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江数的心中升起一股欣慰,他点点头,一双眸子荡漾着温柔的水光,“很厉害,能在那样的环境中生活得不错已经很好了。”
顾化的笑容愈发僵硬,胡乱应和:“是啊……”
那样的环境……
他不由神游天外。
那是一种怎样的环境呢?是偏远的深山,拥有着连绵不绝的山脉;是一座孤零零的村庄,与世隔绝;是封建残留,剥削女人的地方。
顾雪——他的姐姐也曾经生活在那样的地方,极尽全力成长。
他恍然想起记忆中的那个人影,她单薄的背脊,柴瘦的身形,蜡黄的面色以及枯黄的发丝——生活得格外不好。
可却像顽草一般坚强至极。
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不仅要保护自己还要庇佑他的成长。
顾化的眼中逐渐出现细碎的泪光,他缓缓垂下眼睫用来遮掩这难以见人的情绪。
“江老师,你这些年来过得怎么样呢?”他搅了搅筷子,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
江数摇了摇头,仿佛不知道从何说起,却又实在开心:“总的来说,还算是好的。我的侄女回家了。”
顾化的筷子顿住,有些惊异地抬头:“这么巧吗?”
同样姓江……
“巧?”江数不明所以,心脏的跳动逐渐加快,他的表情定格在脸上,隐隐觉得他的意思并不简单。
但顾化又立刻否定:“应该是我想多了。”
随即展颜一笑:“今天遇见江老师难道不巧吗?”
“巧。”江数勉强笑着,“你除了脸,性子还是没变多少的。”
顾化失笑:“当然,我现在可是靠脸吃饭。”
“那倒是对口了,你小子从小就长得好。”江数夹了一口麻辣烫吃进嘴里,眼神中却有些阴郁
叙旧没有很久,他们吃完麻辣烫就打算各自回家。
“江老师也住在这里吗?”刚踏出店面,顾化随意一问。
江数倒是不甚在意:“是啊。”
“果然还是巧啊。”顾化实在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自己的小学老师,还是曾经最喜欢的老师,“有机会来我家坐坐吗?”
江数闻言却委婉拒绝:“我的工作比较忙……”
“这样啊。”顾化听出他的意思,没有勉强,挥了挥手就迈开步子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
转角处,江数缓缓停下脚步,他转身看向顾化渐行渐远的背景,还是被他那句“巧”扰乱了心神。
哪怕刚才他在麻辣烫店伪装的如何冷静,都无法否认此时自己内心的煎熬。
怎么会巧呢?
多年前就隐匿在内心深处的愧疚再一次爆发。
他颤抖地撑住墙面,泪水如雨滑下,顷刻间泪流满面。
起初,他得知江淮渺被找回来时欣喜若狂,一节课他上得神不守舍,满脑子只剩下疯狂的喜悦。
他头一次觉得课堂那么煎熬,下课铃一响便如风一般冲出了教室。
只留下一教室满脸惊奇的学生。
可是,在知道江淮渺是在志华县的警局求助的那一刻时,他就犹如晴天霹雳,得以松懈的喜悦瞬间被劈成粉末。
为什么会离他支教的地方这么近?
为什么会这样?
不会的,如果我见到她一定会把她认出来的。我一定能认出她来。
那时的江数也是像此时一样全身无力,极力否认自己或许见过江淮渺却没有认出来的可能。
他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的不小心。
而今,从顾化口中听见的那个“巧”字,又勾又起了他潜藏在潜意识中的猜测。
于是,如天般的愧疚又重新压上他的背脊,从此,他再也不奢望自己能够弥补江淮渺。
江数抹去脸上的泪,顾化的身影早就消失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
他苦笑勾起嘴角,蹒跚回家。
—
江淮渺一如既往地坐在办公室里,她尤为喜欢在寂静的空间中独处,所以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在办公室中。
但是,总有境况之外的事发生。
杨清酒“砰”得一声把办公室的门打开,准确来说是撞开。
还在认真处理工作的江淮渺被惊动,训斥声就要脱口而出,抬眼间却恍然看清来人是谁。
她无奈扶额:“下次来能不能打声招呼,或者敲个门。”
杨清酒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嬉皮笑脸:“我就是故意的啊。”
江淮渺面无表情地盯了她几秒,不发一言,但眼神却很好懂——还有下次?
“好啦好啦。”杨清酒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走近江淮渺一把揽住她的手臂,“你不是答应好了我们一起出去玩吗?”
江淮渺的脸色有所好转,扭头看她:“今天?”
杨清酒不怀好意地对她wink,理所当然道:“不然呢?要不然我来找你干什么?”
江淮渺或多或少已经习惯了她风风火火的性子,或者说适应了她和杨越两个人风火的性子。
但她做出来的事每次能刷新她的眼界。
她实在是想不出来怎么会有人连出去玩都能够这么毫无规划,说走就走。
但,好在她也等这天很久了。
几天连轴就为了把手上能处理的工作都处理掉。
倒是难为陈清,本来就刚上任,还没交接完就开始高强度的工作。
尽管如此,她依旧不愿意让杨清酒这么容易就得手,所以佯装冷笑:“不好意思,如你所见,我今天还有事要忙。”
杨清酒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勾上她的脖子:“还想骗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专门等我通知你什么时候出发呢。我就不!见我迟迟不出声,很着急吧?工作早早就处理完了吧?”
江淮渺眨了眨眼睛,没有料到自己会被拆穿。
“好了,车在这里装了,就差你了。”杨清酒拍拍她的肩膀,催促她赶快收拾。
就差她?
江淮渺站起身来,试探着问:“那……顾化,会去吗?”
杨清酒瞥她一眼就知道她是什么心思,调侃道:“呦,这就迫不及待了?谁刚刚还在那说没空呢?”
江淮渺不言,把脸撇开,假装没听见。
当江淮渺把车开回家时,就见他们早早等在她家搂下,就连行李也被收拾好。
“我全不全面?”杨清酒邀功似的贴近她。
但此时的江淮渺已经无心其他事情,她的心神全然被不远处垂头站得笔直的顾化所吸引。
他们已经有好几天没见了,关系好像在一瞬间生疏了许多。
江淮渺定定地站在原地,哪怕杨清酒惊异地凑近,她也没有闪躲一分。
杨清酒当即了然,她跟随着她的目光看向顾化,若有所思。
杨越第一个冲过来:“快快快!就等你了!”
随后他们便被拥着进了车。
恰好,江淮渺被杨清酒按坐在了顾化的身边。
江淮渺迟疑几秒,担心他会抗拒。
但他表现平平,仿佛不太在乎。
江淮渺放心的同时,心里未免有些神伤。
她小心翼翼坐下,刻意避开了接触,方寸的距离却犹如隔着一道明晃晃的界限,不仅隔绝了触碰,还隔绝了两人的一切交流。
摇摇晃晃的后座上,各自靠窗坐的两人甚至连视线交流都无,只有刻意保持的沉默。
难言的寂静里,坐在前方的云朗不由开口:“顾化,你真的是江总的弟弟吗?”
“不是。”顾化淡淡出声。
而江淮渺没有说话,只是毫无波澜地看他一眼。
顾化依旧固执地把头撇向窗外,拒绝任何交流。
“啊?”云朗不可思议地看向坐在副驾的杨清酒。
杨清酒摇摇头,食指抵在嘴唇上——安静。
江淮渺的视线仍旧定格在一旁的身影上,无奈的笑笑,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这种场面她见得多了,早就知道应该怎么应付他。
于是,她如他所愿。
江淮渺把头扭回车窗外,搭在大腿上的手指无意识的拍动着。
已经压抑许久的顾化终于忍不住扭头看她,却见她无所事事,满不在乎的样子,心脏瞬间被酸涩填满。
她果然不在乎。
他自嘲一笑,又望向了车窗外不断移动地景色。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一座又有的山脉,离S市不远,所以是自驾游是最好的选择。
杨越可怜地被仍在了另一辆车上,带着冰冷的露营工具,幽怨的承担工具人的角色。
车子缓慢地行驶在盘山公路上,当天下午他们就到达了目的地。
停好车,杨越气愤地关上车门,对着其他4人控诉:“好啊,你们一个个的,把我一个人仍后面开车,真不怕我出事是吧?”
“怎么会?我们相信你的技术!”杨清酒比了个大拇指,表情夸张道,“再说了,你要是真出事了,我们跟着你不也一起出事嘛?”
杨越翻了个白眼,无语凝噎。
江淮渺憋着笑:“好了,别贫嘴,我们早点开始爬。”
一群人这才停下打闹,开始爬山。
顾化缀在一行人的后面,默默爬山,好像在极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作为名山,这里风景极佳,周围遍布奇形怪状的岩石,棵棵迎客松傲然挺立,是散心的绝佳之地。
江淮渺时不时把目光落在身后人的身上,见他全程埋头不发一言,猜到他应该是被云朗强行拉过来的。
她抿唇一笑。
快了。
走在前方的杨清酒突然出声:“诶,你们渴不渴?要不我们去买水?”
杨越颠颠背包里的几瓶水,刚想要开口,就被杨清酒打断:“这山太高了,我有点怕,你也陪我们去!”
“诶?诶!不是还有你对象吗?!”
下一刻,只剩下江淮渺和顾化。
气氛开始凝滞,江淮渺停下脚步,回眸看向台阶下的顾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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