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盛愿怕他又说出许多忌讳的话,忙上前拦下他夸张的举动。
“誓言的事若是能当真,那北狄与大夏几年前的和谈之约,也就不会失效了。”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萧临深,接着说道:“你是你们王爷的侍卫,自然知道这话的意思……”
萧临深的眼眸霎时暗淡,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为什么两国要和谈。
于世人而言,如果不是他战败,也不会有这场颜面扫地的妥协和谈,也不会有如今的北狄进犯……。
他是这场灾祸的罪魁祸首,是罄竹难书的罪人……
“所以,起誓这种虚无缥缈之事,若非求神拜佛之人,我想不会有人会信的……”
盛愿苦笑着说道,她笑得勉强,就连垂在身前的发梢,都像无力地随风而动。
萧临深本以为用发誓的方法稳住了盛愿,却不想她不是江夜嘴里百试百灵的那种女子……
他不禁懊恼,若不是听多了江夜在京城混迹勾栏瓦肆的胡话。
他也不会情急之下,作出发誓这种在他看来,十分蠢笨的举动……
他的脸上霎时红一阵白一阵,连带着耳后根都有些炙热地滚烫。
他赶忙撩过一丝长发,盖住了耳朵,生怕盛愿看见。
萧临深看着盛愿头顶上那根海棠簪子,想起同盛愿第一次遇见的巷子,他沉声说道。
“其实,你真不必如此担心。你如若真的害怕,我告诉你一个万无一失的方法。”
盛愿闻言,抬起双眸,她与他不过一臂距离。
他身上冷冽的雪松香,幽微地进入她的鼻间,她对上他温柔的眼眸。
她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她轻笑一声:“你想说,死人的嘴,是最严丝合缝的是吗?”
“可是你忘了,我是一个救死扶伤的医者,我做不出草菅人命的事。”
她说完,垂下眼眸,又复抬眸,冲他挑起眼尾,轻松一笑,仿若春日桃花,巧笑嫣然。
“所以,我信你了。”
萧临深出神地盯着她小家碧玉的脸庞,她笑得灿烂,她平素里哪里给过他如此好的脸色?
一时间,他喉结翻滚,溃败地支支吾吾说道:“你……你信我就好。”
盛愿察觉到他两只耳朵红得像晚霞,见他双眸躲闪,却不明白他为何这般?眨着水润的眼睛问道。
“楚公子身体有疾?怎突然脸和耳朵都红了?”
萧临深却觉得她是在明知故问,忙三言两语地遮掩过去,“都日上三竿了,晒了半晌?不红才怪吧?”
“可是方才,我还没看见……”盛愿喋喋不休,睁着明眸追着他问道。
萧临深下意识转身想逃,才迈出几步路,却猛地停住。
盛愿一个不注意,高挺的鼻子撞上了他宽厚的背,一阵生疼,她忙捏紧鼻子。
她身体娇弱,最怕磕碰,一不小心,总是会淤青甚至流血。
果不其然,鼻腔之中传来一阵浓烈的腥味,她慌张地后退一步,扬着脸庞,生怕鼻腔里的血流下来。
萧临深听得盛愿一声痛苦的呻吟,忙转过身去看她,却发现她捏着鼻子,表情狰狞。
她白皙的手缓慢地流淌着殷红的血迹,手腕处的长袍因着举高滑落。
萧临深看清了她细嫩胳膊上还未消退的牙印……
那伤痕红且深,表面覆盖一层凸起的结痂。
萧临深剑眉一皱,忽然脑袋一阵耳鸣,宛若鹤唳之声,他只觉得头疼。
痛楚之间,萧临深似乎想起当日在深巷里头,他疯病犯了之后的场景……
他恍然大悟,原来那日他口中的血腥之气,所伤之人,就是眼前的少女……
可她看起来宛若弱柳扶风,身子骨轻轻一推,就像要散架一般,哪能控制得了他疯病发作的时刻?
兴许除了她手上的伤痕,他在失去理智的时候,不知是否还伤了她其他地方?
萧临深眼眸一睁,立刻冲上前来,眼神在盛愿身上打量,见她血流不止。
当机立断,三两下撕下了她身上最薄弱处的纱裙。
“你?你做什么?”盛愿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坏。
她身上这件衣裙虽然不贵,但是好歹最喜欢的一件衣裳,就这样被他撕下一块。
可少年神色认真,一言不发。
他身姿挺拔,骨节分明的手匆忙折叠着不规则的布块,站在她的身前。
盛愿捏着鼻子,呆呆地望着少年庄严的神色。
他一举一动虽然一丝不苟,但盛愿觉得,他似乎有些紧张……
难道是因为她流血了吗?可是只是流鼻血,何至于此?
正当思索之际,一张大手缠着青色布块,倏然地贴近她的脸庞,盛愿的眼眸一下瞪大,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轻薄的布块飘在风中,萧临深在手指轻触她脸庞的一刻,迅速地缩了回来。
“给……给你,止血。”
萧临深一时情急,本想往她脸上去擦掉未干的血迹,却想起盛愿才同他所说,男女大防之事。
见盛愿仍然呆滞着,他弯下腰,慌张地把那半块布料,塞进她垂下的另一只手。
少年俯身之际,如瀑的长发顺势落在她的肩头,几根飘逸的发丝,滑溜地刮着她的脸庞。
盛愿才意识,他离她如此近……
她一时慌神,另一只手不知不觉握紧了他递来的半块布料,而捏着鼻子的一只手,却恍然地松开。
血液就像涓涓细流,滴答地落在她身前的青色衣衫上。
盛愿忙去用手背抵住,她整个洁白的手背被血迹染红。
萧临深见她还在发愣,一下抢过她手里快被吹掉的薄纱。
“松开。”
他的话听着严肃,他青涩的脸庞流露的沉稳气质,好像年长她好多岁。
盛愿鬼使神差地松开了遮住鼻子的手,任凭血液从她的鼻子之间流淌而出。
萧临深左手上前提住她的鼻子,右手忙着擦掉她脸上的乱飞的血迹。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鼻子之间被挤压得半分气息都难以进入。
盛愿哀怨地盯着他,他像是不知她是个柔弱的女子,用劲之大,仿佛像是在随意拿捏一只兔子耳朵……
“疼……”盛愿忍不住轻呼。
萧临深冷着脸,虽然不搭话,盛愿却感到鼻尖的压力浅了,知道是少年松了力道。
她定睛看着少年,他仔仔细细地擦着她的脸……
他生得俊俏,盛愿看着光照之下他完美无瑕的肌肤,心中不禁打鼓。
世上哪有如此完人?竟然连一丝瑕疵都瞧不见?
忽然少年松开她的鼻子,掌心贴上她的额头,用劲地往后推去,盛愿顺势仰高了头颅,嘴巴微张。
“你……”盛愿不太明了他的意思,还想问话,却被少年冷声警告。
“别说话,会被呛到。”萧临深将她脸颊上,糊得乱七八糟的血迹擦得干净,又往下去擦她的脖颈。
盛愿在他触碰脖子的一刻,身上一阵激灵,猛地用沾满血的手握着他的手背,“我自己来。”
萧临深望了她一眼,只得把手上的布块递给了她,又一字一句地叮嘱道。
“你且仰着头,别低下,只怕会再流血。”
盛愿本想点头应承,可他抵着她额头的手仿若定海神针,她根本动弹不得,只得冲他眨眼示意。
“好了,你自己仰着。”
少年突然松开手,盛愿只觉得压在她头顶的千斤巨石,顿时消失,她仰着头,看着少年的脸庞。
眼前之人却猛地侧过脸,盛愿疑惑他为何躲闪,却清晰地看见他红得通透的耳朵,像是能掐出血一般殷红。
盛愿皱着眉头,心中嘀咕为何这人脸上不见半分绯红,耳朵却红得像她流的血色?
“楚公子?不若我替你把一次脉?”
“为何?”萧临深远远地望着关着的大门,又转过脸,看着盛愿。
“平白无故,你的耳边,确实太过鲜红,我从未见过这番场景……”
“咳咳。”萧临深轻咳一声,故作淡定地说道,“你看走眼了。”
盛愿转着眼珠,这话,不是她之前反驳眼前之人,她没有脸红的说辞……
“有人回来了。”萧临深见她疑惑的神情,警惕地说道。
话音未落,他顺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又像是怕她误会,忙补充一句:“鼻子上,还有血。”
盛愿这次没有下意识地躲闪,不知是少年的神情太过正经,她并没有排斥少年这番看似轻薄之人的举动……
“等下叫跟着你的小丫头帮你把染血的衣裳换了,既然身体虚弱,就不要穿得如此单薄……”
眼前之人的灼灼关切之言,盛愿仿佛听错,除了师傅和师兄,没有别的男子,如此关怀于她……
她抬眸看向高大的少年,他不像她所知晓的任何熟人,他于她而言,只是一个平白无故相识的陌生人。
“我走了。”萧临深敏锐地听着寂静院子外头传来的嘈杂之声,他一把抢过盛愿手中带血的布块。
“这个,我替你扔了。”
他潇洒地将布块握在手中,便迅速地走向后院,身姿矫健,很快便消失在人高的绿墙之后。
盛愿还未来得及同他说别的话,黯然地盯着他离去的方向,不知为何,她还想同他多说几句……
门口“啪”得一声巨响,两扇木门被一脚踢开,弹在门后,又往回旋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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