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离开后,如玉用了午饭,饭后在自己屋子抱厦,衬着晌午的暖和太阳,处理一些内宅事务。
京中的大家族动不动好几百号人,徐府还没那么大,只是刚过百而已,人一多了,总有些事儿,谁和谁起冲突了,谁办完什么差了。
现在她管家已经颇为得心应手,自从把后面花园子分包给家下婆子,婆子们多赚了银钱,家里也省了打理花园的钱,还多了好多营收。
而且谁家有小丫头想学刺绣,还能去如玉房里跟着丫鬟们学,学得好了还能做点零碎绣活儿补贴家用。
谁不喜欢财神爷啊?况且处事公允,恩威公道,人人应允。
便有个别偷奸耍滑的,暗恨嫉妒的,也不敢放到明面上,甚至不敢与旁人说如玉半句坏话,否则多的是受她恩惠的仆妇,为她奔走,不多会儿报到人家耳朵里,可不是自找死路。
家里婆子挨个排着回事情。桃红在外面招呼安排着,如玉按着轻重缓急,不一会儿就处理完了。
然后就安排车出门了。准备先去找傅二爷约那位名医,回府后,再去给婆母请安。
因为中午已经让小丫头预先告诉了,所以直接去那边总店就好。
再有几天就过年了,如玉撩开车帘,街道上已是一番热闹的新年气象。卖糖果干果麻糖的,卖年画消寒图对子的,红彤彤,热腾腾,人人脸上喜气洋洋,还有一些外地来京采买年货的,挤挤挨挨,好不热闹。
如玉围着白狐腋卧兔儿,风领也是白色的,越发衬得小脸如同那粉糯可爱的汤圆儿,那乌溜溜的大眼睛,便像是芝麻馅儿,望之鲜洁可爱。
身穿月白色氅衣,银色暗纹,配着一双笑起来变弯的眼睛,一下车,就如同冬日雪精灵走了过来,直让迎出来的傅二爷看得有些呆。
“傅二爷,多日不见,近来生意可好?”她笑着打招呼。
傅二爷肤色微深,人高马大,周身透着一股等闲人不敢惹的气势,像是一个肘击就能让人趴在地上,站不起来。
偏他长得还不难看,剑眉斜飞,内双丹凤眼,浑身感觉像是江湖上传说中的侠客一般。
加上傅家家境富裕,傅二爷个人也有本事,如玉倒是听说京中有好几家姑娘思慕他呢。
“噗嗤,”跟随的桃红看着他这呆样,不禁噗嗤一笑,这才让傅二爷从呆怔中回过神来:“今日怎么出来了,往常不是派个人送过绣品就好了。”
“今天是有其他事求你。”说着,两人一边走向店铺,如玉一边把姑父病重需要延医的事儿说出来。
两人一个人高马大,一个娇小依人;一个深青色蜀锦直裰,一个月白氅衣;一个俯首笑看,一个明眸善睐;两人言笑晏晏并肩而行,外面看时竟觉得仿佛一对璧人。
而不远处处一辆马车内,王仁正好看到这一幕。
刚刚他拜客回来,好像看到徐府的马车,退回去一看,便看到了刚才的一幕。
微皱的眉头,表情似乎没什么变化,但随从包令本能地就觉得大爷好像心情突然变差了,浑身如同结了一层冰般,让近身者无不遍体寒浸。
包令看着大爷目光的方向,解释道:“那人就是一直帮着少夫人寄卖刺绣的人称傅二爷,傅家虽然在京城也算数得上名号的富饶之家,可跟咱们国公爷比起来,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咱们光圣上赏赐的土地都4000亩呢。”
和他现在比当然不行,但是如果是以前的伯爵府,王家那时也只是一个空架子,土地也多有典卖,和傅家比起来还真差不多。
不过,在如玉嫁进来之前,他已经调查清楚了王家的底细,知道她寄卖刺绣这些事儿了。放在别的人家可能觉得姑娘家抛头露面,有损闺誉,但是他倒没觉得,反而觉得还挺好,靠自己,正如同他一般,他也是靠着日夜苦读,真刀真枪建下的功勋。
“走吧。”看了一会儿,直到两人进了店里,就在店内厅堂一角开始喝一些饮子,光明正大,丫鬟桃红在一旁伺候着。
他再深目看了几眼那傅家二爷,才离开。
包令心下惴惴,也不敢多说,剩下的时间,直到回去,大爷还是冷着一张要冻死人的脸,连江夫人身边的丫鬟都问他,在外面谁得罪他了。
包令当然也不好说,难道说拜客出来还笑容温暖,自路边见了咱们徐家那位新夫人和外男一块儿脸色就变了?
说着我也不知道,就跟着公子回了自己的院子。公子直接进入书房,处理公务,包令就去内院安排一些年礼。
临近年关,庄子上送来一些获利,也去街上采买了一些,年前要给族内所有的旁支、庶支分派好,到时候分发下去。
话说如玉这边,就在店内一旁和傅二爷边饮些热饮,边说了请医的事儿,傅二爷当然没二话:“我与那郑老爷很有些交情,你既来和我说了,我肯定帮你办到,小事一桩。”
“只是,我还以为你不拿我当个朋友,先前悄悄地嫁进了王家伯爵府,我连杯喜酒都没吃上。”说着勉强落寞地笑两声。
“哎,什么嫁不嫁的,我那就是冲喜,那时候我祖父刚去了1个月,还在热孝,我那姨哥王仁当时还参加的丧仪,当众跌倒还闹了全京城的笑话,你也知道,只我姨哥当时身体太差,婆母就想着冲喜,正好我江家的表哥也想着改娶徐如蕙,我因为那赖家舅舅几次威胁我,为了自保,就直接嫁去王家了。
谁知,这冲喜还真有效果,姨哥竟真得好了,现在常人一样了都。那喝不喝喜酒也就是世俗的礼钱来往而已。请的都是些我父母的亲朋故旧,那好多人我压根儿不认识,只为着把以前撒出去的礼钱收回来。我连我最好的闺中姐妹香兰也没叫呢。不过是冲喜,叫你们过去笑话我吗?”
涉及朝廷机密,如玉也不能说得太多。
如玉一字一句说着,一颦一笑,眉眼生动,晓之以情。
温润的声音如同汩汩的泉水,缓缓流入人的心田。
开始傅二爷也理解了她的处境,加上一些风闻,可后面,望着她芙蓉一样的面容,神思竟不由自主地飘忽,耳边那些字句撞过耳膜来,竟似完全不能达到大脑似的,眼前只有她各种神态的细微变化……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真好看……
他所读诗书不多,只粗浅记得《论语》里有这样的诗句,如同此景。
不过,经过了门口的初次惊叹,他现在已能稍稍控制,不再那么呆地让人看出来。
接话道:“那你可以告诉我,我给你身边派几个镖师跟着你,看他敢,或者干脆给你外面赁个屋子,和那个恶毒的长姐分开。”
“哎,说起来简单,他那时权势正热,谁能惹得起,还好苍天有眼,现在打下去了。就是还在外逃,一天不抓到,也是个祸患。”
两人又絮絮谈些生意上的事儿,傅光说着今年纸张也涨价,他准备开春儿了去南边进一些纸张绢扇,肯定能买个好价钱,如玉的刺绣也很抢手,尤其是仿宋配色兼有词句的,经常货一到,很多人就抢光了,还有的人因为抢买吵架呢。
说得如玉眼里也放光。
世人都道有钱能使鬼推磨,银子实在是这世间最好的东西了。有了银子她才能帮爹爹在家中被盗时,补足银两。
江彬表哥虽然说得好听,让她缺钱时找他,可他的钱又不是自己赚得的,也是找爹娘拿的,这样就会受制于爹娘,受制于周围的种种,甚至婚事上还得贴傍别人,说到底还是自身不能赚得足够多的钱。
自己赚得的配不上自己的**,便想着找捷径。
这样一比,他甚至不如傅家二爷靠着祖产敢打敢拼,更远远比不上人中龙凤、人尖尖上的表哥。
“那你后面的打算呢?就这样嫁人了?”他问这句话,眼里的神情有些意味不明,只低头饮茶掩住。
如玉被他拉回神思,只淡笑道 :“有什么打算,好好挣钱,过一天算一天喽,毕竟我现在算是国公府的人,各处都强些,就是出来卖刺绣,别人都不敢管了。”
她眼里清风明月,人淡如风,可又有些郁郁的化不开的东西,让人不能轻展笑颜。
因为就是如玉都不确定,她和江表哥,青梅竹马又是亲戚,就这也被轻易抛弃。这世间真是让人不敢轻易下注,没人敢赌得起。
临走,傅二爷给她结算了近来绣品的银钱,还问她:“我还诧异呢,怎么近来送来的绣品这么多,你千万不要因为货品紧俏,为了赚钱,不顾身体地劳累。”
“哪有,我家吴姨娘身边的小妹、还有母亲屋里一个丫鬟都跟着我做呢,让他们也做些打底的绣活儿补贴家用。”
告辞了这边,如玉带着桃红返回马车,准备回家。
“奶奶,刚刚你看到那傅二爷的脸色没?看得都呆住了,哈哈,我看人家是看上你了。”
“胡说什么,我都嫁人了。一会儿回了家,到时候再烂嚼让别人听见,我可不救你。”如玉道,“再说了,傅二爷那是古道热肠,之前帮了我许多,你经常在深宅大院里,不和外面接触,哪知道外面行走就是要这样互相帮衬,路才越走越宽。”
桃红看她不信,也不便再说,自家奶奶聪明是聪明,要不然也不会管得整个家下人服服帖帖,没人敢在她眼皮底下糊弄,但是在情这一字上,实在是有些迟钝。
她桃红怎么没见过世面,内宅里的腌臜事儿,人情世故,她体会得比她还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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