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学,课程安排并不紧凑。
这天上完校史课,祝好时准备回到出租屋,上课时手机关了静音,张明源叫住她,问她怎么不接电话,她打开手机一看,多了七条新消息。
除了张明源的两个未接来电,剩下的五条消息都是黎莫的。
“几点下课?”
“晚饭我带你出去吃。”
“这家怎么样?”
[地址消息]
“我在东门等你。”
祝好时抬起眼皮一看,东门近在咫尺,广场的树荫底下,正停着那辆熟悉的黑色越野车。
“学校助学金的申请表今天晚上就截止了,你如果有需要的话...”张明源的说声音戛然而止,那天聚餐离得远,他没注意到她T恤上的logo,现在他看清楚了。视线从上衣扫到鞋子,如果她穿的不是假货,那这一套下来得好几万。
她没有戴首饰,脖子上系着一根红绳,看起来和街边五十块穿转运珠的廉价货差不多,手腕空空荡荡的,而家庭情况登记表上,她在家庭关系那一栏写的是单亲。
于是他笃定面前的女生穿的是假货,网店几十块一件的仿品,毕竟越没接触过这些品牌越不知道真假,买错是很正常的事。
“谢谢班长,我会尽快登记。”祝好时回应,她看了一眼表格上的助学金等级,三等助学金一学期能有两千块,她不好意思跟真正的贫困生争,尽管她现在实在口袋空空,但也不至于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毕竟黎莫不会不管她。
想到这,她倏然一惊,原来在潜意识里,她还是把黎莫当成了兜底的对象。
“你要出去吃饭么?我知道学府路有一家好吃的店,我请你,”张明源说完顿了一下,怕祝好时多想,又解释,“我是班长,应当照顾同学,你有事可以找我帮忙。”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广场,祝好时指着旁边的一辆黑色越野车道:“不用了,有人来接我。”
张明源顿时哑然,这辆车不便宜,至少在宜城,是不常看到的。他心里闪过一丝不敢与人说的疑虑,又打量了一遍祝好时的背影,她长得好看,是男生喜欢的清纯挂,打扮也随性,没有浓妆艳抹带来的距离感,所以即使她常常冷着一张脸,也会遭来旁人的觊觎。至少在他的宿舍,已经听过很多遍她的名字了。
那车里的这个人...
张明源的目光转移到前挡风玻璃,蓦地心惊,驾驶位那人正盯着他,不知道看了多久。
视线划过那人利落的脸部轮廓,落在他的眉眼上,他的眼睛是狭长的,眉骨很高,所以上挑着眼尾抬起眼皮看人的时候,就无端透出一股锐气,猛然一看,吓得人心里一惊。
副驾驶的车门关上,黎莫看了一眼正在系安全带的祝好时,她的穿衣风格简直是他的翻版,但穿得太随性也不好,会招来不自量力的人,以为有机可乘。他扫了一眼她空荡荡的手腕和脖颈,以及白润的耳垂,想着应该给她买点首饰或是腕表,才能打消那些烦人的念头。精心养了好久的花,他连一点点香气都不愿和人分享。
车开出去好远,才停在一家粤菜馆的停车场。饭店经理在门口等候,将两人引入订好的包厢里。
餐厅环境不错,装修是经典的中式风格,就餐的客人里看不到几张青嫩的面孔,无论是客人还是服务生,说话都是轻言细语的,而年轻人大多喜欢活泼自由的环境,这里显然太过雅致,以至于让她感觉到有些沉闷。
祝好时看着前方黎莫的背影,是不是在不知不觉间,他在家庭的耳濡目染下,形成了和黎叔叔一样的偏好和行事风格?
黎莫都没有开口询问,提前订好了菜品,菜品按照顺序依次端上桌时,祝好时才发现似乎没有她忌口的,大多都很合她的口味。
祝好时想喝汤,刚起身,黎莫已经把她的汤碗接了过去。
“我自己来弄,你吃你的。”祝好时说。
黎莫抬头看她,眼睛微微弯起,像是在笑,可出口的话却有些奇怪:“怎么,闹着要独立,我想当个好哥哥都不让?”
祝好时无奈:“哥——”
“快吃饭。”黎莫习惯性地伸手去贴她的脸,祝好时明显有些闪躲,于是他轻微叹了一口气,又把手放下了。
也不知道她要这阵别扭要闹到什么时候。
“你什么时候回学校?”祝好时问。
因为她方才的闪躲,黎莫心里微微有些不快,又想起今天下午跟她一起走出校门的男生,以及那人看她的眼神,都是男人,心里想的什么不用猜就知道。她像一头刚放归野外的懵懂的幼兽,全然不知道自己周围有多少豺狼虎豹等着狩猎她,稍不注意就会被哄骗,下场凄惨。
就这样,她还想赶他走。
想到这,他说话的语气不免有些冷硬:“这么着急赶我走,是想让我给谁腾位置?你那小男朋友?今天送你出来的那个?”
祝好时被黎莫生冷的语气惊得怔住,抬头看着旁边的人,而黎莫并没有解释或道歉的意思,只是这么看着她,等着她做出反应。
“哥,那是班长,我没有男朋友。”她说。
尽管她及时解释,黎莫还是看了她很久,她都怀疑黎莫要在她身上戳几个窟窿,他才微微笑起来,说:“你从小就在我身边,现在要独立了,我不习惯。”语气不免带了点安抚的意味。
祝好时看着他给自己碗里添菜:“哥,我已经长大了。”
“嗯。”黎莫随口回应,手上的动作一点没停。
包厢门被敲响,黎莫微微皱眉,还没开口,门已经被打开了。
祝好时抬起头,来人一身香槟色的简约连衣裙,不知道是什么布料,在室内的暖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长发披散到胸前,脖子上带着一串深海珍珠项链,光泽很好,衬着胸前的皮肤白皙细润,再往上,是一张明媚大气的脸,脸上的妆容很淡,却显得气色很足。
“黎莫,”来人笑着招呼,解释自己的来意,“这家店是我叔叔开的,今天他五十大寿,我来给他庆生的,我叔叔说你也在这,我就来打个招呼。”
目光侧移,来人的视线转移到黎莫旁边:“这位是——”
祝好时见她看着自己,站起来回应:“我叫祝好时。”
来人笑容明朗,看起来落落大方,介绍自己:“你好,我叫徐知薇。”
她没介绍自己的身份,徐知薇也没问,和黎莫仅仅寒暄了两句,就准备离开。临走时,徐知薇问了她一嘴:“你们在宜城旅游还是?”
“我在这里上学。”祝好时礼貌回复,而黎莫自顾自地吃饭,都没抬眼看人。
“那我跟我叔叔说一声,以后你来这里吃饭打五折,”徐知薇脸上的笑意放大,故意将声音放低,语气略显亲昵,“我叔叔可抠门了,我努努力把这家店买下来,以后你来这免费吃。”
祝好时被她逗笑,连声说“好”。
房门重新关上,祝好时这才反应过来,徐知薇的声音和前天晚上黎莫手机里的女声很相似,而电话那头的人明显是为了徐知薇才喊黎莫去的。她瞟了一眼黎莫,脑子里回忆那天电话里的细节,揣测两人的关系,毕竟,黎莫可是有女朋友的。
“哥,”犹豫再三,祝好时开口,“颜歌姐在哪个大学?”
黎莫手一顿,回道:“不知道,只听说在洛州。”
颜歌的学校在他隔壁,是所艺术学校,挺出名的,远离了临海市,颜歌和他一样,不再伪装,两人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了。
祝好时低头没说话,显然不信。颜歌家和黎家在同一片,两家来往密切,颜书远常带颜歌来家里做客。
除了黎莫,颜歌就是祝好时整个青春期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她到现在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颜歌的情景,那天她和黎莫放学刚回家,一楼客厅坐着两个人,颜叔叔她见过,于是乖巧地打了一声招呼:“颜叔叔好。”
颜叔叔热情地回应她,那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憨厚淳朴。他旁边坐着一个女孩子,站起来打招呼:“你们好,我叫颜歌。”
黎莫没理人,提着她的书包径直上楼去。许哲媛在一旁打圆场:“孩子大了,脾气不小,等哪天收拾他去。”
“哪天”估计是太阳从西边出来的时候。许哲媛身上有一股子傲气,但做了那么久的黎太太,怎么体面地打发人她信手拈来,她明显是瞧不上这一对父女的。
第一次和父亲登门拜访之后,颜歌便常来黎家做客,找了许多借口,要么是学习,要么是还东西,都是挑黎莫在的时候。
不知道是不是还要和颜书远往来,许哲媛没有回绝过颜歌,但看她下拉的嘴角和轻飘飘的眼神,明显对颜歌频繁的登门感到厌烦。
颜歌无疑是很漂亮的,像祝好时和同学放学时偷偷看的言情小漫里的女主角,除了没穿一身白裙子,她喜欢穿亮色的衣裳,能衬得她很有精神,头发黑亮柔顺,轻轻垂在后肩,怎么都不会乱。她长了一张白净的瓜子脸,连眼睛都和书里描写的文字一样,大大的杏眼,眼周和脸颊透出淡淡的粉色,眼珠子透亮,笑起来的时候真像酝酿了一湾轻泛的水波。
祝好时那时还没到十六,黎莫刚满十八,颜歌和他同龄。十八岁的颜歌像一朵盛开的茉莉花,就在那里静静站着,旁人便会被那阵清幽的香气吸引。
颜歌说话总是很温柔,相处起来也没什么架子,有一回兴起,她在三楼的客厅上跳舞。颜歌穿着一身天蓝的纱裙,把裙摆一脚踢起来,捏在指间,踮起脚尖开始转圈。白纱覆盖的裙摆像浪花一样荡起,祝好时在一旁看着,想起课本上曾形容过的,像蝴蝶一样的舞步。
很长一段时间,颜歌在祝好时心中都是高岭之花的代表。
某天晚上,祝好时像往常一样拿着作业去找黎莫,刚打开房门就看见不可思议的一幕。只见颜歌背对着她站着,背部一片雪白,而黎莫的身形被颜歌挡住,听见动静侧头看过来,眉头还微微皱着,似乎在责怪她的打扰。
祝好时很快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赶紧关上门,心脏砰砰直跳,这是她第一次觉得心脏快要从嘴巴里跳出来了。
脑子里挥之不去的雪白色,明明是圣洁的雪莲花,此时却卑躬屈膝,卑微地被人捏在手里玩弄。祝好时受不了这样的刺激,接连几天都在梦中惊醒,心绪像是被人乱糟糟地绕起来,打成一个又一个的结,堵在心口,让她整日都郁郁的。
等她从黎莫朋友的嘴巴里听见黎莫和颜歌不可说的亲密关系时,她突然就反应过来是谁在她心口打结。
是黎莫。
存稿10w+,大纲基本写完,写得时候感觉时好时坏吧,希望这本能写到及格线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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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闹独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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