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一则交通事故由市民拍摄发布至网络,该视频迅速在网上引起轩然大波。
一辆黑色雅阁在大学校园内不规范驾车,致使一人死亡一重伤。事发后当地民警立即对当事人进行酒精检测,血液酒精检测结果为241mg/100ml,达到醉驾标准,系危险驾驶。而使此案备受瞩目的关键在于,肇事司机武炳业在被保安拦截下后竟向保安威胁表示“我爸是局长”云云。
据考证,武炳业父亲武拙海,为当地公安局副局长,正处级干部。
1月11日,距武炳业案一审以交通肇事罪判处有期徒刑六年的结果,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当日,一名自称为武拙海战友的男士来到仲恒律师事务所,要求会面麦嘉琅律师。
“宽严相济,法定量刑。六年的确是预期内的结果。”洽谈室内,麦嘉琅扫了眼他带来的裁判文书封面,直截了当回答。
仲恒所虽不在红圈范围内,却在刑诉领域却占得业内鳌头位置。麦嘉琅法硕回国还没几年,将将算是打出一点名气,接上手的案源有限,也还未到有本事挑拣的程度。但刑事诉讼会与公检法三家打交道,执业四年,他对这些所谓的领导官员的确没什么好印象。
平心而论,这案子他并不想接。
那个男人并未着急打断他,粗圆的手指点了点桌面,说:“我不是为了武炳业的案子而来。”
麦嘉琅面无波动,静静等待他的后话。
“胡津,你的大学同学,”说罢他点了点桌上的裁判文书,“翻开看。”
麦嘉琅心中一骇,面上狐疑,将摊在桌面的裁判文书接过,入目却不是他所熟悉的文书格式,而是几封言辞激烈的举报信。
——《**市公安五宗罪》、《司法回望——胡津案件刑与罚》、《平衡控辩双方干系——推进合宪性审查》
麦嘉琅仅扫了一眼就合上扉页将资料推回,他没进过体制内,但与公检法打交道的经验告诉他,这几封红头举报信是单位内部消息。
他心中更为惊疑不定,面上仍保持冷静,他说:“那或许您找错人了,胡津的确是我的大学校友,不过当年的那案子我并没有参与。”
他说的是实话。
胡津案开庭审理时麦嘉琅刚上大二,彼时他只是作为学生代表去旁听了那场审判。
“你手中的资料是省公安厅昨夜接到的举报信,武拙海被停职调查,胡津案将被检察机关提案重审,我需要你担任武拙海的辩护律师。”那人说罢便自顾自地摸出烟,点燃。
麦嘉琅看出他是什么意思,面上不表:“你是怎么注意到我的。”
那人抬起苍老沉重的一层眼皮:“胡津案结束当日,我受邀到你校参加讲座,那天你的导师留住我,并与我交流一篇他得意学生的论文。”
《司与法——司法的打击与惩处》,那正是他的。
当年胡津案件闹得很不愉快,胡津他妈是胡津大学校园保安队的一名保安,胡津在校园夜间前往保安亭看望其母,校外三名歹徒突袭保安亭,在与歹徒谈判的过程中母子二人将身家财产尽数交出,却依然不够满足歹徒的贪念,于是贪念转邪念,为首的那名歹徒变态要求胡津□□其母。
事发当日早晨五点零三分,一学子路过保安亭,亭内靠窗摆台摆放着其母的脑袋,胡津生殖器割断,失血过多而亡。
那年麦嘉琅值临毕业,骇人的胡津事件闹得全校沸沸扬扬,与社会舆论愤慨青涩地为胡津母子鸣不平不同的是,麦嘉琅以胡津案为母题讽言相讥办案民警的执法漏洞,并称胡津一案是被舆论推动的非理性审议——而不巧的是,武拙海正是当年主办胡津案的负责人。
麦嘉琅师长为其保护,虽是骄傲得意门生的意气,仍将他所写的论文强压,但这篇论文却不知被何人公布,虽并未掀起什么惊涛骇浪,但在校内的确涌起了不小的舆论威压。
官员司法在于庭下,虽然众法律从业人员极力回避这个问题,但主做职务侵占方向的麦嘉琅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武拙海辩护律师的这个位置请谁都是请,而找到麦嘉琅,则只是一种政治手段而已。
麦嘉琅颔首看向他,眼神微眯,眼睛因某种角度显现出一抹愤怒的弧度:“我有拒绝的权利吗。”
体制内多是老烟枪,这男人一张嘴便是被烟熏坏多年的破锣嗓子。
十年,物是人非。
这人当年位于恩师坐下时是名学生,如今坐在麦嘉琅对面低着嗓子哑然一笑时,不像个官员,倒像条狗。
“当然。”
人该是行将老年,一张棕褐色的脸皮垮垮的兜住两腮肥肉,眼尾的眼皮沉沉地垂坠下来盖住大半块眼白,说,我姓孟。
两道锋利的视线于半空中交汇,年轻的不忿,年老的着稳。说不清是谁败下阵来,最后麦嘉琅斜斜地勾起一边嘴角,不知是怒极反笑,还是意兴至为。他站起来与那个男人伸手相对,从容笑道:“谢孟先生提携。”
麦嘉琅送他至洽谈室门口。
“唰啦——!”格子间埋首伏案的同事鸡贼地调动眼球最大向上可视幅度,像是突然对自己眉毛格外好奇,几道视线一同交汇在洽谈室门口。
麦嘉琅抓着一叠甩乱的资料开门平静地扫向周围一圈,三成视线偏移。
他风度地调整表带,朝与那个身影相反的方向头也不回地跨步就走。
……
视讯响两声被接通,麦嘉琅正坐在沙发上,兴味不高。
乔少瑨留了头打卷儿的短发,额头绑了个蓝白相间的发带,接通电话时正一步跨四台阶往卧室走,“怎么。”
乔少瑨家境不错,性格不错,能力不错。但美中不足的是他不曾拥有一张玛丽苏文里富二代标配的卓越长相,而是长着张刻板印象中的好学生脸。因此约会时总会让人怀疑,他下一句会问你,我能带我妈一起吃饭吗?而不是,在哪开房方便。
乔少瑨是他留德读研时认识的中国人,那时候留学的中国人少,留德的中国人就更少,于是在新生点名时,麦嘉琅自然而然地对德语名缀后的姓氏——Qiao——这个中文拼音来了兴趣。
Qiao果真是中国人。
麦嘉琅那时初接触德语一年半,除去少量正式课程外,大部分课程都是安排衔接德语。麦嘉琅留学费用是由基金会资助,虽然基金会对资助者留德时期的课业没有硬性要求,但设若麦嘉琅衔接语言时段过去仍无法正常完成硕士时期课业,那就证明这不仅很丢脸,还很无能。
等麦嘉琅终于在校内偶遇到乔少瑨时,乔少瑨正被人截在壁球室里再来两轮。
壁球是项很常规的运动,几乎没什么专业性的手腕发力技巧跟走步规则可言,不过运动量不算小,对手眼协调与反应力都有隐性要求。
Qiao显然瞧不上运动细胞差的人。
我妈喊我回家吃饭,玩了半轮,乔少瑨果断妈遁。
壁球室正对面是专门放杂物的柜子,乔少瑨将东西放好,坐在地上扯散运动跑松的鞋带,对麦嘉琅用中文道:“你是中国人?”
进化近两年,麦嘉琅已经能区分德语口语者与德语母语者的区别。乔少瑨的德语要比中文熟练,不是留学生。
未等他作答,乔少瑨已经系好鞋带站起身,他的第二句话是,
我也是同性恋。
这段关系的起因是麦嘉琅人生中少有的心虚,但很快这段心虚就被乔少瑨的坦然覆盖,麦嘉琅曾为此与他大吵过几架。
但很快他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情感洁癖。
初期麦嘉琅曾像每一位尽责的伴侣一样构思过一个有书房、有地毯、有松软草坪没有工作的未来,这个未来在两人搬进新租公寓的一星期后恍然破碎,彼此默契割舍要不回的押金逃回学生公寓与恒温的卧房。
直到麦嘉琅顺利完成研究生学业,在飞机落地北京的那一刹那麦嘉琅突然对脏袜子乱丢、隔夜洗碗、延期交assignment的乔少瑨思之如狂。
恰巧乔少瑨也是。
于是两人过上了甜蜜蜜的你侬我侬的网恋生活。
在乘往斯图加特机场的飞行机舱里,麦嘉琅思考过一个严肃的哲学问题——难道我这种下三路的雄性动物向往的是柏拉图式恋爱?
这个问题在他落地后的前三个晚上被他抛诸脑后。
“你卷纸又不把口朝外放。”
“我求你快点拿起放反的卷纸缚己自尽。”
“Fick dich!”
“欢迎。”
……
被他冷落的乔少瑨很快表达不爽,他跨步走进卧房:“怎么了说啊。”
麦嘉琅并非有意冷落他,只是拨通视讯前起念顾虑:要讲胡津就得从那篇论文说起,而那篇论文又牵系到麦嘉琅大学时期的情绪与自己。而情绪早就淡了,自己也快忘了。
一些曾经的回忆总是扯着些说不清的枝枝蔓蔓,麦嘉琅就此失去了分享的**。
乔少瑨将他丢在枕头上,带着蓝牙耳机走进浴室。
麦嘉琅不满地敲了敲桌子。
洗快点。
武炳业肇事案是参照的李启明案,除此以外本文出现的司法案件都是在瞎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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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雄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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