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怀中人。
灼热的唇贴上来的刹那间,寒歇的心猛地一颤。
凤凰终究为他低头。
.........
翌日,天光透不过重重纱幕,幕内仍是昏暗。
纱帐内散发暧昧的气息。
寒歇先醒过来,躺在他身旁的人脸色似乎疲累极,凤眸紧阖,漂亮的长眉微蹙,陷在深眠中还不曾醒来。
谁能想到,昨夜还是你死我活,剑拔弩张的宿敌,今日却成了彼此最亲近的人。
世上最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在今朝变成事实。
寒歇深深望着躺在他身旁的冷授羽。
眸中暗光变化激烈,不知在想些什么。
想起昨晚发生的事,寒歇眸中变化不定的光芒最终变得平缓,目光一点一点变得柔软,仿佛千金铁化作绕指柔,俊美的脸上哪里还有昨夜冰冷的影子。
心里有一种奇异的感觉缓缓升起。
昨夜他还在怨恨他的无情,今日,这个人便成了他再不能放手的存在。
寒歇忍不住伸手,抚摸那张浓稠艳丽的容颜。
指腹的触感极细腻,如同抚摸一块名玉,细腻又柔滑。
指尖一路眷恋地划过他的面容,缓缓向下,在被子遮盖着的锁骨处停住。
寒歇目光一深。
当年那个人......
锁骨处有一道凤凰胎记。
会是信雾吗?
一瞬间的紧张让他全身都变得紧绷起来。
自当年盒子那件事后,原以为这辈子再没有别的事能在他心中掀起波澜,原来还是有的。
他的心,跳动激烈。
瞧住那盖着被子的锁骨处,目光又深又暗。
终于,他伸手缓缓拉开被子。
那一片被遮盖的锁骨,暴露在空气中。
寒歇目光一紧。
只见那道清瘦好看的蝴蝶锁骨处,除了昨夜留下的暧昧痕迹外,一片白皙,不见丝毫胎记。
一直想知道的答案此刻揭晓在眼前,却仿佛以为抓到了糖果的孩子最后抓了个空。
一股空落、失望的情绪涌来。
但那只是一瞬,他很快便将情绪调整过来。
信雾若是当年那人,自是再好不过。
就算不是.......他们如今已有肌肤相亲,信雾实实在在......是他的人了........
他已无法再放开他的手。
只是
虽然他不知昨夜为何信雾会主动......
但依信雾的性情,若是知道自己非但没死,还在昨夜和他......,只怕他必是翻脸无情,要将自己大卸八块。
寒歇在心中飞速的盘算接下来发生的局面,无论他怎么盘算,都无法让信雾轻饶了自己,说不定还会就此怨恨自己。
倒不如暂且不让信雾知道,等过段时间,信雾能接受自己了,再告诉他。
寒歇心意一定,眸中又是一片柔软,忍不住低头爱惜地在阖眸不醒的人,微微红肿的唇上落下轻柔似羽的一吻。
原本只是打算轻轻一吻,谁知他嘴里的味道太甜蜜,仿佛令人想起来昨夜那**的一夜,让人不知不觉深陷下去。
“信雾哥哥,从前如何,我都不怪你。如今是你先招惹我,你可不能反悔。”
寒歇注视他,眸眼闪过一瞬间的深沉。
原本陷入深眠的人在听到他这句话后,不安稳的蹙了蹙眉毛,似乎有醒来的迹象。好在最后仍是未曾苏醒。
寒歇依依不舍的放开他,为他盖好被子,怕打扰到床上的人似的,轻手轻脚下床,直到穿戴好离去,也不曾发出一点动静。
陶真早已等候在外,看见寒歇出来,但见他满面春光,笑意盈盈,全然不似昨晚面若冰霜,不由得一愣,想不通这短短一个晚上,主子为何有这么大的变化。
却仍是急迎上去道:“主子,我们的人早已准备好,我们何时动手?!”
“动什么手?”
陶真被他这句反问弄的一愣,“主子你糊涂了?当然是动手杀冷授羽了!眼下他只身在降凤台,这可是大好时机.......”
寒歇将门关好后,转身打断陶真的话,道:“传我命令”
陶真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却听见他用冷酷的声音道:“谁也不准动冷授羽一根毫毛,违者,不留命!”
陶真:???
谁知寒歇接下来的话,更让他吃惊的下巴都快掉了。
“派人暗中守在外面,一只苍蝇也不准放进来!”寒歇想了想,想到冷授羽,不由得目光柔软下
来,又道:“信雾如若离开,暗中派人护送他回府。”
陶真:“.........”
小侯爷,您这是吃错药了?
那冷授羽可是我们的敌人啊!
可是昨晚还下令要杀您的宿敌啊!
您到好,非但不动手,还要暗中护送他回府。您是吃错药了,还是昨天晚上被驴踢到脑袋了???
而且在说到提起冷授羽的时候,还一脸的.......甜蜜???
陶真想,一定是他一晚上没睡,头昏眼花看错了,不然就太可怕了!
“........是”
安排好一切后,寒歇深深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离开了。
留下一头雾水的陶真。
房内,冷授羽沉着脸醒来,看清自己身上的痕迹后,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脸色阴沉的可怕。
果然如寒歇所料,他又怒又恼。
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是:昨夜那乘人之危的人,若是被他抓到。
他必要将他,碎尸万段!
等到冷授羽出来时,在树木后面躲着的陶真因为寒歇那句“不留命”的命令,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不敢下手,还要派个高手暗中护送他回府。
奇怪的是,这冷授羽还不知主子未死的消息,眼下不是应该高兴才是,怎么反而脸色难看地厉害。
而自家的主子明明才是应该愤怒的人,怎么脸上一点愤怒的影子都没有,一觉睡醒过来,反而开始对宿敌关怀备至起来。
实在是令人不解。
*
“主子,冷授羽已经回府了,就是........”
西厂内,暗中一路护送冷授羽回府的属下想起刚才看见的一幕,满头的雾水。
“如何?”
属下道:“那冷授羽也不知跟谁置气,发了好大一场脾气,将屋子里的东西砸了一地。”
“是......是么.......”
寒歇心虚的喝了口茶。
这时,另一个人走进来,回禀道:“主子,您派去调查关于冷授羽祖渊的人,已经回来了。”
之前寒歇无意中见冷授羽在喝女子调理气血的药,心中生疑,故而暗中派人前去打探他的祖渊。
至今方有消息,想要冷授羽的祖渊并不好打探。
寒歇墨眸一眯,“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一个同样黑衣打扮,头戴黑纱斗笠,腰上佩剑系蓝色三环玉佩的人走了进来,寒歇挥了挥手,其他两个黑衣人告辞离开。
屋子里只剩下寒歇以及那个调查归来的黑衣人。
寒歇道:“上夜,你查的如何?”
那名名叫“上夜”的黑衣人道:“主子,属下查到冷授羽祖上出自一支名叫‘凤凰’的异族。那支异族在数百年前在盛国边界出没,因以‘凤凰’图腾为旗帜,所以被称为是凤凰一脉。因凤凰一脉的人鲜少与外人来往,踪迹格外神秘,故留下来的记载不多。”
寒歇在心中笑道,观信雾容貌秉性,皆与那九天之上的凤凰无二,想不到他竟真是“凤凰后裔”。
“属下还打听到一件关于凤凰族人的秘密。只是这传言太过离奇......属下也不知传言是否为真。”那黑衣人纠结了半响,还是决定说出来。
寒歇好奇地“哦”了一声。
“传言‘凤凰一裔’的男子身体体质特殊,至每年月圆之日,身体异常敏.感,有如□□中烧......”
每年月圆之日?
昨夜不正好便是中秋月圆之时。
难怪信雾会.......
想起昨晚发生的事,寒歇只觉口干舌燥,不由得端起桌子上放着的冷茶,喝了下去。
“‘凤凰一裔’的男子若在那一日与人合欢,与女子合欢则为阳。与男子合欢则为阴,获男子阳气之后便会怀上该男子的骨肉.......”
“噗——”
寒歇一口茶全喷了出来。
满脸震惊,“你说什么?!”
“‘凤凰一裔’的男子若在月圆之日与人合欢,与女子合欢.......”
“后面那句”寒歇没耐心听他重复一遍。
黑衣人第一次看见这样不淡定的主上,也有些口舌结巴了,“若.......若与男子合欢,就会怀上该男子的骨肉.......”
“主子,这毕竟只是传言,不足以取信......”
黑衣人说道,但眼前的玄衣人心思已经完全不在此处,一脸沉思模样。
想起昨夜那一夜的颠鸾倒凤,结合方才所言,难道信雾腹中,已经有了自己的.......
“那冷授羽不知与谁置气,发了好大一场脾气,将屋子里的东西统统砸碎了。”
寒歇脑子里突然闪过方才下属禀告的话,方才没觉得有什么,眼下却惊出一身冷汗。
怒气伤身,何况他若是哪里磕着碰着.......
寒歇忙往外走。
黑衣人看见他脸色急匆匆离去,正一头雾水之时,又见他似想起什么,一脸正色转过身,“这件事是真也好,是假也罢。本座要你彻底忘记这件事,出去之后,绝不能和任何人提起! ”
“是!”
见前方庭下的玄衣俊美男人神色异常严肃,怀揣一颗忠心的下属跪地,一脸认真道:“属下若泄露半句,便叫属下天打雷劈!”
寒歇并不怀疑他的忠诚,叫他起来之后,匆匆离开。
府内迎面而来的下人见他前来,正要行礼,只听得一句“备马”,人影已消失不见。
..........
冷府,书房碎了一地的名贵玉器以及花瓶。
冷府里的下人躲在门口,听到里面的动静一边肉疼一边不解道:“谁得罪少爷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少爷发这样大的火。”
身旁躲着的小厮无不摇头,
这时,一个褐衣短打的小厮不知从哪冒出来,急匆匆就要往书房里面闯,被一旁躲着的小厮拦下来,悄悄道:“今早少爷从降凤台回来就发了好大一场火,这个节骨眼上,你还是别进去了。”
那满头大汗的小厮急着道:“我有急事要见少爷!”
甩开拦住他的手,急忙往里面冲,“少爷.........少爷..........”
“我不是说过,今日无论出了何事,也不许来打搅我。”冷授羽踩在一地的名贵碎片之中,面沉如水。
小厮第一次听见他这样凌厉的口吻,吓得身体一抖,忙低头道:“少爷,有人要来府中拜访您。”
“本官身体不适,今日无论是谁,一概请他回府。”
“少爷.......来的人是寒小侯爷。”
“什么?!”冷授羽一惊,简直难以置信,“你说来的人是谁?”
“正是寒歇,寒小侯爷!”没想到冷授羽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小厮吓了一跳。
惊疑过后,冷授羽很快恢复冷静,沉眸思虑片刻,道:“请他进来。”
小厮下去将人带入内,冷授羽站在原地,心中思虑翻飞。
昨夜分明是他亲眼所见寒歇进入降凤台,只见子衡一人出来,留他在房内。万箭齐发,他如何还有命活。
难道他寒歇当真有如此大的本事,万箭之中,犹能无伤。
思至此,冷授羽一阵自恼。
他为昨夜之事大怒,竟气得失去理智,连正事也顾不得了。
既未见寒歇尸身,他如何能断定他已死。
何况寒歇此人向来诡谲狡诈,旁人万死无疑,也难保他死里逃生。
仿佛是为了验证那句“死里逃生”一般,书房门口响起来熟悉的嗓音,“信雾.......”
寒歇站在门口,看见冷授羽站在一片破瓷碎片之中,顿时心惊肉跳。
“.......你果然没死”
眼前真正出现一身玄衣的寒歇时,冷授羽方才一番思虑全抛,心中五味杂陈,一片复杂。
见本该死于昨夜的人再次出现在眼前,他心中除了计划失败外的惊讶外,还有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轻松。
寒歇原是一心担忧站在一地易割伤人的碎瓷片中的冷授羽,忽听得他那一句话,不由得脸色冷了
几分,“我未死,令信雾失望了吗。”
冷授羽沉默。
寒歇见他不说话,心里有一瞬间的受伤,但望着那一地的碎片,也顾不得计较他的无情,恨不能扑过去将人抱出来,又怕自己做的太明显,惹他怀疑。
低咳了一声,道:“信雾,你要这样同我说话吗。”
冷授羽原是因昨晚之事怒极,才砸烂了这一地的花瓶玉器,眼下被他看见这一地狼藉,亦有几分不自在,“那便请寒侯入偏厅一谈。”说罢,唤来小厮,命人将这里打扫干净。
正要抬脚从脚下的碎片中出来,便被一声“且慢”顿了顿身形,抬头正不解望着寒歇,却见他抬
掌凝聚一股内力向自己所站在的地面打来。
那股内力丝毫没有碰到冷授羽,却将地上锋利的碎片全部瞬间化作齑粉,变成一地细密绵柔的白色粉末。
冷授羽一面踩过粉末出来,一面沉吟:
想不到寒歇的武功竟如此高深,他今日此举,莫非是在向自己示威。
与寒歇同去偏厅时,路上经过傲竹寒梅,梅花林畔,一泓人造湖水飘落花瓣,映山照影。寒歇主动走到了靠近湖水的那一侧。
走在外侧的冷授羽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偏厅设了一道较高的门槛,寒歇下意识的伸手要去搀扶冷授羽,“信雾,这里台阶高,你小心脚下........”
冷授羽像不认识眼前人一般古怪的看着他,一脚跨过门槛。
寒歇扶了个空,讪讪地收回手,很快又追了上去。
寒歇刚追上去,冷授羽冷着脸回头:“寒厂公这是何意,莫非在厂公眼中,本官已形同废人了吗。”
“不.......信雾我绝无此意.......”
冷授羽盯着他看了半响,幽幽道:“还是寒厂公以此来讥讽本官无能,万事俱备,反落了一场笑话。”
寒歇忙道:“信雾,我怎么会这样看你.........”
“难道你不怪我在降凤台中杀你。”冷授羽面无表情道。
闻言,寒歇原本急欲脱口的解释说不出来了,沉默半响,才道:“不错,万箭射来的时候,我的确恨你无情。”
“那寒厂公此来,是要与我秋后算账了。”冷授羽冷声。
寒歇苦笑道:“信雾,你误会了。之前我是怨你对我绝情,现在我......”看了一眼冷授羽,白
皙的脖颈上未被新衣遮盖严实,隐约露出暧昧痕迹,一向厚脸皮的人脸色竟也耳根烧的一天,视线有意无意掠过他平坦清瘦的小腹,轻声道:“现在我已经不怪你了........”
冷授羽闻言,一阵惊讶,只觉今日的寒歇格外古怪。
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情,自己三番两次出手要杀他,此次更是对他丝毫不留情,他竟然......
”你不怪我?不怨我?”冷授羽凝眉。
寒歇自然不能将真正的理由说出来,只好含糊道:“你我到底有过三年同窗之情,我怎会怪你。”
冷授羽不知是信了还是未信,听后默然许久,脸色也不似之前的冷,目光波动,闪过几分复杂。
“如今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何必再提昔日同窗之情。今日你大难不死,你我之间始终是敌.......寒侯不必念过去几分薄情,对我留情。”
“信雾......”
“寒侯,请。”
寒歇沉默,他来冷府便是想要确认冷授羽是否当真如传言那般,腹中有了他的骨肉,如今目的未达成,他怎肯离开。
但见冷授羽一副送客模样,寒歇一时间苦无良策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一阵闹声,传来一众小厮惊慌的声音,“不好了,老夫人又犯病了!”
冷授羽脸色一变,忙往外走去。
寒歇只觉奇怪,从前怎么不知冷府中还有一位“老夫人”?
曲水石径旁,只见一众小厮丫鬟拦着一个头发花白,但衣着华贵的老人家,不让她往外面跑。
那老人家年约花甲,穿着一身一尺百两金的名贵布料,容颜虽衰老,但慈眉善目,比平常这个年纪的老人脸上要少几分皱纹,可并无操劳过痕迹,见平时养尊处优,被人富贵供着的。
此刻被众人围在中间的老夫人一脸焦虑,目光既浑浊又恍惚,着急的望着四周,仿佛在寻找什么东西似的,嘴里喃喃地念,“孙儿.......我的孙儿.......”
众人以为她是在找冷授羽,劝着安抚道:“老夫人,大人马上就过来了,您要不先回房等他.......看,大人来了!”
见到前面风风火火走来的人,丫鬟眼前一亮,指着冷授羽对老夫人道。
谁知那老妇往身后一望,整个人脸色都变了,又激动又惊喜,仿佛找到了某件失落已久的宝贝般。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脱搀扶她的丫鬟,跌跌撞撞往冷授羽处跑过去。
见老夫人朝自己颤颤巍巍的跑来,冷授羽忙上前扶她,谁知老夫人仿佛没有看见冷授羽一般,满脸激动地朝冷授羽身后跑去。
“孙儿.......我的孙儿.........阿姆终于找到你了.......”
老夫人激动抓着的人,正是寒歇。
在场所有人都惊讶不已。
寒歇自己被一个突如其来喊他“孙儿”的老妇抓住手腕,亦觉惊讶。
一个丫鬟着急的来到一脸沉色的冷授羽面前,红着眼睛认错:“大人恕罪,今日老夫人说想到外面透透气,奴婢这才带她出来.......只是谁知半路上老夫人突发癔症,认不得人了,只吵着见自己的孙子......都是奴婢的错,请大人恕罪!”害怕的跪了下去。
“不关你的事。”冷授羽看着前方认不得所有人,却亲密拉着寒歇的手的老夫人,沉声道。
老夫人布满皱纹的手激动的拉着寒歇,“孙儿,这些年你到哪里去了,阿姆怎么找也找不到你,害怕你同你爹娘一样,出了事........”
寒歇望着眼前这个紧紧抓着自己的手不放,一口一个“孙儿”,慈眉善目的老人家,不知为何,心中亦升起一股亲切感。
“阿姆莫忧心,孙儿这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
“孙儿,这里风大,来,我们到里面说。”
老夫人像找回了珍宝一般欣喜激动,拉着寒歇的手,就要往里面走。
“这.......”
寒歇故作为难的看了一眼冷授羽。
冷授羽察觉到他投过来的视线,沉声道:“家老身患癔症,识不得人,有劳寒侯留府,陪家老一日。”
寒歇正等着他这句话,悦耳的嗓音里全是笑意,“自然”
老夫人喜滋滋拉着寒歇的手要走时,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过来,望着冷授羽道:“孙儿媳妇,你也来。”
寒歇愣了愣,忍不住低笑出来。
冷授羽额头冒出黑线。
*
老夫人将寒歇认作孙儿,老人家直拉着他的手不肯放,又是抹眼泪又是一脸关怀,问他这些年都去哪里了,音讯全无,让阿姆怎么找也找不到。
寒歇不知是真被眼前这个和蔼可亲的老人家感动,还是演技高明,一下子便进入了“孙儿”这个角色,说自己这几年也找阿姆找的辛苦。
两个人祖孙情深,连冷授羽在一旁都插不进话。
恰在这时,下人来禀告丞相白玉来访,冷授羽正不想在这里看寒歇演戏,无奈老夫人将他认作自己的孙儿。此时正好借口离开。
寒歇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回到书房,那一身兰芝玉树的白衣人果然已经在房中等候,看见冷授羽走来,急迎上去,“阿羽,我听闻寒歇未死,可是当真?”
岂知未死,眼下便在冷府之中。
冷授羽对他灵通的消息有些惊讶,正要回答时,却见白玉的视线越过他,一脸冰冷的望着他的身后。
看来,已经不用自己多做解释了。
冷授羽想。
出现在门口的人,正是搀扶着老夫人的寒歇。
白玉变了变脸色,很快将飞转的思绪收起,冷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相比起他未死这个事实,白玉更在乎,为何他会在冷府。而且显然,在冷府已待了一段时间。
寒歇搀着身旁的老夫人走进来,对上望过来的冷授羽,忍笑道:“老夫人不忍我与你分开,所以带我这个孙子来找孙媳。”
“什么孙媳,简直胡言乱......”
“孙媳,你怎么与别人站在一起去了,快到你夫君,我孙儿这里来。”
老夫人打断白玉的话,拉着寒歇的手,亲切地朝冷搜羽招呼。
在场三个人脸色呈现出三种模样。
寒歇是忍笑,白玉是气得脸色青青白白,冷授羽是额头冒黑线,一脸无奈。
见老夫人不断望着自己,冷授羽只好走过去。
老夫人心满意足的牵起他的手,将他的手与寒歇的手,握住一起。
冷授羽一惊,正要挣开,却被老夫人紧紧按住。
一双至冷与至热的手紧紧相贴。
冷授羽只觉心中怪异,寒歇望着他,眸深似水。
老夫人语重心长道:“孙媳,如今家里只剩下你与孙儿两个人了,你们应当互相扶持,你可千万莫要被外面的白狐狸精迷住了。”
寒歇憋笑憋的脸都快红了,看了一眼脸色难看的白玉,有意道:“阿姆,外面那只白狐狸精明目张胆登堂入室,手段厉害,孙儿只怕斗不过他。”
“寒歇,你!”
老夫人耳背脑子也不清醒,听了寒歇的话,忙摇头:“他想给孙媳做小?不行,不行......”
白玉脸色难看:“阿羽,看来今日不巧,我改日再来看你。”
说完拂袖便走。
“你何必如此叫子衡难堪。”
寒歇故作伤心:“信雾,你好偏心。你与他联手要杀我,我连讨回来这么一点小小的便宜你也心疼他?”
冷授羽沉默,不再多说什么,追了出去。
在竹林中追上白玉,冷授羽歉道:“子衡,方才的话你切莫放在心上,老夫人近日癔症更重,连我也认不得了。”
白玉见他真挚模样,叹了口气,道:“阿羽,我岂是如此心胸狭隘之人。我身为小辈,岂能去与长辈计较。何况老夫人是因癔症之故。只是.......”
话锋一转,白玉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你私自收留温家罪党,若是被人知道,只怕性命难保。”
自当年温家变故,满门朝斩,九族获罪。那温家老夫人因长年居住家乡小县的缘故,这才逃过一劫。后来温老夫人前来汴梁寻亲,看见温家已毁,正流落皇城惊慌失措,举目无亲之时,被冷授羽撞见。
冷授羽幼时曾在温家见过这位慈眉善目的老夫人,那时温家小公子不过三岁,他也不过五岁,老夫人极欢喜他这位小客人,常常从怀中掏出蜜饯,分与他和温小公子。后来冷授羽得知老夫人未死,当下将她带入冷府,从此将其视作自己的亲祖宗一般,尊敬供奉。
冷授羽望着白玉道:“此事只有你知情,我相信你。”
那双如漆如墨的凤眸望过来时,白玉白净俊雅的面庞不觉耳根一烧,道:“罢了,此事不提也罢。只是没想到寒歇,竟如此命大,降凤台中万箭齐发,他竟也丝毫无事。”
先前冷授羽见到寒歇未死,只觉天意,心中有说不清道不清,不知是他未死的喜还是奸佞未除的忧,心中一片怅然。如今听到白玉的话,细细想来,才觉有不对劲的地方。
那降凤台台高近百尺,上不通天下不达地,寒歇武功再高也是枉然,又是如何逃出生天?
白玉回府后,想到寒歇还在冷授羽府中,在府内走到一半猛然停下。
想到寒歇竟能凭着老夫人的糊涂,名正言顺留在冷府,只觉心中又妒又恨,恨不能立刻回去将寒歇赶出去。
看上老夫人的面子上,阿羽只怕不会赶人。
白玉面沉如水。
看来我要借助外力,才能将寒歇从阿羽府上赶走。
心思一定,白玉转身唤小厮备轿,前去皇宫。
冷授羽送白玉离开后,并未急着去找寒歇验证当日情形,而是在私下无人的地方,叫来了自己一向信任的老管家。
老管家见冷授羽脸色沉重,想到他自从阙珠楼回来后,便发了一场大火,不由得担心道:“少爷,您唤老奴来,有何要事?”
偏宅里面种的李树落下斑驳阴影,更显得冷授羽面深似水。
“传言我族男子与人燕好,可生怀。传言可是真?”
老管家奇怪道:“少爷,您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你不是不信.......”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老管家惊地抬头,望着前方红衣似火之人,吓得脸色大变,“难道.......”
“不必多问”
冷授羽容颜冷峻,“我要你熬一碗藏红花送来,勿使他人知晓。”
“老奴绝不会将这件事泄露给第二个人知晓!”将冷授羽一从降凤台回来,便发了一场大火的事
与今日这番话联系到一起,已经猜到几分的老管家心中大骇,又见冷授羽一副不愿多说的冷峻模样,心道少爷性情骄矜,必不愿在人前再提此事,就是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了的,敢欺负他们家少爷!
到了晚上,夜凉如水之时,冷府里灯火通明。
寒歇在天黑之前,出了一趟冷府,回来时,端着一碟从上等干果斋买来的酸梅,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边笑意不减。
“公子,贵夫人若是有孕迹象,会喜欢吃些酸的。”
药铺里的大夫见眼前这位陌生俊美,衣着打扮皆是不凡的贵公子,前来问女子生孕一事,心中暗道这位公子对他的夫人真是好,孕迹也亲自前来过问。
得到大夫的话后,那位贵公子放下一锭银两,离开药铺去了对面的果铺。
寒歇端着用油纸包裹好的酸果脯进入冷府,一走到内府的庭院中,空气中飘来一股淡淡的中药味。那股味道似有似无,闻起来有一股淡淡的,特别的清香,不似寻常中药那般呛人的苦味。
藏红花。
寒歇眸光一闪,立刻加快脚步,来到味道最浓的书房。
书房内,坐在一盏明灯旁的冷授羽正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汁,即将要仰头喝下去。
寒歇吓得脸色大变,素来游刃有余的人露出一瞬间的惊慌。
几乎是失声道:“信雾——”
寒歇:老婆要吃藏红花,在线等怎么办,挺急的
~~~感谢所有在这一章与作者菌见面的小天使~~~~小天使们平安夜快乐~~~~~~记得吃苹果哦~~~~~爱你们笔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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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一夜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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