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宿舍,只有空调低沉的嗡鸣和周靖妤偶尔翻身时,床垫弹簧发出的细微抗议。
月光被厚重的窗帘隔绝在外,室内一片沉沉的黑暗。
太安静了。
安静得让人心慌。
从联谊会那个混乱的夜晚回来,她就发现不对劲了。那个持续了将近一个月、如同背景噪音般存在的频道——
周靖妤内心那个热闹非凡、吐槽不断、偶尔还会冒出些让她心跳失序的惊悚OS的小世界,好像彻底关闭了。
消失了。
无声无息。
起初,她以为是周靖妤睡着了。
可当周靖妤在梦里不满地嘟囔了一句“烤年糕…别跑…”
寂静如墨般洇开,只有薄纱窗帘筛落的月光,在地板上流淌。周身月光骤然凝成冰凌,寒意缠上心脏。那声清晰的梦呓,毫无预兆地刺打破沉寂,却没有随之而来的纷乱心音。
唯一的钥匙,断了。
窥探周靖妤那个口是心非,唇齿能磕碎磐石的家伙,真实世界的窄门,轰然关闭。
她彻底成了一个谜面空白的谜。
蒋漓撤撑着床沿起身,足下却像踩在失重的棉絮里。一点失衡的眩晕袭来,她立刻抿紧唇线,指尖用力抠进微凉的木纹。
安静的夜被心跳声填满。
咚…咚…咚,沉重得仿佛敲在空旷的鼓面上,震得耳膜生疼。
联谊会那记利落的过肩摔、那句“她心里有人了”、那个仓促躲闪的“你猜”……此刻都化作尖利的碎片,反复切割着蒋漓撤的神经。
答案沉没在周靖妤无声的轮廓里。对面床上,月光仅吝啬地勾勒出一团模糊的隆起,几缕散落的发丝泛着微弱的冷光。这间浸透熟悉气息的宿舍,第一次令人窒息。
绝对的“失聪”。单向的囚笼。失控的焦灼感像藤蔓勒紧咽喉。
蒋漓撤猛地闭上眼,指尖无意识掐进掌心,试图压住那点因重心倾斜而泛起的眩晕。
【她在想什么?】
【睡着了吗?】
【……讨厌我了吗?】
不行。
她需要确认。
确认周靖妤的存在,确认某种……联系。
蒋漓撤掀开薄被,动作轻得几乎没有声音。她赤着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像一只在暗夜中潜行的猫,悄无声息地靠近周靖妤的床铺。
一步,两步。
距离拉近。黑暗中,周靖妤熟睡的面容轮廓逐渐清晰。她侧躺着,脸颊压着枕头,微微嘟着嘴,呼吸均匀绵长,看起来毫无防备,甚至有点孩子气的柔软。
蒋漓撤停在床边,借着窗外极其微弱的光线,近乎贪婪地凝视着这张脸。
平日里总是活力四射、表情丰富,此刻却安静得像个精致的瓷娃娃。她的目光细细描摹过周靖妤光洁的额头,微阖的眼睫,挺翘的鼻尖,最后停留在那色泽浅淡、看起来异常柔软的唇瓣上。
联谊会那晚,带着酒气和桂花甜香的气息拂过耳畔的感觉,猝不及防地回笼。
“是、谁、呀?”
那三个字,像带着细小的钩子,再次搔刮着她的神经末梢。
黑暗似乎给了某种勇气,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或者说是某种借口。蒋漓撤屏住呼吸,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前倾,目光锁住那片柔软的所在,脑海里只剩下一个疯狂叫嚣的念头:
【亲上去……】
【就一下……】
【她不会发现的……】
这个念头如此清晰,如此具有诱惑力,以至于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靠近已经超过了某个安全距离。
就在她的气息几乎要拂上周靖妤脸颊的瞬间——
“唔……”周靖妤在睡梦中发出一声含糊的呓语,眉头微微蹙了一下,似乎感觉到了某种无形的压迫感。
蒋漓撤的动作猛地僵住。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她像被无形的电流击中,瞬间直起腰,整个人向后弹开半步,背脊撞在冰凉的梯子上,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
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她在干什么?!
几乎是同时,周靖妤被那点细微的动静惊醒了。
“嗯……?”她迷迷糊糊地哼了一声,长长的眼睫颤动了几下,费力地掀开了一条缝。
视线在黑暗中聚焦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辨认出床边杵着一个模糊的、高挑的人影。深更半夜,悄无声息地站在床边……这场景足以让任何刚睡醒的人魂飞魄散!
“啊!”周靖妤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变成了短促惊恐的抽气声,她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狂跳,睡意全无,一把抓过枕边的鲨鱼抱枕挡在胸前,声音都变了调:
“谁?!谁在那?!”
“是我。”蒋漓撤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和……干涩。她站在原地,没再靠近,也没退开。
“蒋漓撤?!”周靖妤听出了声音,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随即怒火“噌”地就上来了,“你有病啊!大半夜不睡觉!站在我床边装神弄鬼!吓死我了知不知道!
她气呼呼地掀开被子,赤脚跳下床,气势汹汹地冲到蒋漓撤面前,借着窗外微弱的光,怒视着对方。
两人在黑暗中面对面站着,距离很近,近到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温热气息。
“你刚才盯着我看干嘛?!”周靖妤不依不饶,她刚才半梦半醒间,确实感觉到一道专注得近乎实质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
夜色还未完全褪去,宿舍里弥漫着朦胧的晨光。
周靖妤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像裹了层糖霜,却努力绷出一点气势,“你刚才……是不是在偷看我?”
她揉了揉眼睛,半梦半醒间那道过分专注的目光,让她心尖莫名痒痒的。
蒋漓撤侧躺在自己床上,镜片后的眸光在微熹中流转,看不清情绪。她慢条斯理地转回头,清冷的嗓音像初融的雪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刻意为之的嫌弃:
“……研究新课题。”
“嗯?” 周靖妤迷糊地歪头,一缕呆毛不听话地翘着,“什么课题?”
“论某些自称‘仙女’的生物,” 蒋漓撤顿了顿,语气平淡无波,却精准地投下炸弹,“在深度睡眠状态下,发出规律性、类似微型引擎声的可能性。”
空气凝固了一秒。
周靖妤瞬间炸毛,像只被蜂蜜糊了一脸的小熊,又甜又气,脸颊“唰”地飞上两朵红云,“你胡说!仙女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打呼噜!你这是污蔑!是诽谤!是对仙格的严重侮辱!”
蒋漓撤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像在欣赏什么有趣的小剧场。她甚至微微勾起唇角,那弧度清浅却足够晃眼,慢悠悠地补上最后一刀:“哦,数据样本显示,该生物还存在间歇性磨牙现象,声音清脆,频率……”
她扑了过去,带着暖烘烘的体温和被阳光晒过的被子气息,双手毫无章法地去捂蒋漓撤的唇,指尖却先一步碰到了对方微凉的,带着若有似无笑意的嘴角。
蒋漓撤甚至没怎么移动脚步,只是身体微侧,左手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扣住了周靖妤胡乱挥舞的右手手腕,同时右臂一揽,稳稳地圈住了她因为前扑而重心不稳的腰身,轻而易举地将她整个人禁锢在了怀里。
动作流畅,一气呵成,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熟练。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周靖妤整个人都懵了。预想中的“扭打”没有发生,她像主动撞进了一个清冽皂角香气的怀抱。手腕被对方微凉的手指扣住,腰肢被一条结实的手臂牢牢圈住,隔着薄薄的睡衣布料,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手臂肌肉的轮廓和灼热的体温。蒋漓撤的心跳声,隔着胸腔,强而有力地撞击着她的耳膜。
咚…咚…咚…
一下,又一下。沉稳,有力,却似乎比平时快了一些?
黑暗中,两人的呼吸都有些不稳。周靖妤的脸颊紧紧贴在蒋漓撤的颈窝处,那温热细腻的皮肤触感让她浑身僵硬,大脑一片空白。蒋漓撤圈在她腰上的手臂也微微绷紧,扣住她手腕的指尖无意识地收紧了几分。
一种难以言喻的、滚烫的暧昧,在无声的黑暗里迅速弥漫、发酵。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又或许只是几秒钟。蒋漓撤低沉的声音在周靖妤头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戏谑?
“投怀送抱?”
这四个字像火星溅入油锅,瞬间点燃了周靖妤的羞耻感!她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挣扎起来,试图从这令人窒息的怀抱中挣脱。
“放开我!谁投怀送抱了!是你先吓我的!蒋漓撤你这个混蛋!放开!”
蒋漓撤没有立刻松手。她微微低下头,看着怀里像只炸毛小猫般挣扎的周靖妤,黑暗中,她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份羞恼和慌乱。一种奇异的满足感,混合着失去读心能力后的不安,在她心底交织。
就在周靖妤挣扎得快要脱力时,蒋漓撤圈在她腰间的手臂,忽然微微上移,修长的手指,隔着薄薄的睡衣,轻轻覆盖在了她的左胸上方。
位置精准地……压在了她的心脏上。
周靖妤所有的挣扎瞬间停止!整个人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僵在了蒋漓撤怀里。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只手掌的温热,甚至能感受到对方掌心清晰的纹路。那只手就那么安静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贴在她剧烈起伏的胸口上。
咚!咚!咚!咚!
她的心跳,瞬间飙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速,像密集的鼓点,疯狂地敲击着自己的胸腔,也清晰地传递到那只覆盖其上的手掌中。
蒋漓撤微微偏头,温热的呼吸拂过周靖妤的耳廓,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磁性,在她耳边轻轻响起:
“心跳声太吵了,帮你按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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