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宣毅特地找了一家偏僻的二手铺,用自己和傅岷的终端换了一块两米见方的防水膜一个磨损严重的登山包一大一小的两个带灯帽还有一个小型太阳能火机和一根登山杖,现金则都被他换成了应急驱虫的药物和营养液。准备这些东西后他和傅岷坐上末班接驳车,终点站是玉昆山脚的凤仙村。
月上中天的时候,宣毅和傅岷从凤仙村的村中小道,遁入了漆黑的山林之中。
山路崎岖,月光被枝繁叶茂的树木分割成星星点点散落,这微弱的光根本抵不过深夜的黑,即使有灯帽辅助照明,对于傅岷来说还是过于超纲了。宣毅途中几次想抱起傅岷,可是都被拒绝了。他说路还有很长,等他累的走不动了再让宣毅抱他。
宣毅很想告诉小孩说自己不累,中考体检时他的体力耐力负重各项数值和他爸宣爱军去年年检的数值差距不到两位数。
比起身体,宣毅现在的精神状态才是岌岌可危,抱着傅岷可以让他的心不那么惶恐,让他紧绷的神经得到一丝缓解。
但在看到傅岷泫然欲泣的脸后,宣毅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等他累了,等我累了。宣毅心想,他们都需要成为彼此的依靠,才能更好的去互相依靠彼此。
而明天就像眼前的路,不知道尽头,更无法回头。
两个人这一走就是一天一夜,除了偶尔停下来补充身体能量,宣毅就没有停下过,傅岷累了会主动要他抱着睡,醒了就会要求自己走。
一直到昨天傍晚,宣毅看到了这棵根隆出地表的一截的大树。终于找到了一个相对能够休息的地方了,宣毅总算松了一口气。他怕再走下去傅岷就要病倒了,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孩那么倔呢。宣毅头有点麻。
趁着太阳还没彻底落下,两人在周围捡了些枯枝,宣毅还稍微跑远了几步路,找到了旱蒲葵,正好摘下挡露水。
等搭建完一个能容下两个人的小掩体后,天早就黑透了。
宣毅小心的把浓缩驱虫液沿着边缘滴了一圈后就带着困的睁不开眼的傅岷躺了进去。
浅眠了一夜的宣毅一大早就清醒了,一旁的傅岷还一点动静没有,宣毅轻轻的触碰了一下小孩的额头,感觉温度正常。
“辛苦了。” 宣毅侧躺着身看着小孩脏兮兮的睡脸,过去的一天一夜长途跋涉对于自己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于眼前这个从小就比同龄人孱弱的傅岷来说可不要太难。但是他还是坚持下来了,如果叔叔阿姨还在的话,一定会激动到热泪盈眶。
想到这,心脏又止不住的开始紧缩起来,宣毅不禁闭眼,他伸手环抱住傅岷,将头埋在对方瘦弱的肩膀处,像是在汲取力量。
我和小岷会努力活着的,所以您一定要来接我们回家好吗。
“……”
清晨的玉昆山被薄雾笼罩,太阳从东边的矮陀峰鸟露出半个身子,林子里早起的鸟已经开始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金色的阳光穿过雾,落在一个由树枝和藤蔓拼接而成的扇形掩体上,掩体依托大树裸露地表的树根而搭,上面盖了几片大叶子,看着十分简陋,但是却为宣毅和傅岷提供了一夜好眠。
就在太阳彻底冒出矮陀峰时,宣毅从掩体中探身而出,叶片随着他的动作从一侧滑落,露出一层透明的薄膜。
稍作收拾,等傅岷也从睡梦中醒来后,两人简单了吃了顿早餐,其实就是喝营养液。
“哥哥,我们之后要去哪里啊?” 傅岷皱着眉头,苦哈哈的吞下营养液后,被难吃到口齿不清还坚持的问话。
“去找一个秘密基地”
“秘密基地?”
“嗯”
“去年我和我爸妈来过这里,当时我们最远走到了雾昆峰。”雾昆是云雾与玉昆交界的群山之中的最高峰。
“都没有告诉过我……”傅岷垂下眼帘,他有点委屈,可他心里面难过的事情,不懂的事情太多了,这会儿突如其来的委屈反而显得微不足道,所以他只是嘟囔了一句,很快又强打起精神。
“那我们是要去雾昆吗?”
宣毅伸手揉了一把小孩毛茸茸的脑袋。
“对不起,因为你的身体不好,之前如果告诉你,你肯定会缠着要一起来一次,我爸妈最经不起你撒娇了,叔…”叔叔阿姨会很担心。
宣毅的声音戛然而止,可是傅岷的眼睛还是一瞬间就红了。
“我知道。”傅岷看着他这位正在懊恼自责的哥哥说“你才让人担心。”
傅岷有个秘密没告诉宣毅,他突然把自己抱住跑出车站餐馆的那一天,越过他的肩膀,自己看到了叶阿姨打败了一个追着他们的坏人。他想喊住宣毅,可是叶阿姨却看着自己摇头,说嘘…
什么早上还送自己上学的爸爸妈妈突然就去世了?为什么哥哥要带着自己离开家跑到山里?为什么有坏人追他们?为什么阿姨明明就在他们身后却不和他们一起?他根本思考不过来,也不敢细想,他只知道跟着他哥哥走,一直走。
“嗯,既然我们互相担心对方就好,去年没有带上你,现在带你去好吗。”所以不要伤心了好吗。
“好”
“那我们现在出发。”
......
石榴镇这两天发生了好几起悬案,十来个外地人莫名其妙被人打晕在地,还有几个老外被人发现暴毙在靠近玉昆山的村子外围,据目击者说,这些人无论死的伤的,无一例外都是练家子,体格结实的很。
搞得最近石榴镇对外边来的人特别敏感,明明正值旅游旺季,可当地人都被这破事挂着,颇有些提心吊胆,就怕哪天开门看到有人躺在自家门口又或者哪天自己就被殃及无辜了,也没什么心思再去搞钱,毕竟有命赚还得有命花才行啊。
从外头赶来的驴客们瞧见这情况,胆子大的看热闹,胆子小的掉头就走,反正是都没了爬山的心思。
“这应该是最后一个了吧。” 一男子靠着墙,随手拿出火机点了根烟夹上。地上侧躺着一个穿着黑色作战服的女人,仔细看能发现她的胸口还在规律起伏,应该只是昏迷。
“走吧。”叶律织看了一眼地上的人,转头离开,走出巷子,一辆悬浮轿车停在路边。身后的人啧了一声,似乎有些不满。
副驾驶车门突然开启,一人从车上钻出来,朝着他们两人的方向一阵挤眉弄眼,后又装模作样的打开后车门,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请赵上校入座”
“……”赵印章将手中的烟掐灭后往不远处垃圾桶一扔,两步越过叶律织走上前去,将那装腔作势的人提起扔进了后车座。一套动作下来堪称行云流水,完了他冲着叶律织示意。
“上车”
悬浮车行驶过石榴镇市区,在指示灯路口暂停时,几乎是引得了路边所有人侧目,各种羡慕嫉妒恨就要凝成实质扎在车内人身上。
“来就来了,开这么高调的车是打算干什么?”赵印章坐在副驾驶,语气十分无奈。
“高调吗?” 司机大人反问,紧接着点名道姓叫人回答。
“丁秘来说说,咱们两高调不高调”
“嘿,那当然是比不得某拳打特务,脚踢叛徒,两天连败数十人的江湖高手” 还害的老子加班加点从沪市赶来燕都,就为了给你这祖宗收拾烂摊子。丁侨给了后视镜里的某人一个笑嘻嘻。
“……我”
“周绯,这事是我干的,你不用把气撒印章身上。”叶律织语气生硬,她虽然自知理亏,但在周绯面前,就是低不下头,也懒得听这两人指桑骂槐。
“呵…”周绯发出意味不明的笑,他生的一副清贵样貌,冷眼看人的时候不怒自威,了解他的人就会知道他这是动了真气,怒极反笑了属于是。
“想说什么就……”
“律织…”赵印章赶紧出言打出叶律织,周绯生气是意料之中,怪他自己没提前报备,还帮着叶律织闹出那么大动静。要是再惹这人生气,回去肯定有的受。赵印章心里苦,求饶的看了一眼周绯说道
“老宣被他们害的现在还躺在重症医疗舱,阿律走投无路把小孩都往山上赶了他们还咬着不放,这口气,就这么咽下,太难。”赵印章话里话外就是想让周绯有事回去再说,叶律织现在人难受,说话不好听也多担待些,可偏偏有人不接茬。丁侨和叶都坐在后座,距离近感情远的他第一个就忍不住。
“东西早给他们,惹不起也躲得起吧?我不是说强盗有理,我的意思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活了四十年不会连这个世界什么样都没看清吧?”
“丁侨!…”赵印章也动了真火了。
“行了。”周绯伸手把赵印章脑袋推正回去,他目不斜视看着前方的道路,字正腔圆的做出坦白。
“叶小姐,这事不是我们不帮你,是帮不了你。今天搁这我就摊牌直说了,赵印章不能再掺和你们的事情,我不能看到他变成你老公那样,我受不起,你懂吗?”
一字一句,字字珠玑,叶律织闭上双眼默不作声,只后牙槽几欲咬碎,放置大腿的手拳头紧握到指甲都要陷进掌心。
“阿绯……”
“闭嘴!”
赵印章被周绯怼的手足无措,他和宣爱军赵织律是曾经出生入死的战友,为他们两夫妻就算豁出性命,对赵印章而言也是义不容辞的。可是此时此刻,看着周绯泛红的眼眶,他什么都无法说出口。
一路再也没有人说话,丁侨翘着腿一手撑着下巴看窗外飞过闹市街景,划过绿水青山,只觉得真她妈没意思。
时间无声无息的流逝,叶律织感觉车在减去,意料之中的,周绯开口说了句。
“叶小姐,我们就送你到这?”
车缓缓靠边停下。临下车前,叶律织嘴唇微颤,她喉咙干的厉害,可是有的话不说,以后可能就再也没机会说了。
车门打开,叶律织没有犹豫,下车关车门离开。
赵印章隔着车窗目送友人,耳边还回响着对方沙哑的声音。
“印章,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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