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孟古青这话,福临心里不太舒坦。毕竟,他最想要的,还是孟古青发自内心想要送给他的礼物,哪怕那礼物只是一顿吃食。或者,孟古青能够嘴甜一些,说话软一些,他也乐得接受。可惜啊,孟古青偏偏不是这性子。
看着福临那张即刻黑下去的脸,孟古青小声嘟囔着:“脸变得真快,这也不是五月黄梅天儿啊。”
福临当然听到了孟古青的嘟囔,他勉强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送礼物还能送到让人不高兴,你也算是独一份儿了。”
孟古青眉毛微挑,终于还是扯了扯福临的袖子:“终究还是送给你了么,今儿个过年,高兴一点儿。”
“好吧。”福临摸了摸孟古青的后脑勺,“看在你辛辛苦苦给我包了饺子的份儿上,我高兴一点儿,乐得收了舅舅这份礼物。”
“其实……”孟古青含笑瞧着福临的那双眼睛,道:“父汗给的只是块石头,我是决定要送给你之后,才把它雕成了这个样子。”
“不早说?”福临的那双眼睛即刻亮了起来,“跟表哥说话,还要欲扬先抑么?”
孟古青自有她的一番道理:“这样,表哥你难道不会更高兴么?总是会的吧。”
“会!当然会。”福临揽住孟古青的肩膀,凑到她耳畔,低声道:“过年了,表妹,过年好。”
孟古青调皮了一下,把手伸到福临眼前,道:“礼物呢?”
福临用力抱起孟古青,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道:“想要什么?大过年的,送你刀枪剑戟,也不太合适……送别的么,表妹你还有什么更喜欢的么?”
孟古青轻‘哼’一声儿:“看来表哥你对我是不怎么留心的,话本子都写了,留心处处皆学问!”
“是么?”福临一边说着,一边摸了个东西出来,左手成拳,横在孟古青眼前,手掌微松,一个小小的坠子垂了下来。那也是块石头,青绿色的,被雕成了一把小小的宝剑模样。
孟古青的那双眼睛转瞬便亮了起来,她伸手握住那小小的坠子,看向福临,笑道:“居然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是啊,心有灵犀么。”福临见孟古青是真的高兴,他也打从心底里高兴。“对你,我不止是留心,而是处处上心,还舍得花心思。”
“哦。”孟古青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回什么才好,来顺治朝这么多次,还从来没有哪一次像这次这么……怎么形容呢,怪好的。
福临抬起左手,食指轻轻戳了一下孟古青的鼻尖儿。“时候不早了,该歇了。”
已经过了子时,福临知道自己今儿个夜里大概率是没什么机会睡了,也就只能躺下休息休息罢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吴良辅已在窗外叫起。福临不得不睁开眼睛,苦笑中透着些许无奈。他附在孟古青耳畔低声说:“要是太累,就歇一歇,你那些事儿干与不干,表哥都给你兜着。”
孟古青低低应了一声,她其实不得不承认,有了身孕之后,人的确比之前更容易疲累。想来,福临说的也是真的吧,后宫这点子事儿,即便是拖一下,晚些时候再做,也不妨事的吧。
福临终究只是前朝大佬,后宫的事儿,他也是在想象中觉得很好摆平。
孟古青就是在迷迷糊糊中信了这句‘表哥都给你兜着’的鬼话,在床上多歇了半刻钟,那些‘皇后未能恪尽职守’的消息就在后宫中流传开来。
福临听说的时候,日已正午,他原本兴致很高的,袖子里还掖着那本想要同孟古青分享的折子,一下子被吴良辅送来的小道消息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于是,原本要去坤宁宫的他转身去了慈宁宫。
慈宁宫里,孝庄坐在榻上,双手交叠着摆在膝头,扬起头瞧着孟古青,脸色不要太不好。“你也不是第一年做皇后了,初一该做什么,早就该熟悉到不能再熟悉才是。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你说让姑姑怎么给你圆这个场?”
孟古青自知理亏,其实这事儿也不能赖到福临头上,属实还是她自己偷懒了,有点儿想当然的把后宫想得太简单了。
孝庄瞧着孟古青那副多少有些可怜的样子,又想她现在毕竟有身孕,叹道:“你坐吧,让我再想想。”
孟古青道:“该怎么罚,姑姑怎么罚便是,毕竟是侄女的错。”
“你说我该怎么罚你?”孝庄有些无奈,“不罚不合适,罚……”
“要罚也是罚儿子啊。”福临脚步很快,他走到孝庄身前,行礼后,道:“额娘,都是儿子的错,是儿子叫孟古青今儿个歇一歇,不必按规矩来的。”
孝庄很了解自己的儿子,瞪了他一眼,道:“你啊,真会添乱。”
“后宫的事,再大又能大到哪儿去呢。”福临自有他的一番道理:“不过是晚了一些,又没什么大碍,也不知道是谁跑到额娘这儿嚼舌头根子。”
“今儿个是初一!”孝庄真的被福临这副‘这事儿根本就不是事儿’的态度给气到了,“初一的事儿还不是大事,那额娘倒是要问问你,什么事儿才是大事儿!”
福临一笑,将带来了折子拿了出来,推给孝庄看:“儿子以为,这事儿是大事儿。”
那是东南方向的战报,马科他们对上了郑成功,大清水师第一次大捷,郑成功退守台湾。孝庄快速看完了那份折子,喜形于色。“我大清水师能大捷,果然是件大事。”
“还是表妹出的主意。”福临赶快把孟古青的功劳说出来,“是表妹提出让马科去挖郑成功的墙脚,结果马科还真的把这事儿给办成了,可见天佑我大清。”
这一节,倒是孝庄不曾想过的。“孟古青还有这个本事?”
福临笑道:“表妹的本事可是大得很,不愧是额娘的侄女。”
孝庄又拿起那本折子瞧了瞧,道:“可惜啊,这事儿天大的功劳还是记在你的头上,孟古青也只能做你背后的军师罢了。”
“左右表妹是立了大功的,额娘可不能把她的功劳抹去,反倒抓住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不放。”福临赶快给孟古青邀功,“大功总能抵过小过吧。”
孝庄却不吃福临这一套。“功是功,过是过,功过掺和在一块儿,福临你就是这么做这个皇帝的?”
在前朝,功过要分开,福临当然很清楚。可这毕竟是在后宫么,何况还事关孟古青呢。“主要表妹她现在也受不得什么罚,难不成要她闭门思过么?”
孝庄竟然点了点头:“你倒是出了个不错的主意,闭门思过是个好法子。”
孟古青真的是要谢福临他八辈祖宗了,从慈宁宫回坤宁宫的一路上,她都没给福临什么好脸色。
进了坤宁宫暖阁,福临见孟古青脸色还不是很好,便道:“其实额娘说的不错,闭门思过是个好法子。”他也只能尽量找补,“何况,你有那么爱出门么?在宫里休息一段日子,不是很好。”
“我不爱出门是我不爱出门的,可是闭门思过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啊。”孟古青是真的生气,“都怪你!”
“是怪我,都怪我。”福临笑着说软话,跟着便将孟古青揽进了自己怀中,“你只当在宫里歇一段日子,表哥每天都来陪你,也和往常没什么区别。”
孟古青狠狠锤了福临一下:“我原本还想着去南郊浪一浪,这回浪的机会也没了。”
“去南郊浪?”福临和孟古青相处了这么久,早就已经习惯了孟古青的用词,“你就算去南郊,也骑不了马了,再耐心等上几个月吧。”
孟古青其实是个大度的人,她当然不是真的生福临的气,只是觉得这‘闭门思过’闭的有些委屈。“那,你分些事儿出来给我做?”
“你想做什么呢?”福临好笑地瞧着孟古青,“东南方向如今无战事啊。”
“无战事了?”孟古青有些吃惊,“就,休整了?”
“休整了啊。”福临对当下的情形很满意,“马科他们也不容易,该休息休息了。”
孟古青却不这么以为:“表哥难道不觉得现下应该乘胜追击么?”
“你不知道,南边儿的人,大都还是站在郑成功那边。如果赶尽杀绝……”福临摇了摇头。
孟古青轻握住福临的手,道:“斩草除根,方才不留后患。表哥你心存仁慈,对方可并不这么想。”
“也不是我心存仁慈。”福临是心中有所顾虑,“斩草除根固然是不留后患,可是也容易失去人心,人心这个东西,一经失去,恐怕需要很久很久……”
“至少,他们没得选了。”孟古青的态度颇有些坚决,“留,他们未必觉得是表哥仁慈,也许会认为你软弱,这都不无可能。”
福临左手拇指上下搓着自己的食指,眉心微皱。“倘若如你所说,留下他们,就永远会是一颗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的那种。”
“是。”孟古青点头,“趁他们疲弱,先发,方可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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