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两人就在相临的座位上。
时如愿醒的比较早,摸了摸手上新增的擦伤再看了眼旁边还没有醒的全安澜,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眼里闪过一抹狂喜。
全安澜像是从噩梦中挣扎醒过来一样,瞳孔微缩,惊魂未定的模样让时如愿有些愧疚和懊恼。
她扭头看向他,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试图防止他逃跑,质问道:“你骗我,你到底是谁?”
时如愿慌忙解释,无辜地眨着眼睛:“我没有骗你,我跟你一样也是被困在了这里,我跟了你三趟列车,只是想试探一下你。”
她翻了个白眼,松开了他:“你试探我做什么,我还能吃了你?”
“这倒不是”,时如愿讪讪一笑,耸了耸肩,诚恳地给她道了个歉。
全安澜是他遇见的第四个人,前面三个都是怀疑而且沟通不了,所以见到她还是比较激动的,又怕自己出现了幻觉,所以想试探试探。
全安澜没好气地哦了一声,摸了摸自己脸蛋,好像没有新增的擦伤,倒下的时候时如愿应该垫在了下面,想到这她也就没再说埋怨的话。
时如愿从书包里拿出了创口贴递给她,眼神可怜又好笑地对着她说:“既然你不生气了,是不是可以结个盟?遇见这种怪事,团结才是力量。”
他自己已经在这条铁路转悠了一个星期,别人说天塌下来他都会信的那种程度崩溃,加上刚开始他不信邪,硬着头皮往外闯,身上磕磕碰碰的全是伤,说多了都是泪。
她抬头正视他的脸,脸颊上贴了创口贴,脖子上也有,递给她创口贴的那只手虎口上也有,像是遭受了什么非人对待一样。
时如愿示意她脸上的擦伤,她局促地接过来:“谢谢。”
“你被人打过?”
全安澜突兀地问让时如愿愣了好一会,缄口的嗯了一声,看神态并不是很想提这个事。
全安澜见状,岔开话题,抬手将插着手机的充电线拔开,把手机递给他,说:“我想明天这趟路程的回始发地看看。”
时如愿起身坐直,接过手机,扫了眼她写的备忘录,问:“你是数学类专业的?”
上面的车次,时间都写的十分清楚。
全安澜摇摇头,说:“我不是,出又出不去,或许存在某种规律在里面,就想试一试这个规律。”
从她第一次感觉不对劲后,她就开始记录了,这得归根于她总是忘东忘西。
时如愿把手机还给了她,低下的眸子看不清眸色,身后传来几个脚步搓搓声,和他疲劳的声音融合在了一起:“没用的,你说的方法我都试过了。”
全安澜无措,她能理解时如愿现在在崩溃的边缘徘徊,她只经历了一天就已经想死了,心里还乐观开导自己。
时如愿从黑色电脑包里取出一台白色笔记本电脑,一边开电脑一边说:“我的终点站就是宿柳西站,我是在云麓北站转车的,然后就出不去了。”
他抬眸问:“你知道芝诺二分法悖论吗?”
全安澜摇了摇头,看着他电脑文件夹里面一张张排列整齐的照片分类夹。
时如愿通俗易懂的解释说:“起始点到终点的一段路程是有限的,你从学校出发,可能走几步路就会到学校外的烧烤街,但有个哲学家,也就是芝诺却认为你永远也到不了烧烤街”。
全安澜似懂非懂地听着他说话,一边讲述自己闯出高铁站的感受:“我能够感知到有外在东西阻碍了我们,但是这所谓的外在东西我不清楚,无形且强大。”
时如愿点了点头,继续解释:“你从学校到烧烤街的距离,首先要走完这段距离的二分之一,再走完剩下路程的二分之一,然后再走完剩下路程的二分之一,一直一直都一半的走,以此类推,你只能无限接近烧烤街,却永远也到达不了,所用的时间就会越来越长,但我们的人生时间是有限的。”
她的神色愈发凝重,时如愿话中之意岂不是他们会被这“外在东西”困到死,直到他们老去,死掉。
想到这,全安澜就打了个寒颤
“这一悖论忽略了时间,空间,以及运动的连续性,但是在特定理想条件下,悖论就会发展成理论。当地球时间、维度空间无限细分,忽略物体运动的连续变化,转而还原成静止状态条件下,就会变成真的,也就是我们现在所陷入的怪圈里,所以我给这个磁场起了一个名字....”
全安澜颤抖的手下意识摸了摸脸上的伤痕,看着电脑文件夹的名字:二分法怪圈。
因为恐惧,听觉像是无限放大,针落在地上和别人的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她问他:“那要怎么办?”
地球时间被细分,但他们的时间可没有被细分,空间在无穷小,不断压缩他们,这也解释了他们为什么出不去高铁站,他们都在以宿柳西站为圆心打转。
他看着她:“找到支撑理想世界的支点,打破它。”
全安澜指尖深入发间,弓着腰叹息:“这个,要怎么找?这一条路线这么多东西,形形色色这么多人,就算排除旅客,工作人员也光是不少啊。”
他嗯了一声,说:“确实,范围太大,所以我就把范围缩到了只经过这条轨道的列车,购买当天的车票可以直接咨询始发站,每趟高铁发车都会提供一份当天详细的跟车工作人员名单,里面包含了他们的名字和职务。”
“这条铁轨是双向的,列车通过所需的时间长短决定一天理论上可开行的最高数量.....”
全安澜抬起手叫停:“你就直接说有多少?”
随之而来的是腿上一重,那是时如愿的笔记本电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里面有十二个图片文件夹。
他继续不咸不淡开口:“高铁早上六点是首发车,晚上凌晨零点到凌晨四点是空窗期不能发车,最后一班车是十点到十一点之间,不考虑列车间隔和准备时间,理想情况是十二班,也就是每天其实是少于十二班的,比如明天的就只有七班列车。”
全安澜张大了嘴巴,惊讶问:“你的钱包居然还遭得住?”
时如愿沉着脸,苦笑一声:“压岁钱比较多,还能维持。”
全安澜憋笑,这要是还能维持怕也是不会找上她了,转而低头看着电脑上的图片夹,分为了G1~G10,还有两个是F1和F2
G1~G9都是10车里面的旅客相片,有模糊的也有清晰的。
G10拍的都是列车的工作人员,还有罗列的名字和职位。
F1和F2是川元盘和星风北站的风景图和站台图,大到群山环绕,小到站台掉漆的扶手。
她转头刚想问时如愿,时如愿却偏过头去,看着外面的苍茫夜色,满身茫然。
她也收住了口,继续滑动这里面的照片,这跟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
每一张都是手机连接了云端传上去的,所以时间地点都有。
时如愿愣神地晃了晃,是他的身体被摇晃了下。
他转头对上了全安澜那双透亮的眼睛,她激动说:“这张,3月2号晚上九点四十五分,穿着工人装,我最后一列车也遇见过。”
“你确定?”
全安澜无比郑重地点了点头:“我确定以及肯定。”
她当时特定回10车坐着的,不可能记错。
只见时如愿将工人照片收藏了起来,全安澜一张一张往下看
又将一张模糊的中学生侧脸单拎了出来:“还有这个中学生,也在同一列车碰见过,你拍的时间是3月6号上午十点二十三分,而我是3月9号晚上九点多看到的,也就是昨天。”
时如愿低头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2025年3月10号,凝重地看了眼照片上的工人和学生。
时如愿追问:“只有这两个人吗?”
全安澜将电脑还给了他,点了点头:“目前你拍的人像里面我只对着两个记忆深刻,列车上的工作人员倒是没有多大印象”。
时如愿点点头,也是。
她才第一天能记住两个人已经是不错了。
“我们加个好友吧,方便联系。”
时如愿应了一声,全安澜将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我之前在站台问你时你不搭理,为什么最后又选择了坦白?”
他顿了顿,实话实说:“我觉得我们是同路人。”
全安澜蹙眉,立即就反应了过来,询问:“还有其他人?”
他叹息:“我遇见的,就有三个。”
全安澜惊讶地眼睛都瞪大了,往四周扫去。
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大部分选择在这里过夜的都已经闭上眼小憩了,有的霸占了整张长椅,有的却蜷缩在地上,下面垫着破破旧旧的棉服。
安静的只有他们两个说话的声音。
他无奈解释:“一个老爷爷,方言沟通不了,一个四五十岁的叔叔,当我在危言耸听,死活不信,还有一个母亲,好像疯了。”
全安澜唏嘘,瞳孔缩了缩,有些心不在焉地说话:“那确实只剩下我们两个能普通话沟通的了,同路同路。”
她仿佛已经预示到了逃不出去的结局。
时如愿揉了揉困倦的眼皮,缓缓说道:“明天,我们分开站点下车,分别找这两个人,中午在自月山汇合,如何?”
全安澜蹙眉说:“万一,我们要找的支点是物品,而不是人呢?”
毕竟世上千千万万种可能,这种玄学事情不就让他们碰到了狗屎一般的概率嘛!
他抬头,沉重道:“我们到不了的终点是宿柳西站对不对。”
全安澜点头:“对。”
时如愿认真地给她分析,并一一给她举例:
“如果假设是物品的话,那就是跟宿柳西站有关的物品对不对?”
她点头:“没错。”
时如愿直接把手机浏览器递到她面前:“你可以上网查一查,这条铁路通路的时间才不过四年,当然是指我们怪圈的这条路线,无论是川元盘还是星风北站,都跟宿柳交集不深。”
全安澜推了推他递过来的手机,示意她自己有手机可查。
时如愿笑了笑,说完整个人打了个哈欠就困到昏睡过去了,只留下全安澜呆坐在那里深思。
全安澜上网查了查这条云仓铁路,跟时如愿说的一点都没错,是21年才开始通车的。
她闭着眼小憩了一会,是一点也没睡着,脑子里还是不敢相信这种怪异的事情。
六点高铁站的广播就陆陆续续响了起来,人流量也渐渐多了起来。
早上,她叹了口气直接目光无神地坐直,没多久又懒了下来。
突然,一个面包递到了她面前。
时如愿挑眉笑了笑:“吃点吧,不然低血糖饿晕了都进不了医院,最早的一趟列车也是八点半开始。”
全安澜接了过来,道了声谢,不得不感叹,这人心态真不错,昨天还是暴躁如狂,今天就调整了过来。
她边吃边问:“你出来是来旅游的?”
时如愿一脸怨气,叹息一声:“周末没课,想着去凌峰登山装逼玩玩。”
没想到玩了一个星期,都被辅导员和家里人拉入了信用黑化名单,他怎么解释就是传达不出去,只好立了一个失恋全国游玩的人设。
她啧了一声:“惨,好惨。”
面包实在是有些噎,又干食欲又不好,正想着待会吃完去买一瓶水,时如愿却从另一张椅子上未开封的矿泉水递给了她。
她一怔,扬起笑容道:“谢谢,多少钱啊我转你。”
时如愿摆了摆手,摆弄着手机,不以为意:“没事,好歹也算半个朋友。”
全安澜没再说什么,想着下次请他吃一顿饭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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