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队的阵仗太大，十五分钟内从北川的车站一路狂奔到了商业街。
卞修泉已经带人封锁了商业街，尤其是雷默特餐厅外，已经被严严实实地封锁了起来。
沈今的头盔被他随手丢在地上，他朝着餐厅大门跑去。
像往常一样，林望站在吧台内侧，餐厅里的灯都暗了。只有吧台的灯照亮了林望的身影。
他正在盯着眼前的这颗炸弹，红色的光不时扫到他的脸上，却不见他眉眼间有任何松动。
即便如此，沈今已经察觉到这颗炸弹和往常的与众不同之处。
比之前的炸弹扫描范围都要广，几乎是从二楼的楼梯到配电室，连同整个餐厅内部都能被扫描到。没有人能从这颗炸弹的探测器前躲过。
沈今终于明白林望要他们都在餐厅外，不要进来的理由了。
那颗炸弹也比其他安装在外面的都要大出一倍。
混蛋，是从哪里看到自己也能拆掉炸弹，先报废了爱德华，进而准备报废了自己。
来不及回顾是什么时候被发现，沈今只想让林望现在把炸弹拆掉。
林望的手里只握着一把不算小的剪刀，那是他平时用来处理食材的。
“还剩多久？”
沈今隔着门看着林望的方向。
已经被封锁的门让沈今无法进入，他的手指抓着门把手，放大了林望的一举一动。
他看起来很镇定，盯着炸弹的脸色像是盯着平时的素材一样。
看不出一丝恐惧。
“5分23秒。”
林望的声音很冷静，似乎并没有面对炸弹的一丝一毫的恐惧。
“很好，你已经把外壳拆开了吗？”
“已经拆开了。和平时高级牛肉的包装没区别。”
他实在是太冷静了。
用来包装的箱子已经被他用那把剪刀都剪掉了，只剩下包裹着炸弹的底座，和炸弹的外壳。
沈今隔着吧台，只能扫描到吧台后的炸弹的轮廓，无法分辨出颜色。这让沈今觉得很焦心。
“现在你可以把外面包裹的板子拆掉，如果你需要螺丝刀，就在你右手边能碰到的抽屉里，有一把之前我调整设备时留下的瑞士刀。”
“我不能动。”
林望的声音很轻，总有种快要晕倒的感觉。
这是林望饥饿感到达顶峰的时候。
“送来的盒子外面写着，不要轻易从炸弹面前离开，如果我去拿的话，即使下半身不动，上半身也会离开的。”
闻言，沈今的手抓紧了门，恨不能立刻破门而入，可又想到这次的炸弹连爱德华都会出现问题，理智上又不能轻举妄动。
“别担心，只是盖住了，盖板可以掀起来，就像超市里生鲜牛肉的包装一样。”
林望依然很冷静，听不出一丝一毫的动摇。
也许是因为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紧张了。
沈今的耳边能听到郭宇等人维护秩序疏散人群的声音，也能听到众人的紧张和不安。
非常果断地切断了和外界的联系，沈今现在只想听到林望的声音。
“你现在能看到所有的线，对吧。”
林望的耳机里只有沈今冷静的指导，他放缓了语调，听起来很温柔。
也许是为了安抚林望的情绪，也许是出于设定，林望不知道。
但林望能听到他粗重又频繁的呼吸声。
他的呼吸，只是为了散热。
呼吸的节奏越快，越频繁，越说明他此刻脑力消耗很大，越能说明他此刻面临艰难的运算。
这颗炸弹，和之前他遇到的炸弹，不一样。
“对。”
林望的右手握着那把粗重的剪刀，左手扶着装炸弹的泡沫箱。
隔着吧台，沈今看不清炸弹现在的情况，因而更加着急。
可他不敢让林望随便移动那颗炸弹，毕竟不知道打开被检测到后，移动炸弹会不会造成误判，被认为从炸弹旁离开。
“炸弹的排序很有规律。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那块数字显示屏是卡在底座上的，不能轻易移动，□□就在那下面，不用碰那里。”
沈今的手指紧紧握着冰冷的门把手。
天色渐晚，已经开始刮起冷风了。
沈今感到气温正在下降，幸好屋里的气温并不会发生变化，不至于影响到林望。
与往日喧嚣的商业街不同，这里只有严阵以待的警员和排爆小组。
没有亮着灯的店铺，没有喧嚣的人群，没有食客，没有餐厅优雅的音乐，没有饭菜的香气。
只有震耳欲聋的倒计时。
按照那个炸弹的体量，在人员密集的上川区商业街爆炸的话，这周围半径两公里说不定都会被夷为平地。
“我看到了，□□。”
林望依然没有动手，盯着炸弹。
他不敢抬头看沈今，握着剪刀的手心开始出冷汗。
“□□，黑色的。”
“对，拆除感应器之前不要动□□。你现在能在一堆线当中看到黄色的那根，是唯一的黄色，先从它开始，一定要小心。”
炸弹的线实在太细，没有专门工具，用那把平时剪肉的剪刀，实在费劲。
他修长的手指伸到炸弹密集的排线中间，不自觉地吞咽一下，额角流出细密的汗水。
带着薄茧的手指在触摸到电线的瞬间，眉头轻蹙，他没想到这线比想象中软了这么多，似乎不小心就会折断。
“我要剪了。”
就像平时他说要做饭了一样平静，甚至听不出一丝情绪波澜，沈今怀疑林望是不是已经被吓坏了。
“你确定是黄色吗？”
“只有一根黄色，不是吗？”
林望的声音太轻了，根据沈今的经验，这不是个好兆头。
他立刻抬起手，示意郭宇带人后退，离这里再远一点。
众人拿着护盾，站在距离餐厅周围，看到沈今的手势，郭宇先是疑惑，进而决定听沈今的话。
队伍的撤退动作也很快，等郭宇站在10米开外的位置举手示意，沈今的视线回拢，他眼里只有面前的林望。
已经不会有任何问题了。
林望听不到外面的动静，可却能看见，防爆小队离得更远了。
紧张之下，他觉得自己不争气的身体又开始饿了。
饥饿感让他的手轻轻发抖，几乎是下意识，林望抬起了手，远离了那颗炸弹，咬着后槽牙，重重地甩了两下手。
“你可以开始了。”
“我剪了。”
林望握紧了剪刀，略粗的刀尖对准了那根唯一的黄线，一刀下去，干脆利落。
无事发生。
“然后是那根蓝色的线，在发出红光的感应器旁，靠近电路板右上角的位置。”
沈今感到自己情绪太过紧张了，以至于声音都在发抖。
林望没有询问，默默剪断了那根线。
“剪断了，计时器上亮了红灯。”
“是的，你切断了感应器的备用电路，我们已经成功一半了。”
沈今哽住了，他看着林望站在炸弹面前，像是平时做饭一样冷静镇定，可实际上的林望早在等自己的这半个小时里透支了几乎大半的体力。
“好，接下来我们来拆掉感应器和□□的连接，这样你就可以从感应器面前离开了。”
林望的回答很闷，也没有刚刚那股力气了。
“刚刚那根蓝线旁边的绿色线，从上方看它是和蓝线从一处被拉出来的，看到了吗？”
“剪吗？”
“对。”
林望改变了握持剪刀的方式，将剪刀攥在掌心，从上到下，将那根绿线放在剪刀中间，一把剪短。
紧跟着，他看到感应器的红光更强烈了，几乎是下意识，林望紧紧闭着眼。
时间不多了，只剩下1分21秒了。
“下面是那根黑色的线，从感应器下方扯出来的那根。”
黑色的线……
“从下面扯出来的，不是黑色的线。”
林望的声音很轻，却抛了一个重磅炸弹给沈今。
“你说什么？”
“感应器下面，有一根红色的，还有一根绿色的，绿色的连接到□□的位置。”
“红色的……我不知道连接到哪里，套到下面的电路板了。”
林望的回答很虚弱，他硬撑着自己的身体，站在吧台前。
从收到这颗炸弹开始，他就这颗炸弹，片刻不敢离开，小心翼翼地拆掉了外包装，已经让他鼓起了所有的勇气。
因为一开始选择不便的站姿，他站了四十多分钟才等到沈今接电话。
而沈今赶到的路上，跟他讲了那么多炸弹的事情，发现炸弹并不是平时常见的类型，于是决定让他不要动。
林望已经到脑力和体力的极限了。
他看着手机亮起的屏幕，上面是他和沈今的通话界面。
趁着沈今在那头思考，林望换到了信息页面。
“红色和绿色的，哪一根的位置更靠近□□呢？”
“绿色的。”
“把红色剪掉。”
“你确定吗？”
沈今没有立刻回答，林望就知道了他的答案了。
不确定，不知道，赌一把。
“沈今，还剩下不到一分钟。”
林望并不是在催促，只是在陈述事实。
“沈今，你可能不懂。但是，我真的很喜欢你。”
话题来得太突然，沈今被他的话吓得愣住了。
还没明白是因为什么，他直勾勾地注视着林望。
就在距离自己十米不到的位置，林望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藏匿在阴影里，只有红光能扫到他的脸。
“我喜欢你，沈今，一直以来……”
“现在不说的话，可能就没机会说了吧。”
林望的声音隐约透着绝望，沈今也听到得出来。
“即使你根本不懂我的感情，也没关系的……”
沈今闭着眼睛，听完了林望的话，依然不知道要怎么做。
沉默之中，已经到了最后时限。
“……”
沈今试图回答，但是电子脑实在无法处理这两份工作。
“结束了。”
写稿子的时候从亲友处得知了不好的事情。多事之秋，临近寒冬，希望大家无论如何都能乐观积极地生活下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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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牛高汤泡牛里脊（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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