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宴过半,流水般的贺礼被搬进侯府,众人一齐举杯,宋筱荷也终于在这时瞧见了个熟脸——季清梨。
她像抓住救命稻草般试探地朝季清梨挥了挥手,好在这位善解人意的女主角也很给面子,嫣然一笑算是回应。
宋筱荷主动换了位置,落座季清梨的身边,她正思索着如何开启话题,身旁的季清梨适时询问道:“怎么不见宋二小姐的身影?”
“哦,二姐她身体抱恙,在府中休息。”
她环顾四周,发现并没有看到崔莫迟,便也顺嘴问道:“崔公子和小侯爷交情不深吗,怎么没见到他人。”
季清梨两颊染上浅浅的绯红,却将脑袋别向一旁,神情有些许冷淡:“他怎么样,与我有何干系。”
宋筱荷轻轻抬了抬眉梢,无奈地在心底叹了口气。古早小说有一点不好,就是男女主之间好像都没长嘴,每每遇上矛盾都要拉扯好久,再加上沈雪惜这一突然的变量,误会更是加深了不少。
她拉过季清梨的手,充当起爱情保安的职责:“崔公子是正直之人,况且他对你的用情至深我一个外人都看在眼里,这其中必有什么误会。”
季清梨拧着的柳眉缓了稍许,宋筱荷沾沾自喜,暗自祈祷这对苦命鸳鸯可一定要记得她的好啊。
她在这段感情里付出的不比他们少!
片刻寂静后,季清梨抬起眸,将话题转到她的身上,眼神中也多了几分不忍。
“宋娘子,许公子这人虽然不堪大用难以托付,但至少家底殷实,又有靖安侯做倚仗,未必不能为你所用。你且不要太悲观,只要活着,就会越来越好的。”
宋筱荷愣了瞬,不禁向主座上正跟人攀谈的许曜看去。相貌确实如原著所写那般端正,举手投足间也透露出沉稳之风,怎会像她说的这样不堪?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知人知面不知心,他私底下其实玩得特别花,有两副面孔?
可她接着就对上一道不怀好意的眼神,登时心里咯噔一声,手脚发麻。
“敢问季娘子,你可知我要嫁的人是谁?”她连忙抓住季清梨的手臂问道。
“这话是何意?”季清梨面上闪过错愕,但还是如实答道,“是靖安侯独子许曜的旁亲表弟,许诞。”
“宋娘子先前...不知晓吗?”
宋筱荷像被一脚踹进冰窟里,浑身泛起细密冷意,她还是低估了郭莲的险恶,虽然早有料到这桩婚事有问题,却万没想到郭莲竟真的能上赶着将自己送进吃人的狼穴,还和她玩起了文字游戏。
而更令她心寒的,是全府上下都将她瞒得死死的,问起来只说是靖安侯府,绝口不提其他。而这些贵女们更是默契地选择了装糊涂,等着看她的笑话,不,或者说,她们只是不想跟这件事牵扯上关系,平白惹上一身骚罢了。
更糟糕的是,她的脑袋突然针扎似的疼,眼前景象开始出现重影,呼吸也变得不畅起来。
是,是刚才的吃食和茶水有问题!
意识到不对后,宋筱荷狠狠拧了把大腿,撑着最后的理智跑去了后院,冷风刮骨刀似的吹得脸颊生疼,她也被迫清醒了几分。
她扶着枯树大口地喘着粗气,而她的不远处,有一道黑影慢慢从红柱后现身。
宴厅内,宋暮棠正小心翼翼咀嚼着茶饼,两只眼睛却扫视着四周,像是在隐隐期待什么。
没过多久,她便看见云华匆匆跑进屋内,满脸焦急。
“二小姐,可曾知道我主子去了哪里?”云华压低嗓音询问。
“不曾,是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吗?”宋暮棠佯装不解,却瞥见许诞空出来的位置,强掩心中狂喜道,“宴中人物关系复杂,三妹妹的身体又向来不好,可别出了什么岔子。”
“这样,你先别着急,我同你一起找找。”
云华恳切地点了点头,便又去后院寻找了。
宋暮棠见状忙招呼各家贵女,说:“诸位姊妹,我家三妹突然没了踪影,她年纪小还不懂事,这府上又人多眼杂,我担心她惹出什么祸事来,还请大家一起帮忙找找。”
这一传十十传百,宋家三小姐在靖安侯府里“丢了”的事迅速传了个遍。靖安侯闻言也大惊失色,连忙吩咐家仆四处寻找,官家小姐若是在自己府上出了什么岔子,这还得了?
不过须臾,宋筱荷人倒是没找到,动静却闹出不小。
这正遂了宋暮棠的意。
她揩了把额头并不存在的薄汗,就这么领着一伙人乌泱泱冲进了后院,看似毫无头绪,实则目标明确。
紧闭的房门前,她刻意提高音量道:“三妹妹,三妹妹你在里面吗?”
“是不是吃坏了肚子身体不舒服啊,别让我这个做姐姐的担心,大家都在找你呢!”
见无人应答,宋暮棠心道稳了,给身边小厮递了个眼色。
大门猛地被撞开!
宋暮棠立即迫不及待领头冲了进去,正欲发难,原本得意洋洋的表情却在看清眼前景象后瞬间僵住。
众人亦是瞪大眼睛,面面相觑。
里头哪里有宋筱荷的身影,唯有许诞和他的小厮石头。而令人瞪目结舌的是,两人面色潮红,衣衫不整,躺在一张塌上,实在是让人浮想联翩。
房间被这么多人贸然闯入,许诞也顿时清醒了大半,瞥了眼身旁人,脸一瞬间变成猪肝颜色,放声惊叫起来,竟比女娇娘还要方寸大乱。
“哎呀呀!”
“这是怎么了?”
就在这时,一道脆甜的女声在一片死寂中炸开。
宋筱荷做作地捏起兰花指提着裙摆从人堆里挤到前面,满脸讶异,虽夸张了些,但她现在戏瘾大发爽的飞起,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她掩嘴轻笑道:“早闻许公子是个痴情儿郎,在风花雪月之事上...颇有建树,本以为你只是想给天下姑娘一个家,没想到,还是筱荷狭隘了。”
“还是许公子豁达通透,不畏世俗眼光,当真令人佩服!”
句句阴阳怪气,直往他肺管子上戳。
许诞脸涨得通红,身旁的石头早已吓得满面涕泪,只一味不知所措地看向许诞,倒真有几分别样风情。
靖安侯看到此幕荒唐场景,气得差点没厥过去,大发雷霆。
“混账玩意,你怎能干出如此荒唐之事来!”
“念你父母走得忠烈,这几年对你多有照顾疼惜,吃穿用度甚至都快要盖过曜儿一头,竟将你养成这副糊涂德性!”
“平日里也就罢了,这可是在曜儿的生辰宴上,你怎能,怎能!”
许诞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慌忙从榻上滚下来跪伏在地:“冤枉啊叔父,是,是有人刻意栽赃陷害,叔父明察啊!”
靖安侯拂袖冷哼道:“你平日里的荒唐行径还少吗?要怪就怪我竟还对你抱有妄想,没早日与你这逆子断了干系!”
“从今往后,你许诞于我靖安侯府再无瓜葛,至于你那个小厮,直接拖出去乱棍打死,以儆效尤!”
石头当场瘫软在地,许诞向前爬了几步抱住靖安侯的大腿讨饶,哪里还有往日半点神气自负的样子。求饶声和嚎哭声交织在一起,场面混乱又滑稽。
只可惜,都是徒劳。
宋暮棠嘴角直抽动,偏偏又要维持住体面的微笑,面容都扭曲起来。
“你方才去哪了。”这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宋筱荷无辜地眨眨眼睛,嫣然一笑道:“不好意思啊,乡野村妇吃不惯这等精致点心,闹了会儿肚子,姐姐有意见?”
不远处一道轻笑却钻入耳中。
这熟悉的感觉...
宋筱荷怔了瞬,转头果真与姜盈之的漆黑眼眸正对上。他抱臂倚在柱旁,神情淡然,眸里带着几分看戏似的探究。
...这个姜盈之,怎么神出鬼没阴魂不散的,晦气!
既已得到想要的结局,宋筱荷也懒得再继续纠缠,默默退场。
回廊角落,姜盈之却拦住了她的去路。
“手段不错。”
她别过脑袋:“我不知道殿下在说什么。”
姜盈之也不急着拆穿她,只是淡淡勾了勾嘴角。
她终于意识到什么,沉声道:“我在后院看到的黑影,是你?”
姜盈之略微一挑眉,算是应下来。
宋筱荷身体出现奇异反应后,猜测是许诞设计自己中了药,想要将生米煮成熟饭霸王硬上弓。情急之下,她只得抠着嗓子眼催吐,硬生生逼着自己把刚刚吃的东西都吐出来,到最后直往外吐泛绿的酸水。
虽然那股难受的燥热还未完全褪去,但至少恢复了神智。
她又联合云华将许诞和石头骗到了后院,两记手刀就将人劈晕了,又假意中计由着宋暮棠去张罗,这才有了那荒唐精彩的一幕。
“...殿下都瞧见了?”宋筱荷捏紧指腹,不卑不亢辩驳道,“我也只是为了自保,是许诞手段龌龊想要毁我清誉在先,以牙还牙罢了。”
“还不够。”
宋筱荷微微一怔,一时不明白姜盈之什么意思。
他却又往前逼近几步,说:“换做是我,先挖了他的眼睛,再斩断他的手脚,慢慢欣赏他七窍流血挣扎而死的惨状。”
语气甚至没什么起伏,平常得就像是在谈论今天的早饭,说出来的每个字却让宋筱荷心惊肉跳。
她张了张嘴,下意识就想要转身逃离这令人窒息的氛围,双腿却像被钉在原地,脊背攀上发麻的凉意。
姜盈之却又轻轻一笑,突然问:“靖安侯府不好吗?”
“...什么?”
“许诞虽不是靠谱忠良之辈,但至少有靖安侯做倚仗,可保你余生享尽荣华富贵。人都喜欢权势,况且你家里的情况...嫁人未必不是不好的出路。”
宋筱荷迎上他目光,掷地有声:“所以呢?就因为我家里人对我苛责,我就要逼着自己嫁人,从一个火坑跳进另一个火坑?”
“如果可以,我宁愿穷困潦倒踏破这大好河山,去看看更广阔的天地,而不是困于一方宅院之中,为一个不成器的男人跟其他女子斗得头破血流。”
“还有,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满脑子都是算计权宜。婚姻于我而言,不是交易,就算要嫁,我也要嫁个自己喜欢的,而不是像个物品一样,被随意置换。”
“真不知道本王是该笑你天真,还是笑你蠢。”一道轻哼从姜盈之鼻腔里溢出。
“不过如今,本王倒是替许曜庆幸,”他慢条斯理道,“他未来的新妇,定是知书达理懂得审时度势的大家闺秀,而不是某个嘴上说的好听,实则睚呲必报满腹坏水的家伙。”
“他心思简单,应付不来你这种谎话张口就来八百个心眼子的女子。不过...凭你,自然也攀不上靖安侯府的门第。”
“谁稀罕似的。”
宋筱荷撞过他肩膀,揣着一肚子火气趋步离开。
时至今日,她也更加确信,要想把这位祖宗攻略下来简直难于登天,还是对抗路的路线适合她。
而经她睿智的判断,她现在在姜盈之心中的形象,一定差到无以复加。
-
深夜,宋府。
宋暮棠的房门前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她不爽地将正逗弄着的鹦鹉放回笼子,正欲斥责,房间却被人突兀闯进。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宋筱荷。
她眼里闪过一丝心虚,却仍强撑声势道:“不请自来,有没有点教养!”
宋筱荷并未被她的讽刺激怒,歪了歪脑袋,冲着一旁道:“云华。”
云华立刻会意,将房门堵死,抱臂往那一站,目光炯炯地直视前方,大有你们出去一个试试的气势,一时竟无人敢动弹。
宋暮棠喉咙上下滚了滚,声音多了丝颤抖:“你这是做什么,是要拆了我这满棠阁不成!”
下一秒,一记巴掌狠狠扇在了她的脸上。
她被打懵了,愣在原地足足一弹指的时间,这才反应过来宋筱荷刚刚对她做了什么,爆发出凄厉的尖叫。
“贱人,你疯了!竟敢打我!”
“这一巴掌,是还你从前的那些冷眼苛待。”
还不等她站稳,宋筱荷高举右手,又在她另一边脸上落下一掌:“这一巴掌,是打你联合外人算计家妹,险些酿成大祸。”
又是一掌。
“这一巴掌,是对你的警告,往后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最好心里头有杆秤。”
宋暮棠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当即红着眼睛嚎啕大哭起来,作势便要往外跑:“你等着,我告到爹娘那里去,看他们如何收拾你!”
宋筱荷拦都懒得拦,冷声道:“去吧,我猜爹应该也挺想知道,你在侯府宴会上做的那些光彩事迹。”
她瞬间僵在原地,一张俏脸褪尽了血色,咬着嘴唇没吭声。
“你血口喷人!”她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嘴硬道。
“我能这么说,自然是掌握了一些证据,”宋筱荷慢悠悠走到了她身边,“此事就算是告到眀议院,也有的说道。”
宋筱荷盯着她,一字一句说:“有时我真的不明白,我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处处针对我。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归咎于你那位娘将你养歪了,好端端的一个人,养成了这般刁蛮可恶的性子。”
“而你和郭氏更是一脉相承的蠢,蠢得要命蠢得令人发指,竟然想着联合外人做局于我,想将我不明不白地嫁给许诞,简直愚不可及闻所未闻!”
“如若得手,我在侯府出了大丑毁了清誉,宋府能脱了干系不成?而最受影响的,便是你与宋荔,你等同于也生生断了自己的后路!你该庆幸那许诞也是个蠢的,今日方寸大乱,倘若他跳出来咬你一口,你又该当如何?”
一番话将宋暮棠怼的哑口无言,气得干瞪眼。
“只要我想,今日被关在厢房的人,可以是你。”
宋暮棠不禁想到许诞那副丑态毕露的模样,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姊妹之间本该相互扶持,我无意与你争执,成天在这一亩三分地斗来斗去有什么意思?但今日之事过后,我定不会再心软半分,若你执迷不悟,我不介意奉陪到底。”
“只是我可要先提醒姐姐一句。”
“筱荷...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宋筱荷朝云华瞥了一眼,她适时上前给宋暮棠递上软膏。
“这药膏是御赐的,好用得很,”宋筱荷笑了笑,加重语气刻意强调,“姐姐可一定要记得按时涂抹,别破了相。”
“若是爹娘问起来,筱荷可只有如实相告了。”
“云华,我们走。”
满棠阁外,宋荔将两人对话听了个大半,她捏紧手指,盯着天边明月陷入良久的沉默。
flag都立了,打脸还会远吗[菜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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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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