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十几年，除了老师同学，亲人邻里，洛林几乎不熟悉此范围之外的人，更遑论送礼了。
仔细回想，她认识过的最特别的人，也是江城市的。七岁那年暑假爸妈江城出差，洛林跟着一块，在江城住了一个月。
那个特别的人是她暂住江城时，大院里的邻居大哥哥，奇怪是她对大哥哥的唯一印象。两人短暂结识，相处不足月。
离开那天，她送给他一个福袋，是她赶早去庙里祈福求来的开光福袋。她不信鬼神，但尊重信仰。
洛林想来想去都觉得是那位大哥哥送她的，只有他是洛林意料之外认识的人。可惜从前年岁太小，没留下联系方式，也不记得对方姓名样貌。
洛林看着手里的怀表，决定去问妈妈，当年来江城住的哪里，有时间打听一下那位大哥哥的信息。
洛林小心翼翼地把怀表放回盒子，盒子放进卧室床头柜里。
头发湿哒哒的，比起吹风机，洛林更喜欢坐椅子上，再盖一层小毛毯，打开电扇3档对着头发吹。
美其名曰：解放双手，一心二用。不过，也只敢夏天这么干，不然头疼脑热少不了。
解放出来的双手和脑子重新投入到学习中，当前落下的进度差洛林打算这个假期全补回来。
等到补课那天，洛林已经把物化生这个重中之重给学完了，赶上了进度。语文和英语打算平时抽空学习。
说是竞赛补课，但目前主要还是学课本知识，争取在期中前后学完高中内容。学完课内知识不是目的，重要的是要能达到高考水平。
张老师对课本知识点过得很快，主要是从各种题型和解题技巧出发，结合模拟题帮助同学提高。
至于担心同学们接受不了其速度和强度，洛林是上课后真正才了解到，大部分竞赛生都是从小学起，高一开学前就差不多学完了高中内容。
竞赛生上竞赛课统一在实验楼三楼，四楼和五楼是实验室，二楼是机房，一楼是大厅和办公室，负一楼是小图书馆。
今天张老师讲必修四三角函数的内容，上午前三节课讲解课本知识，后两节课则是发了一张测试卷做。
张老师，全名张正，有十年以上教学经验，六年竞赛教练经验，作为主教练带出过两位集训队成员，十以上国一。
是附中专门外聘来的，严厉板正，思维开阔，穿着一身露白的中山装。
数学小班里只有十一人，听闻还是五大科里人第二多的，最多的是物理，有十二人，最少的是信息技术，只有七人。
偌大的教室只有这么几个人，空荡荡的，不同于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这是一条充满功利的孤独艰苦的路。
洛林不禁心想，不愧是附中，家大业大的，花这么多资源只为培养这么几十人，最后学有成效的可能不足两手之数。
李数人如其名，走数学竞赛的。高高瘦瘦，带黑框眼镜，眼下挂着若隐若现的黑眼圈。
大课间，坐在洛林隔壁道的李数拿笔敲了敲洛林桌子，好奇问：“我叫李数，你好啊！”
洛林回：“你好。”
李数关心问：“你这个时候进来赶得及课程吗？”
洛林回：“还行吧。”
李数又问：“你平常做什么习题书啊？我目前用小丛书和奥数教程。”
洛林回：“《奥数教程》，我竞赛书籍接触的不多。”
目前她的打算就是期中前学完高中课本，全身心投入，一步一步来，比之其他小学就接触，已经学完的人来说，她要慢一步。
李数本就好奇这么一个半路进来的人，加上对方长相干净清秀，身高腿长，不由得生出一分好感。
主动问了好几个问题搭讪，结果每一个回答都难以为继，无话可聊。
李数挠挠头，悄悄道：“到时候可以问下张老师，他带竞赛很牛的，课本的习题可以问秦老师有什么参考。”
秦老师是之前竞赛考核的老师，洛林以为他是竞赛教练来着，原来不是。
洛林问：“秦老师是竞赛班数学老师吗？”
李数点点头：“对，你才来不知道，秦老师被广大附中学子评为最受欢迎数学老师，讲课幽默，是特级教师。”
洛林感叹：“那还真是幸运，期待上秦老师的课了。”
李数：“听说秦老师过几年就要退休了，我们是最后一届。”
“啊！”洛林惊了。
洛林：“真的啊！你从哪听来这么多消息？”
李数嘿嘿笑，回：“广交好友，我加了好多好多学长学姐的好友群和好友。”
“你还挺自豪。哼！”门外一个女生走近，拿过李数课桌上的书往男生头上就是一敲。
“程文！你搞什么！”李数转过身，抢过课本往这个站着还够不到他肩膀，此时却俯视着他的女生头上回击回去。
这个叫程文的女生巧妙躲过李数的攻击，正正好闯入洛林的视线，笑着说：“我叫程文，物理班的。我知道你，新来的洛林”
洛林：“嗨。”
程文递给李数一本蓝皮书，大概率是小丛书系列，经典有名的竞赛书籍。
“你的，收好了，我走了。”
“谢啦。”
程文离开教室，李数看着她离开，直到身影被墙挡住看不见，扭头看向旁边，洛林低头看起了书，神情专注。
李数翻开小丛书，正好是三角函数那册。
大课间有二十分钟，洛林决定小眯一会，待会考试做题才能有好状态。正所谓晚上两小时不如课间十分钟。
课桌有种催眠的魔力，趴在上面就会犯困。洛林意识逐渐模糊，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
李数和程文，果然如她想象的那般很般配，像青梅竹马的故事。
她在江城遇到大哥哥，她爸在江城遇到夏阿姨，然后和夏阿姨结婚，她妈在江城遇到陶叔叔，然后有了乐乐。
大哥哥好像受伤了，脸上、手脚上满是淤青，眼睛里写满了无所谓。心好像被揪了一下，她去药店买药给大哥哥涂。
大院里桂花树下，每天都坐着三五个婆婆，洛林坐在一旁听她们讲故事，谁谁谁家里老公打老婆孩子，谁家大人离婚，哪家小孩出人头地，哪家小孩坏到根子里去，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诸如此类没营养的八卦话题。
谁聊天搁那诗词歌赋、阳春白雪、掏心掏肺呢？
脑回路一转，转到舒怀祈眉骨的疤痕，不知道怎么伤的，被谁伤的，他爷爷人那么好，难道有个人渣儿子？
镜头又一转，洛林写着数学试卷，题目很难，洛林写得艰难，偏生记不得什么题目了。难题我怎么会记不清？
手臂传来一阵阵酸痛感，洛林皱了皱眉，眯着看了眼手表，马上就上课了。从抽屉肚里掏出瓶水，咕噜灌了一大口。
上课铃响，张老师分发试卷给同学，自己坐在讲台上不知道动笔写些什么。
测试有三十道题，选择、填空和证明各十道。其中核心重难点就是各种正余弦转换，公式推导。有不少题和函数还有平几结合考查。
洛林没有磕磕绊绊，得心应手，期间还有空瞄其他学生一眼，旁边的李数做题时，眼睛里泛着精明，时不时还透着兴奋。
斜前排有个男生，胖墩墩显得很壮实，看不清表情，只有左手不停地挠头。
数学班包括洛林只有两个女生，另外一个女生坐在离老师最近的位置，头都没抬一下。
三十题算是很充分的量了，饶是都是一群数学积极分子，都有个别没写完的。张老师不兴上交改试卷那套，只让同学在下午讲题时互相批改，把没写完写完。
最后才会统一上交老师，由他来审查。
放假补课期间学校食堂不开放，此刻对洛林没甚影响，搬家后离学校不算远，不管走路还是骑车或公交都很方便。
上次在舒怀祈那看到自行车后，洛林当下便打算买辆自行车骑，昨天就到她家楼下了。
洛林从实验楼出来直奔东门停车库，推车出来，舒怀祈正好过来车库这边。
洛林打声招呼正欲走人，舒怀祈说了声：“等等。”只见人快步走到自行车位，推车走到她旁边。
舒怀祈往洛林车子扫了两眼，说：“你回家吗？一起？正好顺路。”
洛林：“好。”
真没看出来，舒怀祈是这么主动的人，真真人不可貌相。
城市的非机动车道挺宽，洛林和舒怀祈并排骑着。洛林看到怀表就总把它和舒怀祈爷爷店里的落地钟联想起来。
此刻，洛林没忍住问出来：“舒怀祈。”
舒怀祈：“嗯。”
洛林：“上次在你爷爷店里看到一个有点年岁的落地钟，是在哪买的吗？”
舒怀祈沉思片刻，回：“木壳子是爷爷自己加工制作的，机芯是进口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洛林又问：“你知道阴沉木吗？”
舒怀祈：“知道，爷爷有珍藏。前几天爷爷送你的手串就是阴沉木的。”
洛林：“······”
是她浅薄无知了，原来阴沉木不是个稀奇东西吗？网上果然都是骗人的。
洛林：“珍藏？果然是个贵重东西吧？”
洛林吐槽：“你家可真大方，送人就送贵的。下午我把手链还你，你······”
想让他帮着还给爷爷，或者怎么样都可以。
舒怀祈打断：“你送爷爷的手盘核桃不比木串便宜，而且爷爷送出去的东西收回来会生气的。”
那对核桃确实不便宜，最关键花费了她很多心血。说起来，木珠子的材质和怀表的材质很像啊。
洛林没反驳，转而又问：“爷爷他会做怀表吗？上次我在店里看到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就是没看到怀表。”
此刻两人等着红绿灯，洛林仔细观察对方脸上的表情。
舒怀祈目光覆上一片柔和，盯着前方红绿灯，“爷爷只会雕木头，但是我奶奶是修表匠，她们两人设计制作了各种表，不过自从奶奶去世后就在没弄过了。”
舒怀祈：“想想有快十五年了，爷爷再没碰过钟表。”
“这样啊，对不起。”
洛林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倾听。
舒怀祈摇摇头，说：“和你没关系，你干嘛对不起。你是有什么烦心事吗？突然问到这个”
绿灯亮起，舒怀祈的声音从前方传过来，洛林落后他一个身位，摇摇头，怎么会把他认成大哥哥。
“想到一个小时候的朋友，也是江城的，我想找到他，但我不记得他名字还有样子，连他现在住哪都不知道。”
洛林唉声叹气道。
好一会儿，舒怀祈才开口：“是吗？”
“既然都那么久之前的事了，为什么还要找，也许他也不记得你了。”
洛林：“我欠他一样东西，不还难以心安。”
闻言，舒怀祈放慢脚步，与洛林同排，“怀表吗？既然他送给你的，就不算是欠的。而且你肯定也送给他东西了，就是交换。”
洛林不可思议瞥了一眼舒怀祈，“你怎么知道？”
没多想，又说：“礼物交换本来就是需要对等的价值，是要考量的一部分。”
我送的东西不过如此。
舒怀祈不认同这个说话，呛声：“普世价值不等于心理价值，礼轻情意重。”
洛林反驳：“物品本身价值就有高低贵贱之分，对方可以不在意，自己却不能心安理得受着。”
舒怀祈不说话了，只是小声嘀咕。洛林听不清他说什么，便不再关注。
从学校出发骑行五分钟左右就到了沿江大道，沿着沿江大道往前，第一个十字路口拐角往前一百米就是九龙苑小区。
舒怀祈靠边停下，洛林跟着停下来，好奇问：“怎么了？”
舒怀祈指了指小区方向，说：“我到了。”
洛林点头：“啊，好，那我走了。”
舒怀祈：“小心点。”
洛林踏着踏板，脚踩风火轮似飞了出去，嗯一声，也不管后面的人听没听见。
舒怀祈奇怪往前看，下一个路灯正是红灯，马上就转黄，还有几秒就变绿灯了。
附中不限制学生午餐午休是否回家，只要上课到就行。洛林平时一般吃食堂，因放假期间不开放，洛林才选择回家，在小区附近餐馆点了份炒菜对付午餐。
洛林不喜欢午休，但她还是会每天中午雷打不动休息半个小时。在这半小时前，还会看半小时课外书，种类不限，什么都看。
最近洛林在书店淘到一本装潢设计的杂志，又厚又大，里面介绍了各个城市的房价，装潢报价以及奇形怪状的家具。
洛林边看边想自己这勉强三室一厅的蜗居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翻页画面是个四层猫爬架，洛林心想，养只猫挺不错的。
林予希猫毛过敏，家里就没养过猫，而她小时候被狗追过咬过，留下心理阴影，见到狗就害怕。
她长大生涯里，家里只养过兔子和鸟，兔子被别人家狗吃了，鸟飞走了。洛林想到自己过去贫瘠的动物交友经历，最终还是放弃了养猫的念头。
洛林又翻到关于阳台设计的，原木风格加上各种绿植，养眼极了。花花草草也不错。
洛林正幻想着，手机震动起来，她爸发来的消息，问她十月十九那天有没有空。洛林点开日历看那天是周日。发消息告诉他爸，当天有空，她会过去。
那天是他爸四十寿辰。事实上不管那天有没有空她都会过去，好歹是四十岁。
划拉到妈妈的聊天框，上次问的问题她说她依稀记得，要去找找。洛林奇怪好久，能找到什么东西，难道还有当时的订票记录不成。
最新消息林予希说她不知道，让她问洛先生去。
洛林便给这位洛先生发消息问她二年级暑假和她们一起来江城出差，住的哪儿。
洛清野洛先生也就是她爸，在收到她消息后立马就回了信息过来。
爸爸：那天我过去接你。
爸爸：记得，老城区那边，八一道街-高新技术产业园-E区3栋
洛林看着这个奇怪的地址，复制黏贴到地图里搜索，没有结果。不应该是酒店宾馆，再不济也是小区公寓，怎么会在产业园里。
洛林问：你没记错吗？我没搜到。当时为什么要住这里啊？
爸爸：产业园升级了，改名成了产业开发区，后来搞了职住分离，里面住着的人搬走了。本来住那里都是里面的职工，相当于她们的宿舍。
爸爸：当时工作对接到这个单位，所以直接暂住进去了。
洛林回：好吧，知道了。你好好休息，我午休了。
午休的半小时，洛林半梦半醒，闹钟响起的时候，洛林一点好好休息过的劲头都没有，比平常还要累半分。
洛林：早知道还不如不午休。
洛林留了十分钟骑车，经过九龙苑小区时往路边瞄了两眼，没有熟悉的人。继续往前骑，在离开沿江大道的十字路口右转，余光里一道身影追了上来。
舒怀祈快速蹬了两圈赶上前面的人，并排骑，喘着气说：“好巧。”
洛林笑笑说：“不巧，你不是喘气在追吗。”
说着，洛林提高了速度，骑到男生前面，说：“并排不安全，这样小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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