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寻夏办完事，踩着夜色原路返回，却看见她的车边立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霍首领一天到晚不睡觉，追着我跑做什么？”莫寻夏扫了一眼自己的光脑，神色有些冷。
“来接你。”霍一原本靠在莫寻夏的车身上，此刻站直身体，淡淡开口。
忽略他们现在的处境，这本该是个很温馨的画面。不过莫寻夏此刻已经无心去想那些无边风月，按照常理来说，霍一不可能找到这个地方，莫寻夏对自己的身手也很有自信，她出去的时候刻意隐藏了行踪，确认过绝对没有人跟在身后。
霍一到底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莫寻夏沉默地注视着霍一，没接他的话。
祝卿嘉曾经点评过莫寻夏，平时看起来怎么样都好，算是很好相处的人，只要涉及到正经事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什么情面也不讲。而现在的霍一显然是让莫寻夏感觉到威胁了，她本来以为她已经摸清了他，所以相处时能自然而然的放松，甚至能去想些从前不会想的事情，她以为她知道他的能力底线在哪里，现在现实告诉她错得离谱，这个男人的手段深不可测，绝非池中之物。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最后还是莫寻夏先开口，她仰头看霍一，明明两人相差的身高和体型让她看起来处于劣势，但她身上却带着凛然和不可轻视的气势，那是无数次在战场上留下的痕迹，她一字一顿地说出后面的话，“你在监听军方吗？”
明明是疑问句，但她的语气冷得像冰。
“我并没有恶意。”霍一垂眸看莫寻夏，声音还是那样，没有一点波动。他似乎想叫她小寻，但是忍住了没有开口。
“没有人会傻到承认自己有恶意，我不相信你。”霍一既然靠在这里等她，就说明他毫不掩饰他能破解军队数据的事实，这种有恃无恐的态度是最让莫寻夏恼火的，他似乎笃定了她不会做什么。莫寻夏不喜欢这种被人耍得团团转的感觉，特别是当对象是霍一的时候。
既然霍一有能够破解军方传讯和定位的手段，那么调查沈鸣珂的事情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难事，毕竟那次事件最后闹到人尽皆知，与其等着别人来拿沈鸣珂做刀，莫寻夏更喜欢直接扯开自己的伤疤，沈鸣珂从来不是攻击她的武器。
“你在刻意模仿沈鸣珂？”
霍一的动作停滞片刻，最后也没有掩饰他知道沈鸣珂的事实，“你觉得我很像他？”
不知道为什么，霍一一向平淡的眉眼染上了轻嘲的神色，他嘲弄道：“他不过一个理想主义者。”
霍一本来以为莫寻夏一定会发怒，但莫寻夏只是抬眼看他，神色没有半点波动。
对于沈鸣珂的批评和辱骂，莫寻夏听过太多太多，他死了，再也没有为自己辩驳的机会，或者说就算他活着，大概也不会在意。他们那个时候太年轻，怀着一腔热血和坚定的信仰，乘着理想的船，以为世界都是他们的海洋。
后来，海洋上的风暴毁了年轻人们的一切。
莫寻夏抱着沈鸣珂的遗物，穿过窃窃私语的人群，第一次主动走进了莫家的铁门。
心高气傲、政治幼稚，沈鸣珂的死只是帝国世家的饭后谈资，人们惋惜于他的早逝，也轻视他的理想。莫寻夏站在人群中，再一次明白了权力的力量。
“所以呢？”莫寻夏问霍一，语气平静无波，“霍首领还不是要靠着模仿一个理想主义者来接近我。”
“我没有。”
“是吗？”莫寻夏已经完全调整好了状态，拿眼尾瞥一眼霍一。“你最好把这一切都解释清楚，不然会很麻烦。”
远处传来战机的的轰鸣，霍一偏头看去，几辆轻型战机朝着他们这边飞来，冷白的光照亮了他们这片区域，莫寻夏轻轻一抬手，战机听令停下。
“我本来准备好好和霍首领和平合作的。”莫寻夏靠在汽车上，“但霍首领似乎藏了很多秘密。趁现在还有机会，好好解释吧。”
霍一抬眼凝视空中的战机，这个型号是军用战机里最适合击杀小型目标的，战机两侧的武器舱都是满载，莫寻夏显然是动真格的，他偏头去看莫寻夏，只是还没开口，就被莫寻夏打断：“别叫我小寻。”
“莫上将。”霍一很轻地叹了口气，那双盛满夜色的眼睛里带着莫寻夏看不懂的情绪，“我只是想接你回去。至于我为什么能找到这里……我以为，是在展现我的诚意。”
“我从未向你隐瞒任何事。”
莫寻夏哼笑，“你怎么破解军方的信号的。”
“我们花了五年在边境星系部署了一套完整的信号捕捉系统，主要研究军方信号。”
“为什么要模仿沈鸣珂接近我？你既然知道他，也应该知道那些在我面前提起他的人的下场。”
这次，霍一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那一句“我没有。”
“你觉得我和他相像吗？那样的公子哥，手里应该没沾过血吧。”
“他是一柄还未出鞘的剑，过早的被人折断了。”莫寻夏说，“而且，他也不是公子哥。”
“你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平心而论，你比他更适合统治这里。”
莫寻夏偶尔也会想，或许沈鸣珂止步于当年也算善终，再往后的路途，不可能允许他们再怀着赤忱与热烈。她也舍不得他像她一样亲手扼杀过去的自己，沈鸣珂应该永远是天光下的杳鹤，表里俱澄澈，肝胆皆冰雪。
但说到底，这不过是她给自己的安慰，为她没有保护好自己的伴侣找的借口。
这个借口像泡沫，光鲜亮丽，一戳就破。但她需要它存在，否则她无法面对往后的永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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