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觉得，爱情是我拥有过最美好的东西，我的所有美德都依附于它，它让我腾空超越自己，但若没有你，我会再次跌至平庸之地，回到极寻常的秉性中去，因为抱着与你重逢的期待，在我眼里最险峻的小道也是最好的。------安德烈*纪德《窄门》
沈笙在梦里，又见到了那位白发老人，他越发虚弱。
她不自主地安静地坐在他身边。
“你怎么了？” 老人虚弱的声音想起。
她开口想说话，但发不出一点声音。
老人缓缓抬起头，他那双深邃的眼睛看着她，似乎带着某种无法言喻的悲伤。
“你不该这样悲伤。”他说话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回到你的世界去，去做你该做的事。
沈笙凝望着他。她的目光如同深渊般无底，紧紧锁住了他渐行渐远的身影。仿佛时空在这一刻停滞，所有的声音都被吞噬。
沈笙任由浴缸里的冰水渐渐浸透她的肌肤，感受到每一寸紧绷被缓缓抚平。仿佛与这片液体融为一体，那一刻，她仿佛不再属于这个世界，意识在水面轻轻荡漾，漂浮在无尽的空寂中，既远离，又接近了某种虚无的存在。
她只听见禹洲嘶哑的喊声，他在摇晃自己的身体。
然而，眼前的世界却在慢慢溶解，黑暗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吞噬了一切。渐渐地，所有的感官都变得模糊，周围的声音、空气，甚至是她自己的心跳，仿佛都在这一刻消失，什么也不再能触及，什么也不再能感知。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笙睁开眼睛，看见徐正曦的脸，逐渐放大，她能看得见他略微毛刺的胡须，看着他红润的唇瓣开了又闭。
她听不见任何声音。
倏忽地，她上前紧紧抱住他，开始啃食他。像是旧病的饿徒，在吸取食粮。疯狂地感受他的体温，她太冷了，她此前唯一的感觉是那冰冷的水。在他怀里不停地颤抖，不停地流泪。
她用尽力气感受着他的存在。这样真实的，是梦境是虚幻，她甘之如饴。
徐正曦感知她的异样，她是那样的疯狂。与此前的柔弱不一样，她凭空生发出来的那股劲，让他意乱情迷。
她就那样，昂着头，像只娇贵的天鹅。
等待着什么？
等待着那场大雨，他眼里是散发着她的魅力，他看着她的眼泪顺着脖颈而下，弯弯曲曲的，转而被摩挲掉。
徐正曦就这么揉捏，试图嵌入她的腰窝，仿似助她翱翔，转而又蛮横地把她禁锢在原地。
那绮丽却怪异的样子，竟是如此的摄人心魄。
许久，沈笙虚软地趴在他怀里。
他安抚着她，细声询问道：“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
沈笙的感觉回温，她感觉得到徐正曦的手掌温度。
她缓缓抬头，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
徐正曦摩挲着她的肩膀，魅惑地说：“你这眼神，是要吃了谁呢”
沈笙依旧是这么呆愣地看着他，脑子里没有了任何的意识。
“饿不饿？要不我们先起床？我等会儿还有个视频会议。好吗？”
“这不是梦。”
沈笙一字一字吐露出来。
湿润的眼眶再次积起热泪，一滴一滴地落在他的胸口上。
徐正曦以为他说错了什么话，赶忙安抚她。
许久，徐正曦和她坐在客厅，她似是做了什么决定。
“正曦，我知道这件事，很不可思议。但是，我真的必须要告诉你....因为我....害怕再也见不到你。”沈笙把一切告诉了徐正曦。
徐正曦就这么平静地听着。
“我希望你能活着。”沈笙就在那里抱着头，痛哭了起来。
徐正曦一言不发，就这么安静地把她抱在怀里。
眼里似乎看不出来什么波澜。
“小笙，先吃点东西吧。好吗。我能解决这件事的。我答应你。”徐正曦不停安抚着她，神情严肃。
一夜之间，她的心竟支离破碎。
她经历了怎样的哀痛。
徐正曦告诉沈笙，现在是2021年1月份。
从度假村回来的一个月后。
沈笙在徐正曦的住所里呆了两天。
桑榆发来微信：
“沈笙，我要回来了。你最近有没有空？我们约。”
她竟然不知道怎么回复这条消息，有种恍如隔世的割裂感。
徐正曦此刻在书房开会。沈笙早已把真相告知他，但他对此并没有表达诧异，也没有强烈的情绪反应。这个预知对他来说，仿似不存在。
会议结束，沈笙给他倒了杯水。
“小笙，我帮你联系好学校，你出国吧。”徐正曦说着，伸手拿起桌上的文件，翻动了一下。
“那你呢？”沈笙轻声问。
“这个项目还没做完。我不能走，我也走不了。”徐正曦摘下眼镜，随手放在一旁的桌角，接着双手交叠在胸前，向后靠在椅背上，目光向窗外飘去，神情显得有些疲惫。
“我不走。”沈笙目光直视他，双手紧紧抓住椅背，指节微微发白
“我需要你离开禹洲，你明白吗？”徐正曦的声音低了几分，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
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定格在她的身上。
片刻的沉默中，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却又在唇边停住，吞下了所有的言语，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痛苦与无奈。
他见过她背后的伤痕，尽管有些淡化了，但是看得出来，新新旧旧，日积月累。
“我知道。但是，我不想再逃避了，我不能留你一个人在这里。”她低下头，轻轻闭了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将目光投向徐正曦。
“你错了，我想让你拥有最好的人生。”徐正曦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柔情，仿佛是从内心深处流淌出来。
他的目光有些飘远，仿佛在这一刻，他并不仅仅是在看她，而是在看他们无法逃脱的过去与未来。右手轻轻摩挲着眼镜的镜框，仿佛在用这个动作缓解心中的纠结：
“我只希望你能过上真正属于你的生活，不被任何束缚。”
“我不想再和你分开了。这次不一样了。我们有机会改变未来。”
她或许侥幸地期待着这次会有转机。
“好吧，随你。”徐正曦思忖着，转而笑着跟她说。
“肚子饿不饿？我知道有家好吃的日料店，我带你去尝尝。他们还没下班。”徐正曦看了看手表，温柔地跟她说。
沈笙看着他那笑，痴痴地点了点头。
他们许久没有一起出门了。
徐正曦搂着她的肩膀，按下了地下停车场的电梯。
正好遇上了隔壁的许老师。
许老师热切地徐正曦打了个招呼，看向了旁边女生。
“徐博，你女朋友很有气质呢。”
“是啊。”
“有空一切来我家吃个饭啊。”
徐正曦笑着答应。
以往的徐正曦并没有这般热切。
“在想什么呢？”徐正曦打开车门，让沈笙坐在副驾驶座位上。
“没什么。”
一路上，空气仿佛凝滞，徐正曦伸手摸了摸沈笙的额头。
“我还以为你身体不舒服呢？要不要把空调调高一点。”
“你怎么看待我穿越这件事？”等红灯的时候，沈笙盯着那耀眼的红竟轻声问道。
“嗯...我其实感觉挺神奇的。但是，我是相信你说的。”手握着方向盘，红灯一闪一闪地，绿灯亮起，他一脚油门踩了上去。
“我感觉你跟我认识的徐正曦有些不一样。”沈笙喃喃道。
“哪里不一样？”并不觉得这个问题有什么突兀，只是寻常问道。
“我记忆中的你，不爱吃日料。而且，不会和仅仅是认识的人一起相约吃饭。”
“噢？那不是很有意思吗？你已经经历过一个我了。再来一次，不是挺无趣的吗? 知道这个人下一秒会做什么，这件事什么时候会发生。”徐正曦语气轻松道。
“那我和之前的我有区别吗？”
“说实话，是有区别的。”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在联合组会上。那时候你心思好像飘忽不定的样子。然后，在实验室的时候，你好像对我很熟悉。再然后，就是在酒会上，你直接了当地告诉尤南，我必须坐你的车。然后去我家，你简直了。我家什么布局，东西放在哪里，你都知道。”徐正曦悉数例举。
“那是我第一次穿越。在你车祸后几个月。”沈笙想起了什么心痛的事。
“那你什么时候穿越回去的？是度假村那个晚上之后吧。”徐正曦沉静地说。
“嗯。前几天是我第二次穿越而来。我不知道我能在这里呆多久。”沈笙看着车窗外的车流。
“准备到了。”徐正曦转移话题。
一月份的A市，户外温度已经到了零下了。雪花漂浮在空中，顺着路灯在这方天地流转，然后寂灭。
沈笙下车的时候，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很疲倦。
徐正曦搂着她，边往店里走，边哈着热气。
“徐先生，你又带女朋友来啦。还是老位置吗？”
店长辛先生开口。
“嗯嗯，麻烦来两杯热水。”徐正曦说完，顺势搂着她走到座位上。
“好的，你们先入座。我马上准备。”辛先生看着沈笙，好像和上次有些不一样。
“怎么样？有没有好点？”徐正曦关切问道。
“好多了。”沈笙点点了头。
“徐先生，您看吃点啥？沈小姐还是不吃鱼吧？”辛先生在旁边站着等候，看着他们俩说道。
“嗯嗯，她三文鱼过敏，剩下的按老样子。”徐正曦看着她说。
沈笙脑子回放着他那句话：“她不吃鱼。”
徐正曦感觉得到沈笙有些拘谨，转而，握着她的手，像是在安抚。
“小笙，爷爷，没什么吧。”徐正曦问出他最关切的人。
“他身体状态还可以。每天就喜欢坐在梧桐树下。”沈笙看着他眼里的哀伤。
“那就行，我也不算太混蛋。”徐正曦自嘲自己几句。
“我之前来过这里吗？”沈笙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疑虑。
“嗯。我带你来过。”徐正曦平淡地说。
“正曦，我三文鱼不过敏。”
沈笙不知道以什么样的语义表达这句话。
她就这么哀伤地看着他，
“我们好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沈笙把心里默念的这句话脱口而出。
徐正曦依然握着她的手，一言不发。
辛先生把菜摆齐了，却感受得到二人之间微妙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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