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古青没想到,来南郊一游,福临竟然连晚上都没做回宫的打算。
当日恰逢正月十五,好一轮圆月挂在当空,行宫外面的草地上,奴才们早已经将羊烤熟,而后交到了福临手里。福临很有皇帝威仪,身边的奴才们也都十分有眼色,深知主子爷想和皇后娘娘享受二人空间,所以都远远伺候着。
福临装模作样地坐在烤全羊前面,抽出别在腰间的匕首,准备割了羊肉给孟古青吃。
孟古青哪敢让这位皇帝表哥伺候啊,便接过匕首,一边割肉下来,一边说:“早知道表哥你准备在南郊住一日,我又何必起个大早准备食盒。表哥你可真拿我不当外人。”
“你本就不是外人啊。”福临这话说得很溜,当然也很对,“你是我表妹兼帝后,再内不过的内人了。”
孟古青朝福临吐了下舌头,顺便做了个鬼脸:“今儿个心情不赖,懒得同你理论。”
“原本就没什么好理论的么。”福临学着孟古青的语气说话,而后竟然向后仰躺在草地上,“南郊,朕其实很喜欢。朕的这些骑马射箭的本事都是在南郊练会的。”
孟古青见福临没有要吃羊肉的意思,也就放下了匕首,跟着福临一起仰躺在草地上。“那我和表哥就不一样了,我的本事都是从我们科尔沁草原上学的,我父汗手把手亲自教的。”
“厉害哦。”福临随口夸奖着,“表妹,你知道么,其实见到你之前,我有过很多想法…”
孟古青当然知道福临那些‘想法’里面都是些什么,夜里,人也懒得去隐藏自己真实的想法,所以孟古青就直言了:“表哥你无非是觉着我父汗生得不是很漂亮,怕我也和我父汗一样么。”她言语间透着些不忿,“您也不想想,皇太后是我姑姑,皇太后丑么?一点儿也不吧,所以,我就算再丑,又能丑到哪里去呢。何况,我父汗年轻的时候可也英俊得很,不过是后来受过伤罢了。”
福临对于孟古青能够时刻get到自己心里想法这件事早就见怪不怪了,他也只是笑了笑:“是我狭隘了,表妹你‘科尔沁第一美人’的名号也不是假的。”
孟古青也不谦虚:“我在我们科尔沁草原上的时候,可不止有美人的名号,其实我样样皆通,虽然有的不甚精,但是也足够用了。”
这回轮到福临嘲笑她:“欸?是谁说不擅长书法的?那字写的,出个告示还要朕再去抄写一遍…”
孟古青当然不肯服输:“那又是谁说我不必在写字上面儿去配您的?这么快就打嘴了?”
福临朗声大笑:“表妹,你可知你很可爱啊。”
孟古青不屑:“我可是听人说过,旁人若是觉着你不够漂亮,就会夸你可爱。那,表哥你还是觉着我不够漂亮?”
“我可没这么说。”论打嘴仗,福临从不认输:“表妹你是漂亮兼具可爱于一身,是我从没见过的姑娘。”须臾,他又‘画蛇添足’一般添了一句:“倒也不能说从没见过,我总觉得……”
“觉得什么?”孟古青侧过身,瞧着福临的侧脸。
福临也侧过身,和孟古青对视着:“觉着,我和你是旧相识……”福临突然避开了孟古青的目光,又说:“自我成年后,在这宫里的确足够荒唐,这其中原因,也许表妹你也能品出个一二。不过,自我见到你,突然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孟古青瞧着福临的那张侧脸,她敏锐觉察到自己的那颗心跳快了一些,又跳快了一些,那是一种从未曾有过的感觉,仿佛下一刻,她就要陷进去了。
“表妹,你总盯着我看做什么?”福临淡淡飘了这么一句话出来:“再盯下去,我可是会误以为你喜欢我。”
“我喜欢你?”孟古青哼了一声:“表哥我也不怕跟你说实话,我活了这么久,还真不知道喜欢为何物。”
“你活了这么久?”福临觉着孟古青这话里面有点儿意思:“你才多大,比我还小呢,就活这么久?也不知道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这么说。”
夜有些微微发凉,孟古青又裹了裹身上的斗篷:“这是入了紫禁城,我不得不收敛。在科尔沁草原上,我可不是这么含蓄的,我嚣张跋扈极了,别说草原上那些格格们,就算是各家的小王爷,见了我也没有不怕的。”
“是么。”福临已经从心底里接受了这个表妹,并且,他觉着他已经慢慢开始喜欢上了这个表妹,所以,他愿意宠着她:“表妹你很喜欢科尔沁啊,比喜欢紫禁城还喜欢?”
“科尔沁是我的家啊。”孟古青语出真心,那么多次过去,科尔沁草原上给她的有技艺,还有温暖,她是真的把科尔沁当成了自己的家,“紫禁城么,我是来这儿做皇后的……”
福临听得出孟古青言语间透出的落寞与孤独,他情不自禁握住孟古青的手。“你表哥我是紫禁城里的皇上,你是紫禁城里的皇后,宫规森严,可是你我在一起,不必顾及那些规矩,我们就在一起就好。”
孟古青就让福临这么握着自己的手,她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心底里不由升起一个问题,这么多次的接触,她了解他,不会因着这份了解,她动了心吧?想到这儿,那颗心竟然跳得更厉害了。
“这么冷,你手心怎么还出汗了?”福临又侧过身,再一次同孟古青对视。
这一回,两个人的目光相接的那一刻,仿佛有个漩涡一般让他们陷了进去。他们没再多说一句话,仿佛也并不需要再说什么话。
鬼使神差一般,福临凑近了孟古青,鼻尖贴上了她的鼻尖,唇瓣贴上了她的樱唇。难得的,她竟然没有拒绝,这个吻温柔又绵长。
时间仿佛停滞了,在呼吸渐促的那一刻,福临主动隔开了自己和孟古青之间的距离。
两个人都平静了好一会儿。
却听福临说道:“表妹,这世上怎么会有一个你啊。”
孟古青觉着自己的那颗心跳得没那么快了,也能平平静静的同福临说话了,方才开口道:“表哥这问题问的很没有道理,那这世上怎么还有一个你呢!”
福临又被孟古青逗笑了:“是啊,这世上怎么会有一个我呢。然后,还偏偏让这个我遇到了这个你,真的是很神奇,是不是?”
那可不是神奇么!走到今天,孟古青其实都已经懒得再去想她那些过去了,甚至想要抛弃她那个穿越的研究员身份,就这么生活在紫禁城里得了。
等了半晌,没等到孟古青接话,福临又说:“可惜明儿个一早就要回去了,如今虽然天下大定,但其实危机四伏,朕倒也不是说那些个刺客,其实朕不怕刺客。”
“我知道啊。”孟古青何尝不懂福临的艰难,“不过,总会过去的。我相信,表哥有这个本事。”
福临又瞧了孟古青一眼,之后他坐了起来,笑道:“想吃水晶葡萄了,表妹你吃不吃?”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手递给孟古青。
孟古青握住了,也坐了起来,道:“水晶葡萄……不如我借着水晶葡萄,做旁的吃食给你?如何?”
“好啊。”福临眼中的光更亮了,“我倒要瞧瞧,表妹的本事还有多少没使出来。”
南郊毕竟只是行营,家伙什照着紫禁城坤宁宫的小厨房还是差了很多,不过有一百次轮回的学习,家伙什差一些也并没有什么。
孟古青一边捣碎冰,一边说着:“其实水晶葡萄属实太甜了些,表哥你少吃一点儿比较好。”
“好啊。”福临随口应着,他这个做皇帝的自然不会上手去帮孟古青的忙,不过他也没闲着,坐在一旁,右手握了本书,一双眼睛却没瞧着书上的字,却是盯在了孟古青的脸上。
“表哥你……”她真是不太习惯被福临盯着看,可是,这话说出来,又显得有些那个……索性算了。
孟古青忙活了半晌,水晶杯子里面放着水晶葡萄,和着奶、冰沙、芋泥,她想,虽然夜里凉,不过方法她是觉着很热,估计福临也会觉着很热,所以吃点儿这个刚好降温。
福临也是这么想的,他舀了一勺冰沙,里面自然裹着一粒葡萄,放进嘴里的那一刻,方才觉着,原本滚烫的五脏六腑大抵可以凉下来了。
“怎么样?”孟古青还没吃,先问福临的评价。
福临又吃了一口,方才道:“不错啊,冰凉冰凉的,很不错。”
孟古青高兴了,也舀了一小勺吃着。“这东西,不能总吃,不过今儿个晚上还是可以吃一些。当然,若是表哥你明儿个坏了肚子,可不要怪我啊。”
“不会。”福临像是很了解自己的身体一般,“今儿个热,刚好吃些凉的,不然晚上恐怕睡不着。”当然,吃了之后,可能睡得会更晚些,不过总比浑身燥热好受很多。
夜深人静,他们两个也不好在南郊简陋的厨房里面待太久,便一人捧了一碗吃食往暖阁里走。当然,奴才是想帮手的,可是福临不让,说是怕奴才笨手笨脚的,把好好的琉璃盏打破了。
暖阁里,两个人吃完了冰沙,红烛已经燃了一半。可福临其实一点儿都不困,他看向孟古青,就着烛光,孟古青的侧脸轮廓清晰,那模样,大抵该用‘诱人’二字来形容。
迟疑了又迟疑,福临终究在心底微微叹息一声,他还是舍不得……做了这么久的皇帝,身边也有不少女人,当然男人也有,他还从来没有过这种不舍得的感觉。“表妹,你去睡吧。”终究,他还是说了这么句话,淡淡的口气。
“表哥你还有政事要处理?”孟古青瞧了瞧窗外的天色,“夜很深了。”
“我拉肚子。”福临随便找了个借口,“你去睡吧。”
孟古青有些头大:“反应这么快么?那我更不敢去睡了,要不要召太医?”一边说着,她很自然地走到福临身边,去摸他额头,“总不会上吐下泻吧。”
福临更头大了:“没什么大事,正常反应。”他握住孟古青的手腕,表妹身上素淡的香气飘进了他的鼻子,他只觉得,残存在口中的水晶葡萄汁水仿佛更甜了些:“只是,今儿个夜里,我大抵不能睡在你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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