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嵘快速把材料都塞进口袋里后，盯着自己空落落的手。
刚削好的苹果被抢走了？
漆黑的眼睛注视着顾程煜，顾程煜正吃着他刚削好的苹果，还一脸得意。
怒气积攒中。
他早上吃了点早餐，就去法院，经历了当事人庭外掐架，中午没吃饭开车到医院，一通检查又发现自己怀孕了，到现在天都黑了，还没吃饭。
现在，顾程煜还把他手里的苹果抢走了。
胃里呼啸难受，酸水在喉咙间往返，周嵘拼命忍住呕吐感，跑向厕所。
肚子里的小玩意开始作妖，今天摔倒加上接近一天没进食，仿佛控诉它今天受过多少伤害，周嵘快要把胃里的酸水都吐出来。
他以前以为是他胃不好，出现干呕这些症状，现在知道怀孕后，合着这些症状都是孕反。
背部被轻轻拍着，周嵘嘴里泛着苦，心情糟糕又暴躁，周嵘快速用水冲冲嘴，转身反手给了那人一巴掌。
啪——
顾程煜的手僵住，停顿在拍打周嵘背部的动作。
顾程煜没想到周嵘突然会扇他一巴掌。
周嵘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把今天从知道怀孕后的隐忍的全部情绪都发泄出来，顾程煜不知道这个事情，也不知道他怀孕了。
但是他的委屈向哪里说，他难道要怪自己为什么身体里有个子宫吗？还是要怪肚子里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孕囊吗？
他也不需要那些可怜的目光，但是这期间在他身体上出现的这些痛苦都要让他来承受，而罪魁祸首顾程煜无事一身轻。
顾程煜摸了摸被扇的半边脸，没有表情，短暂停顿，“怎么这么生气？”
周嵘喘着气，呕吐的脱力感还没散去，得知怀孕后的委屈和害怕都涌上心头，眼睛不自觉红了起来，眼里蕴含着水雾，忍住不落下来。
顾程煜微微叹口气道，“怎么还哭了呢。”
周嵘把眼睛里快落下来的眼泪擦干净。
顾程煜他不知道自己怀孕了，无缘无故挨了一巴掌，这么大个董事长，肯定要面子。
这里还没有人，一会儿说不定还要报复他，他自己到没事，肚子里还有个小家伙，搞不好会一尸两命。
不想再待在这里，空气浑浊，闷得他更难受。
医院卫生间比较狭窄，顾程煜身高肩宽，挡住一大半出去的空间，周嵘侧身往出走。
顾程煜拉住他。
周嵘警惕道：“你干什么？”
“吃过饭再走，和我生气可以，不吃饭饿坏身体，不可以。”顾程煜揽过他的腰，周嵘不敢挣扎，毕竟腰附近他现在都列为禁区，一个整不好，闪到肚子里的小崽子可咋整。
周嵘硬被顾程煜带回了病房。
周嵘被他拉到座椅上，杨含奇怪望着他俩，目光从周嵘的脸上转移到顾程煜的脸上，没说什么。默默打开手机。
三个人吃饭都很尴尬，杨含控制不住把目光看顾程煜的脸，顾程煜被瞄多了，狠狠瞪她一眼，杨含又把目光转向周嵘，被顾程煜发现了，照她脑袋上弹个脑瓜崩，“老实吃饭，舅舅和舅妈马上就到了。”杨含呜咽一声，没心情吃饭，放下筷子，沉思去了。
吃完饭后，杨含的爸爸妈妈赶来了，周嵘不好意思再待下去，顾程煜拉住他的手，“我让高秘书送你。”
周嵘拒绝：“我开车来的。”
顾程煜没松手，攥住他的手指。
“你干嘛啊，快松开。”
旁边杨含的父母正心疼女儿，没注意到他俩，周嵘怕他们发现只能小声说。
也挣脱不开，被顾程煜死死攥着，手都被搓红了。
顾程煜抿着嘴不说话，也不松手。
他脸上刚才还不太明显肿印，渐渐清晰起来，任谁看见都会问一句谁在太子爷的脸上动爪子了。
周嵘有些心虚，但是绝不后悔。
顾程煜憋了半天，没憋出半个字。
高大男人面无表情放开了手指，周嵘指尖轻捻，还残留顾程煜手上的温度。
走到楼梯口回头，顾程煜在门口看着他。
周嵘摸着兜里的档案袋加快步伐。
上车后，把塞在大衣口袋里的档案袋掏出来扔副驾驶上。
开车回到家，周嵘把大衣脱掉，因为今天要开庭里面穿的是正式西装，白衬衫被冷汗浸湿后又被冷风吹，冰凉潮湿。
周嵘把衣服都脱掉，拿睡衣走进浴室，冲洗掉身体身体上冰凉黏腻。
身体曾经薄薄的肌肉线条早就消失不见了，那时他还以为是他很久不运动导致的，却不曾想肚子里多了个生命。
重重叹一口气。
拍了拍平坦的肚子，“你这小崽子，真能折腾人。”
七个月手术的话自己肚子里的小崽子肯定活不成，那要不等十个月呢。本来七个月肚子就挺大了，再挺挺，十个月就能收货一枚小崽子。
周嵘把身体冲洗干净，换上睡衣，走到阳台上，坐在小沙发上，前面的山还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他大学就在A市，周末经常和室友去爬山，这座山不是很高，他们都是身高腿长的学生，充满朝气和蓬勃的活力，差不多四十多分钟就能登到山顶，从山顶看A市一览无余。
他来A市快十年时间了，从大学到读研究生再到工作，一直独自生活在这里，慢慢积累了不少朋友。
但是没有亲人，也很孤独，如果这个小崽子从他肚子里出来，就是他唯一的亲人。
医生建议他留下这个小孕囊，到时候会成长成一个小崽子。
那要不，就留下？
周嵘点开魏院长的聊天框，有几条消息，是那天他们去孤儿院，给孩子发礼物，孩子们嘴角都荡漾着开心的笑，顾程煜和他发礼物，魏院长给他们还有孩子们都拍了很多合照，魏院长把拍的照片都发给了他。
周嵘点开照片，一张一张看着，这些孩子们都很开心，很满足。他们捧着礼物，照片定格在他们微笑的嘴角上。
肚子里的小孕囊……
会变成个小崽子，也会出现这么温暖的笑容。
还是他生的，好像想想也不错。
周嵘摸了摸软软的小腹。
失神中，不小心点了视频通话，魏院长那边很快就接通。
“小嵘？”
周嵘有些不知所措。
那边魏院长看周嵘状态，“是不是有人欺负我们小嵘了？”
“当然没有，我今天还胜诉了呢。”周嵘调整自己的面部表情，尽量表现得开心些，“我看到您给我发的照片了，孩子们都很开心。”
周嵘的脑子一直在小孕囊和留下它中徘徊，
突然问：“魏院长，我想问你个问题。”
“你说。”
“你认为孩子是因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魏院长沉思片刻：“我希望是因为爱。并且把它带到这个世界上要负责任，我想起来了，你十五年前问过我这个问题。”
魏院长接着说：“你那时又问我，如果这两者父母都没有做到怎么办？”
周嵘想起那个时候的自己，“要爱自己。”那时的魏院长对他说。
视频里魏院长心疼道：“小嵘你是个坚强的孩子。”摇了摇头，“我有时希望你不要这么坚强。”
周嵘怔住，下意识摸住小腹，他十五年前听了魏院长那句‘要爱自己’，一直坚强乐观，充满希望的努力活着。
而现在他肚子里有了这个小孕囊。
爱与责任嘛。
这个小崽子会从他肚子里出来，他会无条件给予它爱，而责任嘛，自己现在有了买房的首付，还能剩余点钱，到时候和小崽子一起生活，让它快乐无忧长大。
好像这个想法不错。
一瞬间很感谢它的到来。
“谢谢你魏院长，我明白了。”
周嵘又和魏院长说了会儿话，魏院长看他又轻松起来，也放下了心，说着自己困了要睡了，周嵘挂了视频。
周嵘会想着他会看着这个小孕囊成长为一个小崽子，把所有的爱都给它，不会出现他小时候的那些不快乐……
至于顾程煜，他刚得知怀孕时脑子还在混乱中，如今他想清楚了，顾程煜他也是孩子的另一个父亲，他有权利知道孩子的存在，有责任把孩子养大，看它成长。
如果他不愿意，他爱滚哪去，滚哪去。
自己一个人也会给孩子满满的爱，陪它成长。
周嵘想开了后，心情都变好了。
“咚咚咚”
周嵘看向门，这个时间会是谁呢？
应该是池嘉，他今天应该也被震惊到了，担心他，估计来看看他现在咋样。
周嵘打开门，门被一只手臂撑住，导致周嵘下意识关门没关上。
顾程煜支撑着门，身影笼罩周嵘。
周嵘一想，要把小崽子的事和他说，放松了力气。
门外顾程煜闷沉这个脸，“你为什么今天那么生气？”
顾程煜搞不懂，他以往做的再过分，周嵘都没这样，要么讽刺他两句，要么吭声冷笑，绝不会动手。
他装作很受伤，一定要让周嵘很后悔，后悔扇他一巴掌，但也想要搞明白原因。
周嵘被他气到了，顾程煜还有脸来质问他？
周嵘说：“你等着。”
周嵘回屋里翻他的大衣兜里，没翻到，想起来当时档案袋顺手扔车里了，拿起车钥匙，穿着拖鞋和睡衣，“你跟我来。”
顾程煜莫名其妙，但还是装作有些生气难过，跟着周嵘下楼。
外面十一月的夜晚，冷风瑟瑟，周嵘穿的少，冻得颤抖了，都没影响他心里的怒火。
还有脸在这生气？
我只是扇你一巴掌，你在我肚子里种了个崽子，这是能比的吗？
周嵘打开车门，把副驾驶上的档案袋拿出来，把里面的检查单子甩顾程煜脸上。
“我怀孕了。”
“你的。”
顾程煜本来还奇怪，周嵘怎么还来车这边了，还打开车门了，还拿起那个案件裁决书，然后眼前一花。
听到如雷贯耳的，‘怀孕了’ ‘你的’
顾程煜瞪大眼睛，单子落了一地。
与周嵘对视，周嵘满脸坦荡。
顾程煜还是愣着，周嵘皱眉，“你什么意思？”
顾程煜回神，“不是，我……”他捡起落在一地的检查单。
上面写着：宫内早孕，定期复查……
“我的？”
周嵘：“嗯。”
“我们结婚吧。”
这回周嵘愣住了，“啊？”他没想到顾程煜会说这句话。
结婚还是算了，他能承担这份责任，周嵘就很欣慰了，“不用。”
顾程煜一把抱起周嵘周嵘冰凉的身体，心里骂自己滚蛋，“对不起，我真是太混蛋了。”
“你干嘛去？”周嵘看着自己离住的地方越来越远。
“领你去检查，我要实际看看你的身体状况。”顾程煜严肃道，周嵘这种情况，他一万个不放心。
“不要，我今天折腾的很累，有事明天做。”
顾程煜脚步一顿，抱着周嵘往家里那边走去。
把周嵘抱上楼后，周嵘示意顾程煜放他下来，他要开门。
顾程煜一只腿支撑着，没把周嵘放到地面上，去掏他兜里钥匙，利落开门后把周嵘小心翼翼放到了沙发上。
周嵘到家后，终于逃脱了顾程煜的怀抱，把身体坐直，翘着二郎腿，“回家吧，顾董。”
“不要。”
还蹬鼻子上脸？
“这里没你住的地方，周嵘站起身来，推顾程煜，顾程煜不敢使劲和周嵘挣扎，无奈的被周嵘推向门外。
周嵘毫不留情把顾程煜关在门外，门外顾程煜还在愣着的状态，他其实一直没反应过来。
他的兜里还有那些检查单，想着周嵘今晚不可能让他进去。
检查单上写着市医院，日期写着今天，所以周嵘今天去医院是检查出怀孕了，然后他还没注意到周嵘的情绪，还惹周嵘生气了，还硬巴巴等周嵘反悔……
顾程煜很后悔，是在市医院检查的，他不能把周嵘拉去检查，先去把今天检查他的医生找出来……
……
第二天，周嵘正常时间上班，出差几天刚回来，昨天上午出外勤，下午请假去医院，长时间不见的同事瞧着都顺眼些，大家都热情打招呼。王晨楚递给他杯咖啡，周嵘甩了甩手上的保温杯，“我最近养生。”
王晨楚意外道：“这么早就养生啦。”
吴筝在旁边搭话，“可不嘛，我护肝片都成箱批发了。”
周嵘和王晨楚对于她夸张的表达，一起笑出了声，王晨楚问他，“今天忙吗？”
周嵘思索着，“没有咨询的话，今天整理整理卷宗，不是很忙。”
王晨楚说出了他的目的，“那今晚一起吃个饭？上次没让你吃好我很抱歉，再给我个机会？”
周嵘刚想拒绝，他现在吃什么都有点难受，还是不要再给王晨楚添堵了，赵诚的话插了进来，“晨楚，改天再约小嵘吧，今晚咱们大家一起吃。”
赵诚大声对来来往往的人喊着：“今晚聚餐，大家都来啊。”
早上本来大家迷糊的神经，听到聚餐都活跃起来。
王晨楚一脸菜色，周嵘拍了拍他的肩，略过他坐到工位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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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19章：爱与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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