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你家原本是小康之家，在一个冬天收留了一只丑陋的狐妖，本想着万物有灵，好心将狐妖照顾，不料那狐妖看上隔壁村的人便用妖力偷取你家钱财给那家，你们不同意便使唤怪物伤你们？”
陶缙云从这个穷书生颠三倒四的话语中提炼出信息，加以归纳总结后复述了一遍。
穷书生双手合十作揖，镇定自若，完全没有人类见到顶级凶兽的恐惧，他洋洋洒洒逻辑自洽。
“正是如此，小子穆生怜惜那丑狐将她带入屋内好生休养，不曾想对方恩将仇报，放出猫头狗尾的怪物将我家请来的道长耳朵割掉，我也被扯下两个脚趾。”
穆生作势就要脱下鞋袜给陶缙云看自己没了两个脚趾的脚。
陶缙云嫌弃挥手将穆生丢出去。
“等等，等等大人，我所言非虚啊”，穆生飘在空中还在挣扎，看来他是真的想报复那只狐妖。
明琢张嘴想哼哼，陶缙云果断捏住嘴巴，听到穆生还在狡辩便说：“的确，你说的都是事实，只不过调换了发生的时间罢了，不如你和当事人对峙一番，看看谁才是受害者？”
穆生嘴巴立刻停止发出吵闹尖锐的声音，他僵硬地回头，看到一个衣着华丽但容貌又黑又丑的女子进来，女子眼中泛着冷意，扫了他一眼转而朝陶缙云行跪拜之礼。
“大人明鉴，小女子名为臧三娘，原是吐蕃一只修炼成仙的藏狐，幼时因会使用点术法便离家玩闹，没想到意外发生，和别的妖斗法时产生空间裂缝将我丢到湖南一带，身受重伤被这人的前世所救。”
‘怎么又是狐仙报恩的戏码’，陶缙云兴致缺缺，这千年来这般雷同的剧情已经看过不下五起了。
“后来待我修成正果，想要偿还因果时，他早已因得罪了贵人被处死，我只能寻觅他的转世，正是如今的穆生。”
穆生呆愣的停在空中不再挣扎。
“因我族特殊，化形面容丑陋，恐不能以身相许报答恩情，便托梦问穆生有何所求，他说自己想要钱财，我便现身给予金元宝，可这穆生贪心不足，日以继日竟嫌弃我给的财物少，便叫来道士想将我诛杀。”
“你这书生真有意思，抱着侥幸心理前来想要报复别人。”
那股力量消散，穆生摔在地上，不断往后靠抬头看着起码一米八的身影向自己走来。
“见金色喜，丧身辱行，满嘴胡言，颠倒黑白，自以为做的滴水不漏天衣无缝，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骗过我？因为自己参加过院试便自觉机灵过人？”
穆生看到金色重瞳里倒映着自己狼狈的模样，破罐子破摔：“若那丑狐果真前来报恩，为何给予的钱财越来越少，如今我家破败不堪，这救命的因果如何偿还？”
“我乃狐仙，自然不会像旁的妖怪弄些作弄人的障眼法，一切钱财皆是我救人所得，若是富人便得金元宝，若是穷苦人家便分文不收，不过只是给钱太少，你便叫来道士想要诛杀我”，藏三娘的脸化为狐狸本相。
她正在疯狂压抑自己的愤怒还有些许的莫名其妙。
陶缙云插嘴进去，用长出锋利指甲的手指轻轻在穆生脸上划过：“大概是因为如果没有人家在场，你很可能……”
结果陶缙云话都没有说完，一股充斥着混乱扭曲的气机大张旗鼓地落到穆生身上，整个店铺陷入最原始的黑暗。
穆生看到黑色的深渊，世间万物都在其中毁灭，如同万花筒般旋转溶解，悲伤、恐惧、痛苦，一切负面情绪堆积在他的灵魂之上，整个人变得疲惫不堪，如灌上铅一样沉重。
明琢很早就看穆生不爽了，先是打扰自己和亲亲老婆回忆美好童年的二人世界，又是被亲亲老婆摸脸，他眼睛都气红了，一下子物理意义上气炸了，黑色的雾气包裹着整个店铺对穆生进行施压。
藏三娘被威压压得化为原型躲在角落瑟瑟发抖，而直面明琢针对的穆生感觉自己身体的每个部位都有了自己的想法，叫嚣着要脱离身体出去单干。
直到一声响指后，穆生才从幻觉中醒来，他浑身都被汗湿透了，神情煞白，瞳孔涣散。
陶缙云给了明琢一拳才让对方收手，突然间就闻到一股尿骚味，他一低头就见穆生裤/裆一片湿润，原来对方被吓尿了。
他果断封锁自己的嗅觉转身离开，坐到王座上翘起二郎腿：“看在藏三娘的份上饶你不死，如今这生死的因果也就化解了，如今的你可就没了要挟对方的资本了哦？”
穆生依旧神情呆滞，看样子真的已经吓傻了，陶缙云颇有些苦恼，最后还是藏三娘主动把弄脏的地面收拾干净，再把穆生带走才解决的。
“你又在乱发什么脾气，还叫我冷静点，结果刚才闹出这么大动静，你是生怕上面发现不了吗？”
陶缙云皱眉看着浮动的雾气，伸手指了指店铺的天花板。
明琢自知理亏，也知道陶缙云指的并非天花板，而是那九重天之上的存在，将雾气化作触手讨好地拉着陶缙云的衣角晃了晃。
“不要生气了嘛，你看我不是及时收手没闹出大动静吗？而且你打都打了，就不要生气了嘛”，明琢又分出几根触手握着陶缙云的手，轻轻按摩，“你的手应该没有打疼吧？”
“没事儿，我说没事儿”，陶缙云想抽手但抽不出来，重复说了一遍后，就看见原本按摩的触手非常暧昧的抚摸起来。
“没完没了了是吧？你怎么一天就想着这样那样，捅捅捅亲亲亲啊？”
“没办法，我种族特殊，不通过这样那样的话，负面情绪就发泄不出去，堆积越来越多我就会失去理智造成大乱。”
明琢可怜巴巴地说。
“多亏了你以情绪为食，我才不会发疯，这么一看咱们简直就是天作之合，天生一对嘛”，明琢说着说着就荡漾起来，用触手比了一个黑漆漆的爱心。
“啧，满嘴甜言蜜语。”
“可是我的甜言蜜语都只对你一个人说，旁人可是连见到我的资格都没有。”
“……哼，继续关注藏三娘和穆生吧，我倒是要看看后续是什么。”
陶缙云也不知道怎么听到这些话，心脏砰砰跳，难道是因为外面有什么东西在针对他从而发出的预警吗？
他若有所思，表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于是便拉开水幕俯视着湖南长沙的某处村庄，打算跟进后续。
此时的穆生已经彻底清醒过来，感觉到自己裤/裆有些被风吹过的凉意，但他不敢吱声，因为自己此时正被藏三娘抓着腰间的衣服在空中飞。
“三，三娘，我们怎么在空中？”
穆生颤抖着声音提问。
“哦，大概是那位殿下传唤我的时候，我正在天空中吧，离开那里后就自动返回原处了，至于你被我提着走的，自然也在空中。”
藏三娘回答后抖了抖穆生，吓得对方惊抓抓但一动不敢动，大概是怕她一个不小心就把他丢下去摔死吧？
“穆生你放心，前尘既了，我自不会杀你来坏我的仙途，等把你送回去后，我不会再报复你也不会再见到你。”
藏三娘感受到明目张胆的视线注视在自己身上，知道是陶缙云在关注这件事。
她有些讥讽道：“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居然能因此产生强烈的恨意进入殿下的典当铺，你和前世的你没有一丝相同，若不是因果牵连告诉我你就是他，灵魂也没有造假，我真的怀疑我是不是找错人了。”
穆生什么都不敢说，当一只缩头乌龟，直到脚站在地面上才抬头问：“那你为何要收走我的钱财，你报恩给了我不就是我的了吗？凭什么还要收回去给隔壁村的于氏！”
“什么你的钱财？我和你相好，钱财自然就属于我们两人，但你喊道士杀妖，若非我是狐仙恐怕就会殒命于此，不过是收回钱财罢了，若我是狐妖，你们一家早已在地府相聚了。”
藏三娘也不理解这一点，不过已经不重要了，与眼前这个人的因果已尽，不需要去理解贪婪之人的脑回路。
“那你为什么放出妖兽咬伤我？”
“不过小惩大诫，对付你这样的人再好不过了，你贫穷的后半辈子就是对你最好的报复，后会无期。”
言尽于此，藏三娘架云离开，天上的视线也随之消失，她松了一口气——之前突然被传唤，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大错，会被直接解决掉，没想到事情交给他们自行解决了。
但，只要进入典当铺就会自动产生交易契约，自己没有什么损失，难道这代价都是被穆生一人承担了？
她摇了摇头不再想那个男人，从此不谙世事潜心修炼，在很久以后居然突破了藏狐一族的桎梏，能化形成一个漂亮美人了。
而典当铺里面，陶缙云手里抓住不断挣扎的、属于穆生财运具象化的金团，他从明琢身上捋了一丝黑线扔进金团里，再透过水幕丢回穆生身上。
这并不是直接剥夺了穆生的财运，而是他后半辈子获得的钱都会因为或大或小的事情丢出去，根本留不住钱，要等他轮回转世后这幅命格才会消失改变。
——就当是敢对着饕餮说谎话的代价吧，总不能顶着四大凶兽的名号却什么事不做吧？
“我家亲亲老婆真可爱，嫉恶如仇可爱，报复人也可爱。”
“呕——你说得好肉麻，好恶心。”
明琢自动忽视掉后半句话，伸出触手放到陶缙云的腹部，以一种关心和惊喜的语气说：“这里终于要有小宝宝了吗？没想到几千年才怀上，刚才是不是孕吐？小宝宝有没有踢你？”
“滚呐！”
先不说他是很明确的雄性，不对，也有雄性有感而孕的先例，陶缙云差点被明琢带进沟里，他都要气笑了。
“天道可不允许世间出现第二只饕餮，除非我死了才有可能诞生第二只。”
明琢听了这话还了得，他拍了拍陶缙云的腹部说：“没事了，这个讨人厌的家伙已经被打掉了，没有孩子也好，亲亲老婆就不会把视线分给其他家伙身上，只能看我一个人了。”
陶缙云习惯了对方间歇性发疯癫狂的病灶，懒得理留在原地发出嘿嘿嘿痴汉笑声的明琢，独自一个走到典当铺门口推开门。
外面一片黑暗，看不见一丝光亮，猛烈的罡风伴随着空间的破碎聚合，只有店铺外的三米左右的空间没有被侵扰，要是在往外走，就会被上面发现。
不过他力量储备足够，能够短暂出现在现世，加之明琢的干扰屏蔽，应该能在人间待一个月左右。
还真是待机五十年开机一个月啊，幸好如今的现世人类逐渐变为主导地位，喜怒哀乐的情绪足够充沛，要是放在封神战以前，估计得待机几百年才行才能出去一回。
“你想出去了？”
不知什么时候又化作人形态的明琢走到陶缙云一边，拉起手，黏黏糊糊地动手动脚。
“对啊，这里到底太过无趣了，没有阳光没有微风，除了我们两个以及可能到来的顾客就再也没有其他生灵了，当然要出去走走啦，不然一直蜷缩在这一隅，迟早有心病的。”
“那我也要一起去。”
“不行，你得留下来看店。”陶缙云非常冷酷地拒绝。
“……那我分一缕化身跟你一起出去。”明琢退而求之，把顶着荷包蛋眼泪的脸升到陶缙云面前，楚楚可怜。
“可以，你变成个什么寻常点的宠物跟着我吧。”
“我就知道亲亲老婆对我最好了。”
明琢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在陶缙云脸颊上很大声地亲了一下，嗦出一个显眼的印子。
“你这登徒子混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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