着洞箫、坐在墙头看她抚琴的俏皮少年,会变着法儿逗不开心的她笑,会给她带好吃的,会陪她一起坐在龙虎山颠看漫天繁星。

年岁渐长,她是那个曾与她说过未来许多宏图壮志的少年,那个日日挑水劈柴、勤奋习武读书的少年,正直良善、纯真机敏,深受龙虎山上每一个人的喜爱。

那也是那个学成下山时依依不舍,临别前耗费近一月为她雕刻琴匣相赠的少年。

她不是虚假的,不是一个谎言,她只不过不是他罢了。她也有喜怒哀乐,也会悲痛欲绝,此刻的她正因为自己的偏激与诘难而伤心欲绝,她好看的眸子里,有泪光在闪烁。

心中的怒焱一瞬熄灭,愧悔暗生,她默然垂泪。屋内陷入安静,只余章素儿饮泣声,与韩嘉彦压抑的呼吸声。

“对不起……”也不知过了多久,章素儿缓缓道,嗓音哽咽滞涩,“我不该说那些话。”

“我知道你会很愤怒伤心,那七年我已然无法赔偿于你,因此不论你说什么,我都得受着。”韩嘉彦再度深吸一口气,调整情绪,将方才未能递出的巾帕,再度递到她面前。

“不,是我失态了,我不应该口不择言,你有你的苦衷……”章素儿接过她的帕子,拭去了面上的泪水,试着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我不需要你赔偿,你娶不了我,那我便不嫁,谁都不嫁。我本就是俗家居士,不过就是再回龙虎山,出家为坤道罢了。”

“素儿……莫要说些气话。”韩嘉彦无奈道。

章素儿道:“这不是气话,你还记得我曾与你说过,我不愿嫁给我不喜之人,如果我无法选择与谁相伴余生,我宁愿孤独终老。这不是玩笑话,亦不是赌气话,我从十四岁入山起,此念便起,一直未曾动摇。”

“好,既然如此,如果你家人逼你,我愿帮你达成心愿。”韩嘉彦认真道。

章素儿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心下慨然,她到底是自己的知心人,只有她才会说出方才那样违背良俗的话来,她只是为了自己。

尽管她并非男子,尽管她骗了自己这么多年,可她又不是只骗了自己,她骗过了所有人。她活得该有多艰难,真是难以想象。自己何必要因为她不是男子,而起这么大的气性?她反思自己,深觉愧疚。

“素儿,我以为你会夺门而去,与我就此断绝往来。可你却能这么快接受我的身份,依然留在这屋中,我真的很开心。”韩嘉彦扬起笑容,看着章素儿,真切地说道。她黝黑的眸子好似能看进人心底。

“你……你莫要说这些……”章素儿忽而又觉得面上发烧,移开了目光。她侧过身去,偏首望向一旁闷烧着的碳火,试着掩藏眼底的慌乱。

怎么回事,她这心……怎么还跳得这么快,她明明是女子……

“好,我不说这些,那你是否愿意听听我儿时的故事?是你完全没有听过的那一部分。”韩嘉彦见她不再抗拒自己,终于开怀,兴致勃勃地问道。

“嗯。”章素儿点头,随即转而道,“你先把衣服穿好,还有发髻,我帮你束好罢。”

“好!”

韩嘉彦掩好衣襟,系好衣带落座,将那假喉结重新黏回自己的喉间。章素儿绕至她身后,以手为梳,捧起她乌黑柔软的发丝,细细理着,这是她头一回摸到她的发丝,还带着一丝温润的体温,叫她心跳不已。

接着她一面听着韩嘉彦述及过往,一面为她盘发束髻。本悸动难安的心思,逐渐平静下来,思绪转到了她那段不可思议的人生经历之上。

我这文也是不走寻常路,以往女扮男装被揭露往往都在文中的**段落,我这文头就来了一遭,哈哈哈。但这就是权谋,所谓权谋,不单纯是阴险的互相陷害,而是每一个人在自己身处的环境束缚之中,不断思索出路,挣扎求存,利用自己手上握有的资源,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从而汇聚出的一幅众生相。

情与利,分不清,是纠缠在一起的。

明天继续,求评论,求霸王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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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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