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
手机不知疲倦地响着，大有你不接我就不停的架势。
它一边响，一边振动着，倏然，一声清脆的啪响，手机自个儿掉到了地上。
陆昀昏昏沉沉，听了几分钟断断续续的嘟嘟声，这会儿听到了一声啪响，还没反应过来，又阖上眼睛。
一秒。
两秒。
三秒。
他蓦然一跃而起，大脑还来不及反应因为突然猛烈起床，而导致脑供血不足的头晕目眩，他就已经将手机攫起来，指尖不轻不重地摁了开机键。
还好，屏幕还能亮。
电光火石间，他瞥到什么。
一愣。
什么时候，无脸男进化成了一只耷拉着舌头的……黑狗？
他来不及思考，那通电话又打来 。
与此同时，滞销好久的大脑上了线，突然感到头晕。
他就像p图时，反复旋转，选择最佳角度的人，他所看到的狭小空间给他上演了一番“天旋地转”。
他遽然身子一软，又躺回去，缓好一阵儿，才回过神来。
他拿起震动的手机，看都没看 来电人，眯着眼按了那坨绿玩意儿，将手机放到耳边。
“昀哥，开门！要来不及了！” 电话那头的人跟他妈不要嗓子了似的，声嘶力竭地喊，哭丧的都没他能喊。
陆昀脑子里还存着头晕目眩的余韵，此刻耳边嗡嗡作响。
几万只名叫“税俊”的蚊子在他耳边烦他。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跟税俊吼，“你他妈的！大清早你吵个屁！”
税俊：“……”
身后背着包的众人：“……”
“没事儿，”税俊对他们讪讪一笑，“昀哥就这样，起床气有点重。过一会儿他就会开――啊！”
话音未落，只一声很沉闷的声响，他就感觉自己的后脑勺被人攫住，随即整个人被拖走。
“你他妈的！”陆昀抓着他的头，使劲把他往沙发上拽，接着，他整个人骑到税俊身上，一拳一拳地往他身上捶。
“啊啊啊啊啊――”税俊两只手臂挡在脸前，脚还在不认命的乱踢，“喻哥救我！徐冉救我！”
――在门外的几个人看着沙发上的惨况，纷纷下意识地咽了口水。
“喻哥，”高健虽然忌惮，但出于对税俊的关心，还是拉了拉程喻衣角，涩然开口，“要不我们……去救救？”
谁成想，程喻一点也不担心，眉眼处晕染上一层欣喜色彩，“没事儿，打不死。”
许瑞闷闷地倒吸一口凉气，对着程喻竖了个大拇指。
与此同时，陆昀才反应过来税俊说了什么，手一顿，“喻哥？”
税俊把握住时机，连忙挣脱，“对对对，程喻也来了！不信你看！”
陆昀闻言，探头向门外看去。
众人：“……”
陆昀：“……”
他见人群中那个熟悉的身影正好笑的看着自己，一时间，连打税俊这件事都忘了。
二话不说就跑上楼去了。
众人膛目结舌：“……”
徐冉几个人屁股上长了个刺似的，坐不住，在客厅来回打转，端详着这屋里的种种。
更有甚者，因为饿还直接跑去厨房找剩饭去了。
程喻在地上逗那只昨天才被陆昀捡回来的狗，丝毫没注意那帮人的习惯。
他拿出手机，拍了一个简短视频。
视频中，他的手揉着无……程程的狗头。
他将视频发给备注“伯母”的人，退回界面，在相册中删除了这一段视频，又去回收站彻底删除。
手机相册里又只有那8个视频。
嘟――
微信消息提示。
一条长达五十秒钟的语音。
稀饭絮絮叨叨地跟他扯了很多，大多都是些琐碎之事。
手机怼至耳廓，程喻很耐心地听着，须臾，清嗓子小声道：“哥哥要跟朋友一起去玩，稀饭要乖乖听妈妈的话，等哥哥回来就允许你看佩奇。”
“哎呦你轻点，你好烦呀。” 税俊哎哟哎哟，痛不欲生地叫着，那个创口贴一覆上他的脸，他就疼得龇牙咧嘴。
“已经很轻了。”高健略带委屈的说着，但终究还是没丢下他不管。
继续一边听着税俊夸张的哀嚎，一边小心再小心地给他贴创口贴。
二楼。
陆昀烦闷地坐着床上，攒着眉毛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垂下眼睫，瞥着自己套在身上的衣服。
一件穿了很多年，有些褪色但很贵的T恤。
在见到程喻的那一刻，他猝然生出一种想上来换件衣服的奇怪想法。
……为什么？
“操。”他低声骂了出来，忿忿下楼。
几个人听见拖鞋叭叭踩地上的声响，纷纷侧目。
“昀哥你来了啊？”徐冉不客气在冰箱里拿了个苹果，咔嚓咬了口，“你起的也太晚了吧。”
“你们来干嘛呢？ ” 陆昀顿在税俊和高健前，微微俯身看着他的伤势。
税俊还在倒吸凉气，见罪魁祸首来，瞪了他一眼。
陆昀看他那样就想笑，没什么歉意地说，“ 一不小心下手重了。”
税俊并无作话。
“我们来找你一起去玩儿啊，” 徐冉畅然说，“国庆几天一起去玩怎么样？！湖浠！”
――其实说是来旅行也并不算，是税俊来看望他住在湖浠的姥姥，才顺带捎上他们。
陆昀思索片刻，须臾才抬起头，毫无征兆问道：“你去吗？”
他在问谁？
所有人都一怔――程喻除外。
“去。”税俊瞥了眼他，也不知道他听懂了没有，“这儿的人都去。”
“那成，” 陆昀笑了笑，“我上去换个衣服……哦对了罗旋去么？”
许瑞闻言，嘴角痉挛几下，二话不说拿出手机，点开与罗旋的聊天记录，倏地，一条语音响起――“去个屁！她妈陆昀去，喊老子干嘛！滚！”
陆昀微怔。半晌才有些涩然地说，“我待会儿去跟他说。”
他上楼飞快换了身衣服，又囫囵塞几件衣服进行李箱。
不到十分钟的功夫，他就收拾好了所有,哼哧哼哧的下楼招呼他们走。
“小喻子，”在去附近车站的路上，李圆看着前方两个勾肩搭背的背影，微微偏头，稀奇地问旁边的程喻，“这两人刚刚不是还扭打在一起么，怎么现在又和好了？”
“不知道，”程喻摇头，嘴角扯起些许弧度，“你别喊我小喻子。”
“你还计较这个？”李圆难掩惊讶，笑了笑，“看不出来啊。”
程喻不以为然。
“行儿，我不说了。 ”李圆豁然说。
走到一半的路程，陆昀突然停下来等程喻。
他看不惯程喻不疾不徐走路的模样，自己先走过去，与他并肩，“你孩子呢？”
程喻颇有微词道，“ 你用词能不能准确点？什么叫我的孩子……稀饭去青城陪他父母了。 ”
陆昀哦了声，没再说什么。
几人坐公车径直去了蓝鲸路――罗旋家。
“罗旋！” 许瑞站在楼下喊，两只手拢成筒状，充当扩音。
“滚！” 罗旋没打开窗户，只闻声，不见人，“我不去！”
陆昀现在还在车站的公共厕所里蹲着，没过来。
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没上去，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
但程喻不这么觉得，他自己不就是那个系铃人么。
居民楼老旧的墙起皮，烂得不成样子。走廊逼仄，所有东西都堆在这里，难以腾出地方。
程喻好不容易到罗旋家门口――他通过罗旋屋子的位置推测的。
还没下意识的清嗓子，就听里面传来一声怒骂：“你瞅瞅你那样儿，一天天的能耐着你了！ 人家喊你去你为什么不去？！你自己多大脸啊！”
“我不去！”回应的是一声极其不耐烦的声音。
“阿姨，”程喻开口，打断了这场谁比谁喊得更凶的比赛，“我来找一下罗旋。”
“你看看你人家都自己找上来了！”罗妈骂完，转过头来后又是另一副模样，笑意盈盈，“他朋友是吧？快进去吧！我出去买菜去了，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罢，她提着个菜篮子走了。
他径直来到罗旋屋前，敲了敲门，“我是程喻。”
里头久久未出声，半晌，啪嗒一声，门开了。
罗旋阴郁的脸出现在了面前，他闷闷地应了声喻哥，随即又颓然坐在床上。
“如果是来劝我的，那还是算了吧。”他怫然说。
“不是，”程喻走到面前，盯着他低垂着的头，“我不是来劝你的。我只是来跟你解释。”
十月份的暖阳透过窗外野蛮生长的榕树，漏进来，光芒倾泻而下，投至屋内一角。
他缓缓开口，“那个野种是我。”
罗旋猝然抬头，盯着他的目光有些许不可置信。
程喻本不想再解释，但看他没太明白，喟然说，“陆昀很早以前就知道……这么生气是因为他认为你说的我。”
罗旋连忙反驳，“没有，我没有说你！那只是我的气话，我不知道你……对不起，喻哥。我不是故意的。”
程喻看着他又垂了下去的头，哑然失笑，“不用说对不起。”
徐冉看着匆匆跑来的陆昀，不无幸灾乐祸地说：“你这屎拉的也太多了吧。”
“还有女生在。”高健不无微词地说。
“程喻呢？”陆昀立刻就注意到有个人不在了。
徐冉：“上去了……哎哟这不就下来了吗！”
罗旋背着个包，难掩他的激动与兴奋。
程喻不紧不慢地跟在他后边，二人形成反差。
“你没解释？”陆昀在税俊旁边顿下，下意识地将手搭在他肩上，淡淡问道。
“没呢，”税俊眨了眨眼，“这罗旋他妈跟个刺头儿似的，鸟都不鸟我。况且我思来想去，觉得我解释就一定会扯到喻哥身世上，我怕他触景生情。”
他自己不说了么。陆昀想。
“你说的很有道理，”陆昀拍拍他的肩，“但请把思来想去这四个字去掉。”
税俊无语片刻。
“啊哟你这是怎么回事啊？”徐冉打趣道。
罗旋有些讪然。
李圆过来，瞪了徐冉一样，转移话题道，“再等等何蓝，她也要去。 ”
徐冉拖长调子哦了声，“我现在才知道何蓝就是那回我小巷里揣我一脚的那个女生！”
他们打算的是做列车，毕竟湖浠只是温城的一个小县，也不过一个小时的路程。
国庆旅游的人多，老破车站内人满为患，人们行色匆匆。
他们好不容易从人群中逃出来，又好不容易终于进了站。
把票放一起，这才发现几个人的座位不在一起――有的甚至隔了两个车厢。
几个人站在车站里面面相觑，久久无话。
“走啊，”陆昀上完厕所回来，见他们如木头似的怔在原地，有些不明所以，“还有十分钟。”
“都不坐一起怎么走？” 税俊白了他眼。
陆昀心说怎么他运气那么好，和程喻坐一起，“那没关系啊，到了湖浠站在车站门口等着不就好了。”
几个人见状，也只好如此。
外面有多挤，多闹，这里面就有多冷清――多半是外面衬托的。
又长又狭窄的过道几乎没有谁在上面踩，大多人都安安静静地坐在位置上，不发出一点声音。
车厢里安静得一根针掉下去也能听得一清二楚――陆昀脑子里突然掠过这样一句话。
他走着走着，须臾见程喻在一旁的位置坐下，便忙往里靠窗位置钻。
“何蓝？”程喻突然出声，惊诧地盯着面前的何蓝。
何蓝局促地笑了笑，嗫嚅道：“我……我一开始看……看错了。”
程喻颔首，“那还真巧。”
陆昀刚坐下时抬眼看了何蓝一眼，之后几乎是视而不见。
他两个大拇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按着，不一会儿一串文字就出现在了聊天框里――与姜原的聊天框。
聊天框只有这一串话，不知道是经常清除聊天记录还是不怎么发消息什么的。
半晌，那聊天框上又多了几个字。
――【周五：我和朋友一起去湖浠。牛奶可乐那些在我隔壁屋子里，备用钥匙在玄关的第二层柜子里。】
【姜原：知道了。玩的愉快。】
叮――
手机又传来提示音――【姜原：〔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陆昀挑了挑眉，没回复什么，也没抢那个红包。
他收了手机，突然有点犯困――他是早上七点被税俊的电话强行叫醒的。
列车平稳地驶在轨道上，感受不到任何颠簸，没一会儿，那个困意就酝酿好了。
他戴上帽子，趴在桌子上，脸埋进臂弯。
程喻瞄了他一眼，将目光收回去之际 ，陆昀突然睁开眼，眼里的零星笑意过分明显。
程喻回视着他，半晌先憋不住了，笑道：“你看什么呢。”
陆昀坐直，以手支着下巴，额前发梢挡住一点视线，“毕竟对身体好。”
程喻没想到自己骗他的他还记得，有些哭笑不得。
“你肩膀借我靠靠呗，我睡个觉。”陆昀冷不防打了个喷嚏，忙将脸缩进臂弯里，害怕喷何蓝一脸，接着很自然地靠在了程喻肩上。
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拉进，薰衣草洗衣液的味道猝不及防进入鼻腔，一路滑到心底。
程喻原以为的“睡个觉”只不过就是闭目养神一会儿而已，没想到，这人还真睡了。
半小时后，这人完全入梦乡了。
良久，一只手突然搭上他的腰，有气无力的勒着。
……把他当小猪佩奇玩偶了？
程喻无言以对。
前面的何蓝看得眼睛都瞪直了――当然她没看到那只手，不然她眼珠子可能会离家出走。
程喻有些尴尬，便找了个话题问道，“你喜欢他么？”
“嗯。”何蓝闷闷点头，紧攥着水杯，手指尖变色、泛白。
“你也……你也有吧。”
程喻眼皮垂下，回答得很干脆，“没有。”
“啊？”何蓝不由得有些意外。
她觉得，谁年少的时候心里都住着个莫名其妙的人。
就像税俊心里永远住着阿笙，即使快要有一年没见过面；就像她心里有陆昀，即使他们一点都不熟稔。
程喻没回应她，兀自笑了笑，不再说话。
很开心，最难啃、最卡（与我而言）的20章被我填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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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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