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可以给我一个答案吗？”
他的声音钻入耳膜，直达脑海。
心脏砰砰砰地狂跳着，随着血液的流动，犹如擂鼓一般，越来越响，越来越急，呼吸慢慢变得急促，胸腔上下起伏，程橙几乎有点喘不过气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是片刻，她在他的注视下，吞了吞喉咙，缓缓地摇了摇头，眼泪流下来，垂在身侧的手指攥紧，她吞了吞喉咙，告诉他，“对不起。”
说完，她垂下脑袋，不敢再同他对视。
路凌嗤笑一声，转过身，侧对着她，看向窗外。
沉默了片刻，他告诉她，“身份证在抽屉里。”
程橙抬起头，默默走向前，从背后抱住他，用脸颊轻轻蹭他的后背，眼泪浸湿了他的衣襟，她鼻音浓重地告诉他，“等我回来。”
言罢，她松开他，从抽屉里找到自己的身份证，迅速离开了。
房间里寂静无声，被她环抱着的触感依然清晰，路凌沮丧地轻笑了一声。
……
何丛之出了严重车祸的新闻铺天盖地，出事路段早已封锁，但交警圈起的外围仍旧有许多记者围堵，更有电视台或者各种自媒体对着现场汽车的残骸进行直播。
医院的门口也堵满了记者，被警方拦住进不来。程橙在钱铎的带领下，从侧门悄悄溜进去，来到手术间的门外，在这里，她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作为经纪公司的老板，方艺白自然早早来到现场坐镇，他身旁陪着的是简希，简希正搂着满身血迹的简棠，不住地劝慰。
钱铎解释，“事发的时候，他们俩都在车里。”
程橙点点头，抬步走过去。
那边的人也察觉到了他们的到来，简希同她招呼，“程橙。”
方艺白冲她点了点头。
程橙分别跟他们夫妻俩打过招呼，最后才看向简棠，“棠棠……”
“你来了……”简棠抬起头看她，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三个小时以后，何丛之手术结束，进入重症监护室。
简希是孕妇，必须要回去休息，方艺白自然陪同，剩下的能做主的只有钱铎、她，简棠。
钱铎看了她们一圈，果断作出安排，“待会修文会过来跟我一起守在这里，程橙你先带简棠回家……”他看简棠想要拒绝，态度强硬地道：“至少先回去洗个澡，换件衣服。”
简棠一脸麻木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很狼狈，衣服上全是血迹，有些甚至已经凝结，散发着腥臭味。
程橙走过去，搂住她的肩膀，也跟着劝说，“走吧。”
简棠没有再拒绝。
程橙开钱铎的车送简棠回了她暂时租住的公寓。
这是一间两室一厅的小户型，装修风格很温馨，沙发上团着两只狸花猫，见到主人回来喵喵喵地叫着冲上来，在她们脚底下来回打转。
简棠神情呆滞，蹲下身体，摸了摸其中一只的头。
程橙建议她，“要不要先去洗澡？”
简棠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起身进了卧室，打开衣柜翻找衣服。
程橙没有跟进去，在客厅逗她的两只猫，检查它们的猫粮和猫砂。
房间里很安静，除了猫叫声外，只听得到她自己的脚步声，忽然间，一丝细碎的啜泣声传来。
程橙一怔，立即跑进房间里，正捂住脸啜泣的简棠抬头看向她，脸色苍白浮肿，眼眶通红，嘴唇微微颤抖着，被泪水打湿的头发黏在脸上，遮住了大半张脸，眼神痛苦到了极致。
看见程橙，她瘪了瘪嘴角，流下一串眼泪，声音哽咽沙哑，“程橙，我好害怕……”
程橙心口一窒，猛地冲上去，将她抱住。
简棠死死地搂住她，嘴里喃喃道：“呜呜……我真的好害怕……”
她的声音一开始是闷闷的，沉重的，嗓音很是沙哑，最后直接嚎啕大哭起来。
程橙紧紧地回抱住她，借给她力量，不让她虚弱的身体软下去，咽了咽干涩的喉咙，不住地安慰她，“没事的，没事的啊，没事的。”
她说不出更多的话，反反复复都是这一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简棠的情绪才稍微稳定下来，两个人坐在床边，她跟程橙解释事情发生的经过。
何丛之结束琅市的路演后，本来是要跟随剧组一起搭乘高铁回江州市的。
走之前却碰见了作为电影记者来采访的简棠，两人吵了几句嘴，简棠赌气先走，何丛之开车来追赶她，把她强行拽上车后，他一路开回了江州市。
一路上都很顺利，直至下了高速路，一辆轿车不知为何突然失控，朝他们撞了过来，何丛之狂打方向盘，却躲闪不及，车子撞上了护栏，又滑行了一段距离。
很神奇地，副驾驶座上的简棠没什么事，何丛之却受伤严重。
她叙述完，程橙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简棠受了巨大的惊吓，人实在太累了，洗完澡以后很快就睡着了。
程橙守在她旁边，同她睡在一张床上。
听到身侧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程橙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看着路凌的微信头像发呆，她想给他发条信息，却又不知道发什么。
就这样，她睁着眼睛，发了很久的怔。
“睡不着吗？”身侧的简棠突然发出声音。
程橙立即把手机锁屏放好，转过身，轻声道：“我吵到你了？”
简棠摇了摇头，脑袋在枕头上摩擦，发出沙沙声响。
黑暗中，程橙看不清她的脸，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程橙靠近她，帮她理了理额前凌乱的发丝，“别想太多了，都过去了。”顿了顿，她又补充道：“会好起来的。”
她这句话不知道触动了简棠哪里，她又流了眼泪，哽咽着嗯了一声，开口的声音很沙哑，“只要他好起来，我就不再生他的气了。”
程橙擦了擦她的眼泪，鼻尖也有些酸涩。
简棠用力地抽了抽鼻子，自顾自道：“不管什么事，都没有他活着重要，我们人真的好渺小，根本抵抗不过意外和无常。”
“我们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好好地活在当下，珍惜彼此。”
“很多我们纠结的，争论的，根本不值一提。”
“嗯，你说得对。”程橙随口附和她。
没想到程橙却侧过脸来朝向她，“你也是，要学会放下啊。”
程橙一愣，有点惊讶她会说这句话。
简棠无奈一笑，“我知道，你心里还在纠结四年前那件事情，即使我早就说过不怪你了，你还是不肯原谅自己，对吧？”
她转过脸，望着天花板，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们都是普通人，并不完美，是允许犯错的，放过自己吧，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看开一点，不要把自己变成一个狭隘的人，程橙。”
黑暗里，啪嗒啪嗒的细小声音响起，那是程橙的眼泪落到了枕头上。
简棠已经重新又睡过去了，方才她凑到程橙耳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你值得的。”
……
孙涛推着他和路凌的两个行李箱，任劳任怨地去办理值机。
今天早上，路凌突然给他打电话，要求他立刻定机票，要在下午赶回江州市。
之前他还在想怎么路凌没有一点回去的迹象，没想到突然之间就要走，发生什么事了吗？
有疑问是一回事，领导的交代是一回事，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刻答应下来，挂掉电话就去购买机票，最终决定搭乘下午四点的航班。
他办理好了值机，又去买了两杯咖啡，才回到贵宾室。
路凌正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刷手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见他进来，抬起头，递过来一个冷淡的眼神。
孙涛立即吓得一激灵，连忙向前，“路总，我买了两杯咖啡。”
路凌看了他一眼，抬手接过，嗓音低沉地问他，“都办好了吗？”
孙涛赶忙笑道：“都办好了，路总，不过……咱们为什么突然要回……”
最后一个字在路凌淡漠冰冷的眼神中吞了回去。
半小时后，他们前往候机室，准备登机。
“路凌？”走在路上，突然有人喊他的名字，路凌微微一怔，回过头。
那人惊喜地走向前来，“这么巧，又遇到了。”
“秦老师，你这是……”路凌一愣，看向秦淑云身后坐在轮椅上的老人。
秦淑云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
三个小时后，清州区的路家老宅。
路凌走进客厅，老太太伸长了脖子，朝他身后看了又看。
“别看了，没有你想见的人。”
老太太脸上露出失望的笑容，随即立即换了一副嘴脸，臭骂他，“那你还回来干什么？”
若是平日，路凌说不得会跟她斗两句嘴，但此刻他却什么话都没说，把手上的行礼丢给佣人以后，转头便上了楼。
“喂，臭小子，你怎么回事？”老太太喊了好几声
路凌背着她挥了挥手，就消失在了二楼拐角。
老太太和一旁张妈面面相觑，“他是怎么了？”
张妈皱了皱眉，提出一个可能，“难道是，小两口吵架了？”
楼上，路凌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手机里突然弹出来一条消息，他立即拿起来一看。
“路总，已经按照您的吩咐，请刘教授帮秦老师的母亲安排了手术。”
他没有回，又把手机丢了回去。
片刻后又拿起来，打开搜索软件，输入何丛之的名字，搜索关于他车祸的消息。
“#何丛之状况#，记者从经纪人处得知，目前何丛之已经脱离生命危险，转入重症监护室@何丛之@钱铎@星艺影视。”
他退出搜索软件，打电话给孙涛，“帮我查一下何丛之在哪个医院。”
说完不等孙涛有所反应，便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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