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身上依稀泛着幽微的雪松香,盛愿第一次同他四目平视,被这张俊美的脸一惊,微微张着嘴巴。
他为何突然凑近,盛愿眼底有些许慌乱,又怕眼前人听见她横冲直撞的心跳,后退了一步。
盛愿定睛瞧着他的脸,美则美矣,不知为何,却给她一种不切实际的感觉。
少年五官立体,轮廓分明,属实是话本里所写的谪仙般的人物,可总有种雾里看花的朦胧之感。
她伸出手中的笛子,鬼使神差地抵在他凑近的脸上,那双温柔的桃花眼里一闪而过错愕。
萧临深皱着眉头,目光一斜,盯着她手中举起的笛子,又把身体扬了回去。
“楚公子方才为何这样看我?难道是我说错什么了吗?”盛愿收回了笛子。
属于他凌冽的雪松香远了,她才大口呼吸。
盛愿为医者,见过的男性也比寻常闺阁姑娘见得多,本应习以为常,不知为何今日会有心悸之感。
难道是她话本小说看多了,也同那书中之人,生出了些别样的心思……
“姑娘如此为我着想,在下感激涕零,适才见姑娘鬓角染了柳叶,想为姑娘抚去落叶罢了。”
盛愿闻言,摸了摸耳畔,手里夹带着明黄的柳叶,细长如眉,果真如他所言。
她一反手,柳叶从她掌心滑落,似乎是她多想了……
“其实楚公子只要同我说一声便好,不必如此……”盛愿低声,“不然被旁人看见,会有所误会。”
萧临深剑眉皱了皱,一双鹰眼锐利地目视四周,院墙高耸,青木入云,只有岸边两处人影。
他带着歉意,轻声开口:“眼下寂寥无人,姑娘自是不必担心。”
萧临深见她沉默,怕她以为自己是轻浮之人,郑重说道。
“我自是知道姑娘忧虑女子清誉,所以特意寻的这处地方等你,远离令妹住所,且有柳枝为掩。”
盛愿抬眸,他面色凝重,语气慎重其事,让她也不由地轻笑了一声,
“其实你同我一样,都是心软之人。”
萧临深一听,嘴角抽动一下,狭长的眼眸凝望着她。
他才意识,他今夜怎如此多话,竟把所思所想尽数脱口……
“在来韶光轩的路上,你同我说亲情可有可无,甚至还劝诫我不要对盛云夕仁慈。”
盛愿脸上挂着浅笑,她叹了口气,“我以为你是心思冷漠之人,亲情都能抛却,自是铁石心肠。”
“我虽不知你经历过什么。”盛愿顿了顿,“可楚公子审时度势,顾全我这个陌生人的境遇,可见心思柔软。”
“今日我如你所说,对自己的亲妹妹用上了非常手段,其实你不出现,不同我说这些话。”
她目光一凛,“我也会这么做,只不过我比你多一些犹豫,大抵也是因为,我在亲情中,也曾体会过温暖吧。”
萧临深静静听着她缓缓诉说,她的话似岸边上下奔袭的湖水,引得他浮想联翩。
从前在宫里,还未分府别居,那些事糟心的事,未曾发生的时候,他们也是兄友弟恭,父慈子孝的一家人。
古来帝王之家,哪有真正善始善终,亲密无间的真情?
他沉默着,眼眸里映着湖光倒影,晦暗中一丝亮光,少女的话,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今夜之后,你我便不会再相见了,萍水相逢,终有一别。”
萧临深一愣,霎时想起她方才所奏的笛声,还有眼下这番肺腑之言。
才明了,原来眼前少女,是在同自己告别。
“所以姑娘,方才接过笛子,才会一曲《渔舟唱晚》相赠?”
盛愿抬眸,见他笑得开怀,像是看穿她心思之后的得意,转开了话头。
“我外祖他素喜湖光山色,向往鸡犬桑麻,我不过是见今夜此情此景,对月怀人,才作此曲。”
她冷哼一声,往前站一步,黑色披风一晃,目光紧随飞跃的寒鸦。
“既然楚公子今夜便要离开,那也可当作赠你之曲罢了,谢你今日帮我的忙。”
萧临深也上前一步,他轻声地说:“在下一切都明白。”
寒鸦扑腾水面,里头一弯悬月碎了又圆,二人并肩站着,看着两只寒鸦嬉戏,沉默无言。
盛愿捏着他的竹笛,见乌云遮月,一切都暗了下来。
她把手里的笛子递到萧临深的身前,“还给你。”
“即是在下赠送给姑娘之物,又怎能轻易拿回?”
“真要送给我?”盛愿悄声一问,她从未收过别的男子之物,并且,他只是几面之缘的人。
“姑娘赠我天籁一曲,我怎能不回礼?更何况在下的命,是姑娘所救,区区一根竹笛,也难报姑娘大恩。”
“既如此,那我收下了。”盛愿把笛子又擦了一遍,放进了药箱里。
一时间二人无话,只有他手中的灯笼,烛火燃烧,噼里啪啦。
“若是不嫌弃,把这玉佩,也带上吧。我看这竹子,缺一笛穗。”
萧临深把他那块云纹玉佩,递到盛愿眼前。
盛愿不解地问:“可这是桓王王府信物,若是给了我,你怎么办?”
并不是她觊觎他这块成色不凡的玉,只是不解。
他为何会赠送如此珍贵之物,她岂能收?
“虽然是桓王王府信物,但暗卫人皆有之,若是丢了,回去再要一块也就是了。”
“你们桓王王府,还真是大方……”
盛愿惊呆,脸上尬着一抹笑。
她转念一想,桓王盛时,封赏丰厚,堪与太子比肩。
虽虎落平阳,但终究家底殷实,出手阔绰,也似乎有几分道理。
“可我若是执意不要呢?”
“姑娘还是收下吧,若是来日……”
萧临深一把拉过她的手,盛愿还未还得及挣脱,他就把玉佩,交到了她的手中。
“若是来日姑娘遇见了难以解决之事,把此于交给桓王王府,必定有人帮忙。”
“可你不过一侍卫,怎可能调动桓王王府之人……”
“先前我同你说了,桓王殿下心腹江夜寒明二人,是我兄弟,自然会帮我,也会帮你。”
盛愿握着他的玉佩,“楚公子,似乎想起了很多事?”
萧临深不知她是试探一问,还是随口一说,只能说道:“像是想起了很多,但我终归还是忘了任务为何。”
盛愿不再推辞,只把玉佩收了起来。
她想知道这块玉佩的来历,她为何会认得,是否与桓王王府有关?
萧临深见她收下,松了口气。
许是见她在家里如履薄冰,还不得不提防家中亲人暗害,才心生怜悯……
亦或者是远离沙场已久,心肠也越来越柔软了……
萧临深心中疑惑,见到盛愿的脸庞,又把淡淡疑虑遮掩着,说道。
“既然事了,也该是时候回你院中了吧。”
他伸出手,指了指盛愿肩上扛着的药箱,像是要她递给他拿着。
盛愿会意,便把药箱给了他,顿时肩颈松快了不少,她拿过他手里的灯笼,提在手心。
“还未谢你,用笛子替我止住了发狂的瑶珠。”
“我见她暴躁如雷,便自作主张出手了,可惜伤了我这笛子了……”
“照你所说,你一直都在盯着我们?”
盛愿同他肩并肩走回了羊肠小道上,此处远离内院住所,一般不会有人影经过,也是回浮云局的必经之地。
萧临深脸上突然红了,他悄然地撇了一眼身旁的盛愿,见少女未曾看他,只故作大方地解释道。
“若不看着,你要是被她们害死了,谁替我研制解药?难不成你身边那小丫头,也有你的医术水准?”
“她不会,你少打她的主意。”盛愿突然厉声,像是在警告。
“所以,我看着你的行踪,情有可原。”
“也罢,你我相遇之事,好歹也算是捂住了盛云夕和那两个丫鬟的嘴,暂时没什么危险了。”
她说起盛云夕,不再是忧心忡忡,萧临深见她松了口气,问道。
“你给她们服下的白色粉末,是什么?”
盛愿抬眸,侧脸看向他,“你瞧得还真是真切。”
萧临深尴尬一笑,不发一言。
“楚公子既然知道我会用毒,自然清楚那是什么。”
“可你不是说,盛云夕是你的妹妹,相国的掌上明珠,她若是出了事,会否牵连到你?”
他的话音急促,像是在关心她,盛愿把目光望向远方。
“等这件事过了风头,再把解药给她,也就没什么事了。”
她顿了顿,“她毕竟只有人证,除了那两个丫头没来得及细问,究竟是谁跟踪我。”
“唯一值得警惕之人,便是兵马司的副统领刘明了。”
萧临深听到她担忧刘明那厮,冷笑一声,说道:“你无须担心兵马司之人会来找你麻烦。”
他说得潇洒不羁,仿佛他有办法拿捏此人,盛愿停下脚步,望着他。
“楚公子有办法?”
“姑娘可是怕他会再度上门,拿今日之事做文章?无论是放跑北狄母子,或者是救我之事,给你和相府按上通敌的罪名?”
盛愿点了点头,她轻叹:“我虽久在闺阁,看不清京城形势,但瞧那刘明五品小官,都能对我父亲如此不敬,想必背后势力不小。”
萧临深眼前一亮,他未曾料想,眼前稚嫩少女,竟然也能看清京中形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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