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货！”秦屿川突然觉得这两人真的是蠢到没边了，或许她们都发现了水缸已经结冰，可是谁也没放在心上。
秦屿川早就听内侍汇报了，内侍一发现水缸的问题便告知了两人，可是她们都只觉得是对方的问题，又将人手撤走了，这才酿成大祸。
秦屿川长舒一口气，将自己的怒火强压下去，这才开口：“木已成舟，你们觉着这事该如何了结。”
淑妃最先反应过来，连忙补救：“此时虽是天灾，可也有臣妾监管不当的缘故在，臣妾愿出钱修缮麟德殿，再拿出些钱财来安抚因此事受伤的宫人。”
淑妃自然是愿意拿钱消灾的，她父亲虽只是一个户部尚书一年也不过是拿着俸禄过活，可家中未曾入朝为官的偏房皆出门做生意去了，家中好歹是有些钱财的。
皇帝见目的达到面色稍缓，便盯着丽嫔开口：“丽嫔，你觉得该如何是好呢？”
丽嫔听明白了皇帝的话，便顺着淑妃的话说道：“臣妾也愿意出钱为自己的过错赎罪。”
秦屿川见两人如此懂事，有些欣慰又有些恼火。
欣慰这笔钱有了着落，恼火国库空虚，税收年年亏欠，可这些大臣家中却是有钱得很。
“有错便要罚。淑妃丽嫔褫夺封号，收协理六宫之权，小惩大诫此事也算了了，你们可有异议？”秦屿川明明是在询问她们的意见，可她们也不敢反驳，好在皇帝不打算追究了。
“谢皇上恩典。”两人匆匆道谢。
秦屿川抬眼看着众人，这才让她们起身，同皇后坐在一处，拉着她的手开口：“皇后怀有身孕，你们要安分守己，切莫给皇后添一丝烦恼。”
说完皇帝又看着坐在一旁的姜嫔开口：“六宫不能无做主之人，皇后不适，便赐嫔妃姜氏协力六宫之权。”
姜嫔本就是打着看戏的幌子来的，没想到皇帝会赐给自己协理六宫之权，顿时喜笑颜开。
“谢皇上恩典。”姜嫔一边向皇帝道谢，一边想着要趁着这好时机在宫中立威。
“好了，昨日大家都累了，回去休息吧。”皇帝大手一挥，遣散了众人。
众人起身行礼告退，李清禾走在队伍的末端思考着什么。
李清禾并没有急着回宫，如今天气寒凉，她早就没了睡意，恍恍惚惚间李清禾走到了麟德殿大门口。
此时的麟德殿已经没了昨日的辉煌，飘雪落落一夜，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李清禾小声开口询问：“甘棠，昨夜可有发现什么？”
甘棠一步上前，细细同李清禾说起昨日的发现。
两人一边小声地谈论着，一边往还周殿走去。
还周殿正是柳婕妤和周宝林的住所。
周宝林此时正半躺在床上看书，素色的锦被上是花团锦簇，这绣娘心思巧得很，花儿虽盛却只用青楸色的丝线勾勒出轮廓求得神似。
周宝林墨色长发随意落在身后，房中火炉烧得正旺，此时的周宝林没有半分病色，脸颊也是白里透红。
昨日瞧得不仔细，李清禾这才发现周宝林的手格外好看如同春雨后娇嫩纤细的春笋，连指甲也养得极好，当得起赏心悦目四字。
瞧着周宝林可人模样，李清禾在她身上找到了董灵儿的影子。
李清禾这才惊觉，那些没有家世却入了宫的女子身上或多或少都与董灵儿有几分相似。
自然，董晴儿是最像董灵儿的，可是，她也是最不像的那位。
见李清禾来访，周宝林放下手中的书，想要起身向她行礼。
李清禾赶忙小跑过去将周宝林安抚好：“我本就是来看你的，怎么能叫你这个病人辛劳呢？”
周宝林笑里带着歉意：“那请姐姐别笑我礼数不周。”
李清禾为周宝林掖了掖被角，坐在一旁，随意地指着她看的书问：“妹妹在看什么呢？”
周宝林也没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地向李清禾展示自己所看的书——《裴少俊墙头马上》。
李清禾有些惊讶，于是好奇地问道：“妹妹是对杂剧感兴趣？”
周宝林皱着眉似乎是在思考，随后认真地开口：“从前我家附近有一个戏台子，常年有戏班子在上面表演，倒不是感兴趣，深宫寂寞打发辰光罢了。”
“妾弄青梅凭短墙，君骑白马傍垂杨。墙头马上遥相望，一见知君即断肠。”李清禾念出白居易的这句诗，这也是这书名的来历。
这回倒是轮到周宝林惊讶了，她将李清禾来回打量，似是不解又像是劝诫：“李姐姐也是读过书的人，怎如此不通透？好好的一个人怎在情情爱爱中打转走不出去呢？”
周宝林以为李清禾为情所困，又为这君王的露水恩典而中伤她人，这不免让周宝林对李清禾有些失望。
可是周宝林又想着好歹李清禾也救了自己一命，便想着如何劝诫她，只是未等她开口，李清禾倒是先说话了。
“为君一日恩，误妾百年身。寄言痴小人家女，慎勿将身轻许人。”李清禾将诗的最后两句背出，认真地观察着周宝林的反应。
果然，周宝林面色稍缓，嗤笑一声：“原以为姐姐是个傻的，没想到是在这戏耍我呢？”
李清禾回以笑容，并没有急于反驳，而是同她讨论起书中的话题：“李千金与裴少俊的爱情固然可叹，却也是可悲。”
周宝林瞧着李清禾与自己同有见解，只以为是知己，她附和道：“聘为妻奔是妾，她无名无分留在裴府，连妾室也不如！什么狗屁爱情，一个只会花言巧语的男子，一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傻子。”
李清禾着实没想到周宝林竟然如此大的反应，只是笑笑：“若不是真心相爱，何苦做个见不得光的爱人呢？”
“真心相爱？她堂堂相府千金却只知情爱这才可笑！”周宝林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
“所以，若不是真心相爱，堂堂宰相府千金，为何假借她人之名入宫呢？”
李清禾坐得端正双手交叠放至膝上，冷冷地说出这句话。
她看见周宝林有一瞬间的错愕，旋即立刻恢复了原来的模样，还装出一副疑惑的表情。
“李姐姐在说什么啊，妹妹我怎听不懂呢？”周宝林直视李清禾，眼睛里瞧不出一丝心虚。
李清禾摇了摇头，一脸认真地开口：“我最近听了一个故事，说出了逗妹妹一笑，若是讲得不好，还请妹妹见谅。”
见周宝林面色如常，李清禾便开始讲起自己的那个故事。
“我听闻从前有一个书生家境清寒，可他读书实在是厉害连中三元，小小年纪便做了官，更是被相府千金看上。可惜书生家中自小就有一门娃娃亲，若当初是亲事也无妨大不了退了亲给了钱财补偿便是。可惜进京科考前，书生与那娃娃亲便洞房了。书生瞒着相府千金自己已经成亲的消息，没想到自己家中的娘子却千里迢迢前往京中寻亲来了。书生舍不得荣华富贵，便暗中叫人将糟糠妻活活打死，连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没放过。”
故事讲完，周宝林面色依旧，还问：“姐姐可是听那外头的说书先生讲得牛头不对马嘴的《莺莺传》？”
李清禾没想到周宝林竟然有如此好的心性见自己的身份被拆穿面色依旧不改，可惜李清禾手中并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证明周宝林的身份。
“姐姐讲得不好倒是让妹妹见笑了。”李清禾赔笑道，又指着周宝林的眉眼处开口：“仔细打量起来，妹妹的眉眼倒是同皇后娘娘有几分相似呢。”
其实李清禾在此事上却是没有诓骗周宝林，从前周宝林上了妆，刻意将她们的相似之处改变，今日周宝林卧病在床并没有梳妆，这眉眼之间的相似便被李清禾找到了。
“哦？”周宝林佯装惊讶，手摸上自己的眉毛，无奈地笑着开口：“可惜我没有皇后娘娘这样好的福气，家父不过是一个小小县丞，比不得皇后娘娘出身高贵。”
李清禾看着乐此不疲演习的周宝林，她靠近她，声音里带着如同海妖的蛊惑，热气从她的身体里喷发出伏上另一个人的脸庞。
“那把火，是你放的吧？”
说完，李清禾从怀中拿出一方小小的帕子。
帕子的用料并不好，或者可以用粗糙来形容，可是帕子上的花样却是别致的。
只用简单的丝线勾勒出花样，就好像是一个未完成的半成品。
若说李清禾原本是怀疑但是她见到周宝林盖着的被子花样时便知晓自己并没有猜错，不是什么半成品，而是刻意为之。
李清禾将手中的帕子塞进周宝林的手中，沉声开口：“妹妹的东西记得收好，若是落在不该落下的地方，就算是有三张嘴也说不清啊。”
此时的周宝林却不装了，她收好帕子问：“就凭这帕子你就认定是我？”
李清禾摇头：“不是。”
李清禾伸手触摸上周宝林柔顺的发丝，灿然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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