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珠的脸上挂着两行清泪,嘴里哼哧几声,丧魂落魄,只等着盛愿的发落。
盛愿感慨一声:“告诉我,为何害我,你若是有难言之隐,兴许我会放过你。”
盛愿尽力地宽慰她,许是见她似有苦衷,才不忍她在自己面前了断。
“我要你的命,你却说放过我?”
瑶珠瞪大双眼,轻蔑地一笑,并不相信盛愿说辞。
“无所谓了。”瑶珠灰心地摇头,“做奴婢的,从来都是身不由己。”
瑶珠抬眸,目光如炬,冷笑一声,“不如就让我这样去了,一了百了。”
她挣扎着甩开盛愿的手,想要撑着石板爬起来,却被盛愿费劲力气按住了。
盛愿手里捏着那支珍珠簪子,站了起来,坐在她的边上,把簪子递给了她。
“你若真是迫不得已,那便告诉我实情,若你什么都不说,等你死后,我就把所有事都告诉老爷夫人。”
“你是从外头买来的,家里想必还有人在。”
瑶珠接过簪子,霍地抬起头,“大小姐这是何意?”
“虽然你卖了来相府,可逢年过节,总会给家里人寄上银子,我说得不错吧?”
盛愿望着她震惊的样子,接着说道:“你要是现在死了,我就会跟老爷夫人说,你除了在我的药里下毒。”
“就连今夜盛云夕吃下的药,也是你买来的,毕竟里头也掺了落回,你意图谋害两位主子,包藏祸心。”
她凑近瑶珠失色的脸,低声说道:“你说,相府权势滔天,焉能放过你的家里人?”
瑶珠恍惚,一只胳膊撑在石凳上,眼眶满上了晶莹泪珠,终究是憋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盛愿缓缓起身,端坐后,冷喝一句。
“你要是想人尽皆知,大可现在就哭,把盛云夕引过来,我可真就保不了你了!”
“大小姐!”瑶珠一抹眼泪,颤颤巍巍伸出手,拉着盛愿的黑色披风一角。
“我说,我说什么都说!”
“还请大小姐不要将我的家人牵扯进来,他们都是朴实的乡下人……”
盛愿见她说话,着实可怜,寻死觅活不成,眼下脸上挂了彩,松了发髻,狼狈不堪。
哪里还有往日在盛云夕身边当差,穿着体面,趾高气昂的女使模样。
“你倒挺有孝心,可为何干伤天害理的事?”
瑶珠憋了口气,抽噎着,“奴婢害您,也实在是没办法了。”
“奴婢不想出府,只想留在相府里。”
“那同我何干?”盛愿百思不得其解,撇过眼,追问道。
瑶珠手中握着珍珠簪子,说道:“因为二小姐不喜欢您,一直在找机会想把您赶回去南平老家,奴婢是想讨她的好。”
“奴婢听外头黑市的人说,有一种药能让人神志失常,大小姐回京后便病着,我就想……”
盛愿恍然大悟,叹了口气:“所以你就想着,我要是疯了,便能被遣返南平,遂了盛云夕的心意。”
“你好博得她的宠信,一举越过紫玉的位置?毕竟紫玉那丫头还比你小,却比你高上了一级,只得听她使唤差遣……”
瑶珠沉默不语,像是被盛愿说中的了心事,她呆呆地望着手中的簪子,神情迷惘。
“可你为何,想留在相府?寻常丫头要是被放出府去,而不是卖给下家,都得烧香拜佛,叩谢天恩。”
只见瑶珠羞红了脸,欲言又止,抬起泪痕已然干了的脸,又低下了头。
盛愿见她不愿说,本想再追问几句,耳畔却远远地传来一女子的呼唤。
盛愿回头一望,长廊拐角,有人打着灯笼过来,看身形,像是盛云夕房里的紫玉。
“既然你现在不想说,那我不逼你。你害我之事,我按下了,不会说出去。你的家人,也会得以保全。”
瑶珠坐直了,面色决绝,伸出两只手往地下俯去,郑重地给盛愿一拜。
“大小姐宽宏大量,这份恩情,奴婢没齿难忘,今后奴婢给大小姐当牛做马。”
“不必了,只是你尚留在府里的日子,帮我盯着盛云夕的动静,特别是她为何执意要去安远侯府赴宴。”
盛愿站了起来,“若是你表现的好,我会向夫人进言,借着我病了的缘故,把你留在我的身边,想必夫人不会拒绝。”
瑶珠只听着,却没有抬头,她只幽幽地说了句:“那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
“你说什么?”盛愿听不清她低声嘟囔着什么,只让她站起来。
“别想着和我耍花招,你们主仆三人的解药,还捏在我的手中,你也知道,此毒解药难寻,若非我,你们只有死路一条……”
“到时候药是你买的,毒自然也是你下的,我只需要推波助澜……”
瑶珠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瑟瑟发抖,“奴婢,奴婢但听大小姐吩咐!若有二心!天打雷劈!”
“起来吧。”盛愿说完,目光一撇身后走近了的紫玉。
她面带疑惑,见瑶珠跪着,披头散发,先向盛愿行了礼,问道:“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盛愿笑着,看着缓缓站起来的瑶珠,语气和缓说道。
“我见你们院子里的金菊开得极好,便想去看看是何品种,我好回去也在院里种上几株。”
“瑶珠怕我摔了,便上去替我搬上一盆细看,没想到夜深露重,她没站稳摔了,就成了这幅模样。”
“我说不碍事,她偏要同我请罪,说吓着了我……”
盛愿说起谎话总是行云流水,面色如常,瞧不出一丝破绽。
瑶珠在一旁连连点头,紫玉也不怀疑真假,恍然大悟道。
“原来是为了这事,方才奴婢远远瞧她跪着,还在想是不是她又怠慢了大小姐……”
“既然大小姐喜欢我们院里的金菊,明日我便同管事的说一声,往大小姐的院中也送去一样的。”
盛愿嫣然一笑,“那麻烦了,你们俩回去伺候盛云夕吧,我知道出去的路,就不用送了。”
紫玉见盛愿拿起药箱,把灯笼往她身前一拦,说道:“后院路上灯暗,还是奴婢送大小姐出去吧。”
“不然我们小姐,该怪我怠慢了。”
紫玉似乎话有话,盛云夕可不会管下人,是否怠慢她这个长姐,盛愿转眼一想,便答应了她的请求。
“瑶珠,你先回去换身衣服,衣衫不整的,二小姐见了只怕是要怪罪。”
盛愿静静听着,不一会,紫玉提着灯笼走在了盛愿前头,出了长廊,走在了后院的小路上。
后院路上虽然有着月光,但夜色愈发浓重,牡丹花叶繁茂,伸展着盖在石子路上。
幸好是紫玉带来了灯笼,盛愿才走得稳当,可披风衣摆,难免被枝条挂上。
“你想同我说什么,便说吧,不然该出门去了。”盛愿先开了口。
“奴婢想替我们家小姐,同大小姐说声谢谢。”紫玉话音郑重,她低着头,只顾提着灯笼。
“我们家小姐脾性不好,是桀骜不驯了些,可她心地还是好的,只是嘴上不饶人。”
“奴婢知道她一直看不惯大小姐您,一直给您使绊子,那也是,她太过在乎老爷夫人宠爱的缘故……”
盛愿撇过眼眸,“你就只想和我说这些?”
紫玉转过脸,她的眸子里一片情真意切,“奴婢是打小就跟着二小姐的,所以见二位小姐针锋相对,只怕是伤了彼此。”
“没想到你一小小丫头,倒懂得为主子周全,难怪会是一等女使……”
“大小姐谬赞了……”
两人漫步到了后院小门,紫玉上前把门拉开,盛愿跟在她身后,只见门外的走道宽敞无人。
如今入了夜,少有人在内院里乱走动,只有路上的灯,随风摇曳着,伴着沙沙风声。
“这盏灯笼,就给大小姐吧,毕竟外头黑得很,因大小姐是偷偷来的,我也不便送您回浮云居了。”
“二小姐说,明日安远侯府的宴会在午后,用过了早饭便是要出门了,还请大小姐别忘了时辰。”
盛愿点点头,明日她还要坐盛云夕的车架同去,毕竟父亲不让她去赴宴,她只能暗度陈仓了。
她接过了灯,跨步往门外走去,身后一阵门关上的吱呀声。
盛愿出去之后,看清了回浮云居的路,裹紧了披风,夜里愈发冷了,她还是第一次,漏夜出门。
她思忖着,瑶珠那丫头已然认罪,也算是威逼利诱,暂时为她所用。
瑶珠下毒之举,既怕盛云夕知晓,也怕父亲和主母知晓,看起来,倒像是她一人所为……
盛愿抿着唇,既然已经明了事态,眼下回浮云居,那便只有一件要紧之事,知春为何叛变了……
才过了韶光轩的院墙,眼前是镜湖流淌,分流成的湖畔,湖不大,湖面耷拉着荷叶,岸上是年岁已久的柳树。
柳树主干粗大,一人合抱尚且圈不过去,入了秋,成千上万的柳条垂落在水面,随风摇摆,泛起阵阵涟漪。
盛愿停下,驻足远眺,柳条萧疏,将悬月割得朦胧,她回京后,难得如此清闲,还能瞧见此等良宵美景。
忽而岸上最大的一棵柳树,突兀地晃动起来,盛愿下意识地往后退几步,灯笼左摇右摆。
那树一阵晃悠后,猛地一震,一黑色人影,从树上跳下,蔚然站在飘动的柳枝之下,融进月色之中。
盛愿一见他的身影,便知道是那少年。
她只顾着想着瑶珠和知春的事,倒是忘记了,他还跟着自己。
她走上前去,摸出袖中藏着的竹笛,握在手中,看了一眼,便漫步向他站的湖岸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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