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雒棠在外面不知与祁雨说些什么，方未济在屋里吃祁雨带回来的粥点，很有些心不在焉。早些时候与锦萝的对话，方未济一字不落地听全了。虽然的确有锦萝刻意挑拨的可能，但方未济还是无法忽视她说过的话。
锦萝没说错，阵图在手，真要阻止迴天阵，为什么要来救赵涵雅？方未济吃过东西，终于有精力思考刚才听到的那些话。骊山是大阵的关窍所在，而萧雒棠却在这时突然说要帮隐元会救赵涵雅，十分不合理。在此之前，萧雒棠对金水的橘林阵法可丝毫没有忽视的意思，显然是要阻止的。
若非锦萝提出，方未济自问不会察觉有异，可一旦注意到，萧雒棠的所为前后难以自洽，他一定瞒下了什么。会是什么呢？
救赵涵雅前萧雒棠说过隐元会有求于他的话，想到这里，手中的动作稍停，方未济喃喃自语道：“是隐元会？”
萧雒棠推门进屋正巧听到方未济的话，顺口问道：“什么隐元会？”
方未济将目光转向萧雒棠，皱眉道：“为何临时决定救赵姑娘？”
“赵姑娘的血脉之力对于迴天阵也很重要。”听见方未济这么问，萧雒棠就知道他多半是听见了锦萝的话，这狐狸当真给他找麻烦。
方未济并不认可：“阵图与赵姑娘的绢花同时送到，那时你为何不提此事？”
萧雒棠坐到方未济旁边，让方未济认真的眼神盯得有些心虚，解释道：“掌门师兄的确没有让我去找人。按照师兄的说法，赵姑娘在幻灵境与师父的神念学了不少，离开宗门也是命数所指。只是离开不久便被身份不明的东瀛阴阳师带走，师兄将此事通知了师侄，便没有告知我协助寻找。后来隐元会又是送锦囊又是开条件求帮忙，这不是不好拒绝嘛。”
越说越不正经，方未济盯着对方的眼睛问：“隐元会究竟要你做什么？”
“媳妇太聪明也是麻烦啊。”萧雒棠还想着转移话题，眼见方未济对此并没太大反应，知道是不能蒙混过关了。
“迴天阵能做的太多了。有人想通过它联通两个世界，有人想通过它改易命运，你又怎么知道没人想用它做别的事？唐简很关注迴天阵。”萧雒棠一把揽过方未济，并不看他的眼睛，“法阵被毁可以修复，可赵姑娘的血脉之力是重中之重。”
方未济被萧雒棠圈到怀里听完这些话，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你是说，不管是谁想利用迴天阵，都会去找赵姑娘？索性你来掌握主动？”方未济倒是听明白萧雒棠话里的意思，只是觉得自己还忽略了什么让对方一带而过，心中有一丝不安。
“要不说我媳妇聪明呢。”萧雒棠还是不正经，继而换了话题，“赵姑娘如今在李倓手里，咱们在长安城里行动不方便，得找人帮忙。”
方未济不再问下去，他知道萧雒棠一定有重要的事没说，但显然问不出什么。在这件事上，他的消息来源只有萧雒棠，太单一了。对方若是有意隐瞒线索，他是绝没有办法猜出答案的。明白这一点，方未济顺着萧雒棠的话问下去：“隐元会？”
“隐元会情报网比凌雪阁广，只是其中贩夫走卒，习武之人并不多。‘李俶’在长安能调动的可不止凌雪阁，在偌大的长安城里找一个人，避开凌雪阁耳目把人带出长安城，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萧雒棠贴着方未济的耳朵轻声解释，“不管如何，浑水才能摸鱼。”
“你想怎么做？”方未济似乎想到什么，又说，“你肯定不会答应锦萝……李重茂？但是他与锦萝是合作关系。”
萧雒棠道：“他跟谁合作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出现在长安。”
方未济却听不大懂，对于皇权帝王这些东西，他所知不多。
“皇权不容挑衅，这里是都城，而他是对外宣称已死的废帝。”萧雒棠稍稍解释一句，接着说，“走吧，搅浑水还得找隐元会。”
方未济也不是傻子，听懂萧雒棠话里的意思，站起来理好衣袍，出门前问道：“跟祁雨说了什么？”
“说唐简手里有《推背图》副本。”萧雒棠狡黠地眨眨眼，语气轻快，显然是假的。
“他会相信？”方未济不可思议地问，以李倓的身份，岂会如此天真？
萧雒棠拉着方未济往外走，边走边说：“肯定不信啊。所以咱们得抓紧时间赶紧走，找到隐元会弟子帮忙隐藏行迹才行。虽然李倓的目的已经达成，有赵涵雅在手咱们这种小事无关紧要。但万一他小心眼呢？”
方未济一阵无语。不得不说，这事听起来十分荒唐，可萧雒棠做出来却又似乎并不意外。方未济无奈地摇头笑笑，跟着萧雒棠离开。
中秋刚过，长安城中突然戒严，各坊间严禁走动，城门守卫加倍之余，皇城守卫更是平时的四倍有余。城中百姓惶恐不安，唯恐战祸又烧到长安。官方说法是有狼牙军细作入城，民间猜测不一，甚至李倓的名字偶尔也会被提起。
阳化寺没躲过盘查，然而军队在寺中并未发现李重茂或是藤原家任何人的踪迹。隐元会自然得到消息，第一时间便将此事报知萧雒棠。
彼时萧雒棠与方未济坐在城郊的一间小院子里，对这个消息并不意外。
“凌雪阁盯着李重茂这么久，没道理拦不住他进长安，除非是并不打算拦。”萧雒棠手里玩着罗盘，向方未济和来传信的唐奕宸解释，“倒是李重茂冒险进长安城不知所为何事。”
唐奕宸道：“他们是为避开几个人被迫进城。”
萧雒棠疑惑：“隐元会也在关注李重茂？他在躲谁？”
唐奕宸却摇头：“李重茂自有人留意。隐元会一直注意藤原家族，他们与源氏似乎颇有纠葛。藤原夕夏原本带来的人不止这些，大半折在源家和另外两个奇怪的青年手里。后来藤原夕夏和李重茂凭假路引进城，那些人不知为何没追进来。”
“奇怪的青年？”萧雒棠不知怎么，总觉得右眼皮有些跳。
“一位猜测是尹家少主，另一位却没人认识，只知道姓萧。”唐奕宸记性不错，这部分情报隐元会的探子只是顺口提了一句，她便记下了。
“尹青羲。”
“萧问之……”
方未济与萧雒棠同时开口，却报出两个不同的名字。二人对视一眼，萧雒棠很默契地保持沉默，方未济道：“听闻尹家老家主死前托尹青羲一事，因此事尹青羲离开东海入中原，具体不知。”
话音刚落，萧雒棠自然而然的接下话头：“尹青羲是来送九州使尹夕辰的青囊。萧问之是我师侄，掌门师兄的徒弟。按掌门师兄的说法，赵姑娘在幻灵境出事后，他就派萧问之跟尹青羲离开宗门了。”
粗略解释后，萧雒棠看看手里的罗盘，掐算一番叠个纸鹤，在方未济和唐奕宸疑惑的目光中施咒放出去。做完这些，才又说道：“既然守城军没找到李重茂，多半是凌雪阁插手了，看来李倓还想用他做点文章。隐元会这次把动静闹大，恐怕会被李倓记上一笔。找出来他把赵姑娘藏在哪了吗？”
唐奕宸摇头：“建宁王府、广平王府、东宫都没发现。”
萧雒棠蹙眉。李倓的冒充身份不可能将人藏进皇宫，城卫军封闭城门十分及时，而且隐元会的眼线并未见到赵涵雅出城，可这城里还有哪里能藏得住一个赵涵雅？萧雒棠喃喃自语：“李倓还有什么亲族能得他的信任？”
唐奕宸想想说道：“昔年吐蕃之战时，和亲吐蕃的文华郡主被流矢射中不治。这位郡主似是建宁王血亲，但并未听闻我朝有郡主置府的情况。”
“李倓的血亲？姑且碰碰运气。既然不存在郡主府，不妨换个思路。郡主外嫁前住在哪？”萧雒棠很快想到，说道，“如此扰民又没有实质收获的行动多半不会持续太久，唐姑娘。”
唐奕宸点头道：“最迟后天，必有答复。另外，昨日传来消息，秦萱与香巫教之人已离开蜀地东行，走的是长江水路。”
“我知道了，让隐元会留意着吧。”萧雒棠有意结束话题，唐奕宸也没兴趣问细节，答应下来便离开。
方未济想起那个小姑娘，有些意外：“她怎么会跟香巫教搅在一起？藤原家阴阳师有什么理由和香巫教合作？”
萧雒棠不甚在意：“合作吗？不见得吧。倭国阴阳师特征明显，若是同行唐姑娘岂会不细说？”
“秦萱舍弃藤原阴阳师与香巫教合作？她为何要这么做？”方未济不解，随即想到一种可能性，“莫非是被胁迫？但她身上有什么香巫教需要的东西？”
“香巫教未必看重秦萱，但洛青就说不准了。”萧雒棠自不在意香巫教与秦萱的纠葛，他算的是秦萱的路程时间。
方未济道：“是为了大阵？”
萧雒棠没回答，以方未济的聪明，想到这些并不难。不过再让他多想想，怕是就该出问题了。
恰巧此时，一只纸鹤飞来，正是萧雒棠放走的那只。这种传信需要衍天宗特有的咒术才能解明，方未济不知是什么，但想必与萧雒棠口中的师侄有关系。
“问之说好久不见，今晚会和尹青羲一同过来。”萧雒棠揉揉眉心。萧问之的性子最好别跟方未济对上，否则还真是担心方未济下死手，到时候可怎么跟掌门师兄交代他徒弟去处？
“有麻烦？”方未济注意到萧雒棠的动作疑惑道。
萧雒棠摇头：“不是你以为的那种麻烦。等晚上他来了你就知道了。”
方未济将信将疑。沉默一时后，说道：“那张阵图给我看看。”
萧雒棠不解方未济的用意，在袖中翻出那卷图纸递过去，问道：“看这个做什么？”
方未济接过来在桌上铺开。阵图并不很大，占了半幅桌子，可其中点线繁琐，既无说明亦无提示，可以说与天书无甚区别。方未济见过些简单的阵图，又有萧雒棠上次说的衍天宗宗门幻阵的知识，便想弄懂这阵有何复杂又能做多少事。听到萧雒棠的话，只是说：“你与我说说此阵。”
看到萧雒棠明显状况外的表情，方未济理所当然地说道：“既然你我找人不便，又不准备阻止洛青等人布阵。等人无趣，你教我识此阵，也可消磨时间。”
萧雒棠闻言一时摸不准方未济的想法，后者扫他一眼，按照金水橘林阵的走向和萧雒棠说的那些阵法节点，似乎看出些门道。这时萧雒棠终于回过神，看到方未济所言并无玩笑之意，虽不解对方此举为何，却也真的指着阵图开始解释。
方未济听得十分认真。他仔细回忆萧雒棠自离开蜀地后的异常，无不与大阵有所联系。现在没人能告诉他萧雒棠没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无从下手之余，索性从这个最显眼的目标查起。
迴天阵涉及原理众多，五行阴阳的生克，山川星宿的行列，更有先天八卦等术融于其中。萧雒棠解释得详细，才说明白粗略的框架已是掌灯时候。
一个开朗的声音伴着拍门声响起：“萧雒棠！你问之哥哥来咯。”
萧雒棠好笑的同时看见方未济眉峰蹙成一团并未感到意外，一边将阵图叠好交给方未济，安抚地拍拍对方的手背，一边走向门口。
开门的同时没好气地说：“出门在外收敛着点，我可是你长辈，萧问之师侄！”
春节期间写点欢乐的，十五以后再来更这个
隔壁有小短篇，之前写的一些搬过来
春节期间准备写个《关于我的雪海成精这件事》，短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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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搞点小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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