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亲王。”
一个意料之外的名字,李清禾一时没想通自己何时惹恼这位“美名在外”的亲王,更想不通他又何故将手伸进了皇帝的后宫,毕竟自己好似碍不住他什么事。
既然知晓了名字李清禾也不再停留,只好生关慰了几句余妙的身体状况,闲聊了几句有的没的,便打算离开了。
见李清禾似乎有想要离开的打算,余妙轻咳一声,抬着手将泪往上拭去,又恢复从前平和的状态。
“婕妤不问问春闱之事吗?”余妙不解,她不知晓李清禾说出春闱一事只是刻意诓骗,只以为李清禾知晓了什么,才在放榜邱家陷入困境时才来寻一线生机。
不过,余妙的目光无意落在李清禾的肚子上,想着陛下如何生气也不会轻易牵连李清禾吧。毕竟,这可是自己后宫里为数不多的龙裔。
李清禾并不意外余妙会提起这事,见余妙的反应也猜得出这事与余家大概率脱不了关系。
正因为如此,李清禾却更放心了,于是头一次露出了绝对真心的笑容。
“春闱之事,妹妹不应是同我讲,毕竟,后宫不能参与朝政。我虽有心,可陛下才是天下的主人。”李清禾暗示得很明显了,余妙要么一条路走到黑要么亲自去向陛下陈情。
“当时我没得选,如今有得选了,却都是死路一条。”余妙自嘲似的笑笑,只是这笑却比哭难看得多。
“即入穷巷,就该及时掉头便是。”李清禾皱着眉摇摇头,心里想着这余妙怎么是这样一个死脑筋“今日本宫来承欢阁一事瞒不住贤亲王,你以为他会放过你吗?他可是宁可错杀不肯放过的性子啊!”
“可是…”科考泄题一事也是杀头的大罪啊!余妙自然不敢同李清禾说这些,只一个劲地叹气。
而李清禾就像是余妙心里的蛔虫一般,似乎知晓她的纠结,便在余妙的震惊中拉起了她的手,一脸郑重地开口。
“如今这事闹得这般大,陛下怎会只为抓几个小鱼小虾?”剩下的话,李清禾不肯再提,她说得如此清楚,只为让余妙安心。
见该说的也说了,该问的也问了。李清禾也不便停留,留些时间让余妙自个好好琢磨此事。
出了殿门,就见甘棠正站在一侧等着。两主仆前后脚走着,院子角落花丛里的人影也匆匆消失。
脚下动作快了几步,甘棠追上李清禾的步子,压低了声音“自小主进这承欢阁便一直有人盯着,奴婢瞧着仔细,不像是丽嫔的人。”
“无事。”李清禾想着那人应该是贤亲王的人,又吩咐道“寻个自己人,盯着丽嫔。”
贤亲王与丽嫔…李清禾将两人的名字咀嚼在一起一时想不起来他们两人之间的联系。
“甘棠,你从前可听闻过贤亲王与丽嫔之间的秘事?”依着李清禾从前的身份,虽在京城中有些路子,可却是接触不到亲王的。
“这事也不是什么秘事。”甘棠见李清禾闻起,认真地想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先帝曾有意给贤亲王与丽嫔赐婚。”
经这一提醒,李清禾霎时想起除夕夜宴时,董晴儿提过“贤亲王与丽嫔青梅竹马”,而那日夜宴他们还一齐剑舞来着。
只是那时烟花四起导致宫殿起火,无人顾及他们。
是了,李清家思路顿时清晰了。她与丽嫔虽有摩擦但丽嫔显然没将自己放在眼里,可是贤亲王就不一样了。
承欢阁离光顺门近,可是离皇帝的紫宸殿也近,那里侍卫巡逻更严密。若是从拾翠居附近的银台门进就不一样了,拾翠居靠近太后居所,太后喜静裁撤了不少人手。
假设当日贤亲王从银台门进,路过拾翠居时听了一墙角,转头就将这事说与了丽嫔。
丽嫔自然相信贤亲王,所以那日咬定了自己假孕。而贤亲王也不愿让丽嫔涉险,便挑了余妙这个倒霉鬼做棋子。
如此一想,一切都情有可原。
思及此,李清禾直感叹,秦屿川的后宫可真有意思。
路过御花园,却见董晴儿正等在这。
她虽坐在那一副赏花的样子,可如今天气虽暖和了些,御花园里还只是一些花骨朵呢。她目光游离,东瞟瞟西看看,哪是赏花的样子。
一见李清禾的身影,也顾不上寻常装的那一副姐妹反目的模样,忙上前一把拉住李清禾的手。
或许是在外头站得久了,她声音有些发颤“姐姐你莫着急,邱家定会无事的。你如今有孕,先保重自己的身子。”
见御花园人多眼杂李清禾原本的笑脸瞬间垮下去,她粗鲁地从董晴儿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向甘棠伸手接过一方帕子。
她仔仔细细地擦拭着自己的手,旋即嫌恶地将帕子丢在地上。
竟是连平日里的和睦也装不下去了“妹妹何必出言讥讽,邱家如何与你何干。”说完才故意往董晴儿身上一撞,大摇大摆地走了。
董晴儿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撞也踉跄了几步,只慌乱中听见李清禾轻声的一句“安心”。她扫视四周,见有人瞧着这边,便也做戏做到底。
她一边拉着身边的人出气一边骂李清禾不知好歹,最后气鼓鼓地回去了。
路上李清禾还疑惑董晴儿怎么在御花园堵自己,一进殿便知晓了缘由。
只见秦屿川正站在内殿之中,他身上还穿着朝服想着是刚下了朝便赶过来了。负手背对着门口,只留下肃杀的背影,从窗户透过的光似乎也畏惧他,不敢沾染半分。
大门正对着的墙壁上挂着的是一幅画,画上是一女子正在抚琴。身边两个仕女一人正玩着孔明棋,一人则将大把艳丽的花放在手边的案几上,案几上一个白瓷花瓶空空荡荡。
好美的一幅画,却也是好奇怪的一幅画。原是这画中女子都没有五官,纵然整幅画如何瑰丽叫人叹一句可惜。
而秦屿川正出神地瞧着那画。
对比秦屿川的自得,殿外却是紧张得可怕。
仆从们跪在内殿外边的小院里,他们蜷缩着身子,双手交叠扣在地上,头低低地垂着,将自己低进了尘埃,光透过树影洒在他们身上,也生出一层汗来。
众人瞧不出帝王的喜怒,只能将自己低入泥土里成为这繁华京城里的一份养料。直到李清禾踏入这院子众人也不敢将头抬高半分。
不过三五步的距离,李清禾却像是走完了半生,甘棠搀扶着她,竟也被周遭的气氛影响到紧张地抓紧了李清禾搭上来的手。
不过是踏过内殿门槛的一瞬李清禾利落跪下没有一丝犹豫。
保命,保命要紧。
甘棠识趣地退出内殿,关上殿门,同其他人跪在一处。
厚重的大门一点点将光线吞噬,白日里未点灯只有窗户透进来的光成为唯一亮色。
“阿禾,画中的女子是谁?”秦屿川的目光仍在画上,沉重的声音悠远处传来,如同被水浸透过。
不寒而栗。
感受到身上的温度正在慢慢退却。
“启禀陛下,是臣妾的知己,她救了臣妾的命也算是臣妾的恩人,更是臣妾愿用生命护佑之人。”
是,我一生所爱。
“是吗?”秦屿川转过身来,目光如炬瞧着跪得笔直的李清禾“那为何不画上五官,朕也不曾听闻你提起过她们。”
秦屿川看着跪在地上的李清禾有一瞬的恍惚,平日里她穿得素,除了偶尔的宴会穿得也不过是常见的花色。今日却难得地穿了一件银红色衣裙,在初春的绿色里尤为显眼。
“她死了,陛下,臣妾都快要记不清她的模样了。”倏地一下李清禾眼里沁满了泪水,嘴唇微微颤抖好似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只是她偏仰着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一双兔子眼倔强地瞧着秦屿川。
听见这个回答秦屿川有一瞬间的慌张,他不敢去看李清禾的眼睛,偏过头将视线重新落在画上。
“她叫什么名字?”连秦屿川都没意识到自己声音里的颤抖,他出奇地害怕,害怕这个名字是心中所想。
“余珠,多余的余,珠子的珠。”李清禾此时已收敛了情绪,趁着秦屿川回头的空隙擦去了脸上的泪痕。
余珠,我的珠宝,我的宝藏…
不知为何,听见这个回答秦屿川松了一口气。
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转身走到李清禾面前,长臂一张,将其扶起揽入了怀中。
李清禾还沉浸在秦屿川突如其来地转变的震惊中,只听见那人轻飘飘送来一句话。
一瞬间脑子出现空白,嘈杂里电流声在李清禾大脑里不断放大,身体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着,泪水决堤而下。
若不是秦屿川正抱着李清禾,只怕她会晕倒在地。意识到怀中人的不对劲,他紧紧地抱着她,想要将她的血肉揉入自己的骨血中,似乎是抓住他残留的一丝幸福。
泪水顺着脸颊落在秦屿川的颈窝中,如同冬日里的飘雪冻得人失去了知觉。
“阿禾,阿禾…”秦屿川不断地呢喃着这两个字,想要唤醒恍惚李清禾。
而李清禾什么也听不见脑海里只有最开始那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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