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尘封的历史,在齐乐人的演讲中徐徐展开,最终定格于那一天——
二十五年前,魔界北方死亡之海边境,卢比孔河。
浩浩荡荡的恶魔大军兵临此地,准备与死亡之海的古老一族作战。而率领这群恶魔大军的人,正是刚刚加冕获得了神格的魔界之王,毁灭本源的持有者,宁宇。
“越过这条河,前方就是死亡之海了吗?”
穿着黑色魔王戎装战甲的宁宇从巨型狮鹫上跳了下来,询问他的向导——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夜莺。
“是的,那就是我的故乡,死亡之海。”棕色皮肤的小女孩回答道。
她放下背后的弓箭跪了下来,匍匐在卢比孔河边,用嘴唇亲吻河畔的苔原,默念着游子回到家乡的祷告词,这古老庄重的的仪式让所有人静默着等待。
直到她重新站起,这个十三个人的小队才突然开了闸一般热闹了起来。
“终于要大决战了,不知道这BOSS什么水平。”
“两年来的冒险生活马上就要结束了,想想还真是有点小遗憾呢。”
“你这话听起来很不吉利,快咽回去!”
“需要抽个塔罗牌算算吗?”
“不了谢谢,这场仗非打不可,就不抽了,我手气不好。”
“也不知道我们的等级够不够打最终BOSS。”
“宁宇够了吧?毁灭本源的领域级,已经打下了整个魔界完成加冕,算是练到顶了,总不能把人间界也一起打下来吧?”
“那玛利亚嫂子不得气得一剑捅死宁宇?”
“快点结束吧,我受够魔界地图了,别的不说,眼睛快瞎了。”
“魔界有一点好,恶魔对同性恋还挺宽容的,这点比我们老家强。”
“它们岂止对同性恋宽容!简直是什么都行,自由过了火!”
“说真的,BOSS战前不给存档点的游戏,在我们原来的世界是要给差评的。”
“正经一点吧老兄,这可不是游戏,死了真的要死的。”
“宁宇怎么了?”
夜莺的问题终结了这群队友们的喋喋不休,所有人停止了闲聊,看向他们的领袖。
宁宇站在卢比孔河边,随身携带的大剑被他插在脚边,他用缠绕着绷带的双手搭着剑,眺望着这条河的对岸。
来自北方的风凛冽而寒冷,吹得宁宇身后的黑色披风猎猎作响,如同一面死亡的旗帜。
寒风中,这个男人高大的背影仿佛是魔界的化身。污浊的血,寒冷的铁,流淌不息的熔岩,他应该是这些东西构成的。
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可是当他松开搭着大剑的手,回过头,扯了扯脖子上白色的毛围巾,对同伴们露出腼腆笑容的那一刻,魔界万王之王的魔像崩塌了。
他从来不是一位真正的魔王,他只是一个勇敢、热诚、心怀爱意与希望的年轻人。
“我在想玛利亚。”宁宇将爱人送他的围巾贴在脸颊上,那柔软的触感让他情不自禁地微笑,黑色的眼睛里满是热恋之人的神彩。
踏入战场前的最后时光里,这位勇者想到的是他爱的人。
对他而言,暴力也好,杀戮也罢,如果不是为了爱与守护,那就没有意义,他会像厌恶这个魔界一样厌恶自己。
可是如果战争是为了保护玛利亚那样的人,保护即将被世界意志入侵的现实世界,那么他就会生出无限的勇气,去挑战那高不可攀的神明。
宁宇对同伴们大声宣告:“我决定好了,等结束了这最后的战争,我要去圣城向玛利亚求婚。就算教皇冕下把我打出来,我也要去!”
同伴们简直要崩溃了:“宁宇!快闭嘴吧,你知道这话多不吉利吗?!”
宁宇一脸茫然:“啊,为什么不吉利?大战当前,我们应该聊聊未来的计划啊,这让人充满了动力!”
夜莺认真地点了点头:“宁宇说得对。”
可惜,整个队伍中唯有这两人认可这个想法,其余人冲上去捂住宁宇的嘴:“你可别说了,憋住,不要在大战前立这种死亡FLAG!”
“不要迷信,我就要说!我要和玛利亚结婚,钻戒我都准备好了!”宁宇负隅顽抗,坚持用自己的梦想让所有队友窒息。
于是,在卢比孔河畔,勇者小队们先自己干了一架。
宁宇被队友们无情镇压。堂堂毁灭魔王,毫无形象地被同伴打倒在地,身上坐了四个身强力壮的大汉,让他宛如被压在五指山下的孙悟空,动弹不得。
女士们你推我,我推你,最后占卜师嫌弃地出了一块手帕,堵上了宁宇的嘴。
宁宇:*!)!!¥@!
世界清静了。
除了被按在地上还遭到同伴们无情嘲讽的宁宇,周围到处都是快活的空气。
他们很快决定在卢比孔河边享用一顿丰盛的午餐——特地放很多宁宇讨厌的香料——然后再渡河决战。
宁宇终于被“刑满释放”了,赶上了这顿最后的午餐,他嫌弃地将香料从食材中挑出来,一边挑一边骂骂咧咧。
“你们就是这么对你们尊敬的队长的吗?小心后面BOSS战我不捞你们!”宁宇在挑出一片味道类似于香菜的叶子后,狂怒着质问道。
回敬他的,是队友们不敬且猖狂的笑声。
没有人相信宁宇会丢下队友。他是整个团队的核心,一个当之无愧的领袖,坚毅、勇敢、正直、善良。
这条伟大的弑神之路上,他们遇到过数不清的困难,失去过许许多多的战友,无数次地走到绝境之中,可是所有人都相信:只要宁宇在,我们一定会取得最终的胜利,我们不会失败!
他就是这样一个被拥戴、被信赖的领袖,一个真正的勇者。
只是那一天,没有人知道他们要面对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敌人,因为这场远征是亘古未见的史诗——以人类之躯,去挑战全盛时期的创世神明。
这是一场不公平的战斗。
一场注定不可能成功的失败。
彼时,还未知晓未来的勇者们,在这卢比孔河畔,度过了最后的快乐时光。
午餐的最后,队里最擅长烤鱼的同伴阿汉为宁宇献上了一条完美的烤鱼。
“不添加任何你讨厌的香料,纯正烤鱼风味。这可是我在我爸妈的店里当了十年童工练出来的手艺,有请尊敬的宁宇陛下品尝。”阿汉佯装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给宁宇送烤鱼。
他这副故作谄媚的模样,惹来了同伴们的大笑。
宁宇咬了一口,挤兑道:“嗯……你十年童子功的手艺也不过如此,开店保准赔本。”
阿汉当场原形毕露:“我呸,有种你把烤鱼还我!”
宁宇翻身而起,立刻跑路,阿汉拔腿就追,宁宇当机立断,以骇人的速度在逃亡中吃完了整条烤鱼,并把鱼骨头扔回了阿汉身上,高喊了一声“还你了”。
于是这场追逐战的烈度再次升级,宁宇为了一条美味烤鱼,付出了挨兄弟两拳的“沉重”代价。
这一幕浸泡在所有人的笑声中,恰如两年来八百多个日夜里,再平凡不过的一天。
酒饱饭足,远征军即将渡河,进入死亡之海的最终战场。
宁宇作为队长,被推到了河边,同伴们起哄着,让他说两句。
“这可是历史性的一刻,以后说不定要写进噩梦世界的教材里的。”他们说。
宁宇尴尬地抓了抓后颈:“你们早说啊,早说我就去写演讲稿了。”
“临场发挥,更能欣赏到你词不达意语文挂科的窘迫。”没良心的同伴们笑道。
这群可恶的家伙,宁宇一脸气愤地瞪着他们,可是眼底却满是笑意。
他知道,他说什么并不重要,只是此时此刻,他的同伴们需要他站出来,为他们挥舞前进的旗帜,为他们吹响战争的号角。
于是宁宇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两年了。我来到这个世界,整整两年了。两年来,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或者换一个更直接的问法:我在这个世界所经历的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我问过玛利亚这个问题,玛利亚没有用教典中的话回答我。她说,宁宇,这个问题的答案,任何人、甚至主都不能给你,除了你自己。
“那一天,我朦朦胧胧地明白了一些什么,我隐约知道,我不能活在无意义之中,我必须为自己寻找意义。否则,我将在永无止境的痛苦之中挣扎,为每一日的折磨而怨天尤人,这不是我想要的,我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于是我问自己:我想要什么?当我真诚地质问自己的那一刻,答案从我的灵魂中迸发了出来,自然而然,就像是它一直在那里等着我:我想要回家。不仅仅是我一个人回家,我要带你们,带所有人回家。这就是我的使命,我的意义!
“我宁宇,为了这份意义而活,所以我也可以为了这份意义而死!
“如果我胜利,我就是成功的经验;如果我失败,我就是失败的教训!每一种尝试都有价值,哪怕是失败,它也有价值,至少它告诉了我们,什么样的道路是错误的。错到最后,总有后来人会成功。
“从那一天开始,我不再将任务、历练甚至失败,视为令我恐惧的痛苦。它们成为了我向上攀爬的阶梯。我迈过它们,一阶一阶地往上爬,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爬到天空的最高处,向那条操控着我们命运的大金鱼发起挑战!而现在,就是那个‘总有一天’!”
咆哮的北风从死亡之海中吹来,冰霜在卢比孔河畔凝结。
阴霾厚重的云层,没有放过哪怕多一分的光线,所以也不会有舞台一般的光芒照亮这个年轻的勇者,为他镀上一层神像一般不朽的金光。
可是这不重要。
言语不重要,模样不重要,时间、地点通通不重要,重要的是人类那燃烧的勇气与决心。
为此,他们翻过大山,渡过大海,越过荒漠,穿过两界的缝隙,征战于魔界的大地上,最终站在这里。
伫立于呼啸的寒风中,宁宇拔起他的大剑,指向遥远的北方——
“越过神与人的鸿沟,我将解放整个噩梦世界。但若不越过,我将毁灭。”
“所以我要前进,孤注一掷地前进。到高高在上、肆无忌惮地折磨我们的神明面前,砍下祂高傲的头颅!”
“我愿意托付后背的战友们,我们前进吧,为了这最后的战役,渡河——!”
战鼓隆隆擂响,号角的长鸣撕裂阴云密布的天空,恶魔大军朝着死亡之海进发。
河畔边的先驱们,跨过亘古长流的卢比孔河,奔赴最终的战场。
他们一去不回。
他们永垂不朽。
PS,今天炫了好多粮,香喷喷,吃完精神百倍写更新。
PPS,宁宇的台词,有几句是凯撒过卢比孔河时的话。
原话是“越过此河,将是悲惨的人间世界。但若不越过,吾将毁灭。前进吧,到诸神等待的地方,到侮辱我们的敌人所在之处,孤注一掷。”
当时我看到狂喜:这么合适?抄了!立刻记进小本本里。
历史背景是凯撒与庞培、克拉苏秘密结成“三头同盟”,后来克拉苏身亡,庞培被元老院拉拢,元老院向凯撒发出了最终劝告书,要解散兵权审判他。罗马法规定:任何指挥官皆不可带着军队渡过卢比孔河,否则就是背叛罗马。所以凯撒要么交出兵权引颈就戮,要么孤注一掷杀过去。最后凯撒在卢比孔河边说出了这些话,这一去他再也不能回头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1章 黄昏之乡的新生(三十九)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