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看成绩了没有？” 程喻向进教室的陆昀问道。
“看了。” 陆昀靠着椅背，椅子向后倾斜，两条前腿离开地面，悬空在半空中，悠悠开口说：“668，第七，你250加424，第四……健哥才牛逼，790，第一。”
程喻点点头，并没对此做什么感想。
“but，”陆昀加重了语气，飘飘然说，“我数学144，你才129。”
“but，”程喻有样学样，“我英语145，你英语120。”
陆昀：“……”
桌子上放着瓶矿泉水，还剩一大半，陆昀想一口喝完。
瓶口怼进唇里，喉结还没滚几圈，他突然反应过来什么，险些被呛，火冒三丈：“你她妈不是知道成绩么！”
程喻搭桌上的那只手漫不经心地转着笔，嘴角很轻地向上扯：“我没说我不知道。”
陆昀：“……”
陆昀今天收到的暴击不小，各科老师都说了他一句。
其中就属林寒说的最凶，报忧不报喜，毫不留情面。
好不容易挨到中午吃饭，他整个人虚脱一般靠在程喻身上，喃喃道：“500字反省好难写。”
“你可以了啊，”程喻拍开搭他肩上的手，拿了他的餐盘，“又不是没骨头。我去给你打饭。”
陆昀坐在蓝色长椅上，双脚惹眼的晃着，目光一直跟随着那个融入周围，穿着蓝色校服的人。
“昀哥。”头顶传来死气沉沉地一声。
下一秒，税俊坐在了他旁边。
“怎么了这是？”陆昀拍开他头上顶着的绿叶。
税俊不语，沉沉盯着他，用一种陆昀从没见过的眼神盯着他。
最后他恹恹起身，嘟哝道：“我先走了，班长找我有点事。”
陆昀颇为意外，舌尖舔了舔上颚，淡淡地应了声嗯。
正巧程喻刚打完饭回来，税俊的背影还没走干净。
程喻盯着那人的背影，“他怎么走了？”
“有事。”陆昀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迫不及待地拿过自己的盘，抓起筷子就是一顿咬。
程喻惊诧地看着他：“你这是三百年没吃过饭？”
陆昀胡诌道：“好吃呗，平时我都不舍得打点肉，你看今天这大鸡腿。”
程喻眉梢一挑，敏锐察觉到这人可能有点误会，为了证实，他道：“所以今天你怎么舍得？”
陆昀抬眸，眼底带着点促狭：“这餐盘里的东西刷得不是你的饭卡？”
说着，他抬手向后.屁.股兜里摸去，一番摸索，并没摸到什么形似饭卡的东西。
怔愣之际，对面的人不轻不重地咳了声。
程喻一只拳头拢在唇前，见他望过来，垂着的手臂摆起，食指和中指夹着一张贴着他大头照的饭卡。
陆昀：“……”
饭卡在餐桌上滑了一圈，最终停在陆昀搭在桌上的手臂前。
程喻扯出一个笑：“树懒挂我身上的时候拿的。”
陆昀话还没从齿缝里蹦出来，就听程喻又续道：“一开始在你校服兜里摸了一圈。”
陆昀：“……”
“所以你连个打饭钱都不肯给我出？”陆昀睨他一眼，打趣道。
程喻淡声：“听说你很有钱。”
“有钱是错。”陆昀点头附和，“懂了，我就应该穷得只剩条花裤.衩，才能体会到人间温情。”
程喻：“……”
“我跟你讲个秘密。”陆昀顶.胳膊肘撞他，故弄玄虚。
程喻眼还盯着盘里的菜，头却偏了点，等着他的惊天大秘密。
陆昀煞有介事地凑近，两人头顶的漩涡挨在一起，陆昀岑薄的唇离程喻一侧脸颊不过几厘米的距离，他温热的呼吸喷在脸上，让人觉得挺痒。
程喻反应过来他耍自己，要将头偏回去时，忽觉那侧脸颊的某一块地方一热，只是这热意转瞬即逝。
陆昀留下了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程喻身子一僵，整个人都愣住了。
陆昀瞥了一眼周围，低头若无其事地吃饭，几秒后桌子下的腿才踢了踢程喻的小腿， “干什么不吃饭？”
程喻回神片刻，佯装淡定地嗯了声。
……
运动会即将来临，体育老师没来，于是督促运动员们练习的担子就由体委罗旋揽了下来。
林寒也很大气，一开始他们还担心这次考太差，她会不同意，结果，他话还没说完，林寒就很大方地将自己一节语文课和体育课让给了他们。
许瑞风驰电掣跑来，拉他们去操场练习 。
——班里男生几乎都来了，没办法，能上阵的就这么几个。
几个人懒懒散散地蹲在地上，半天不想动。
操场上除了他们，也还有别人的身影——正是高二体班。
许瑞看着他们那一脸衰样，心里那是一个着急，拧着眉将地上的人一个个拉起。
徐冉吹了声流.氓哨，对许瑞说：“咱体委都没说什么，你来凑什么劲啊。”
罗旋撩起衣角手动给自己扇风：“谁想要当谁就当去喽，谁知道小林偏偏要让我当。”
许瑞：“这个不重要，看看别的班，我们好歹练一点呀！”
“别的班？” 徐冉讥笑道，“人家那是体班，你看除了我们其他班出来露过面吗？就我们跟疯子似的非要搞什么练习，练习怎样输得不够惨吗？我们其他几个班一起输得惨不就不丢脸了么。”
——一中每个年级只有一个体班，其他留到普通班的体育生都被他们戏称为“二级选手”。
绝对的实力碾压，每年运动会出风头的都是体班，一来二去，其他普通班的老师就对运动会丧失了兴趣，重视程度可见一般。
许瑞面色铁青：“为什么一定要那么重视结果呢……”
他余光一瞥，就注意到了什么，指着陆昀的背影说道：“看看人家昀哥！”
“哎呀行行行，”徐冉最烦的就是许瑞这张比他老娘还能说的嘴 ，不耐烦地点头道：“我跳远是吧？立刻就去跳，跳三米！跳出太阳系！”
其他人见状，哀嚎着各自去练各自的 。
——虽然都是一副懒洋洋的样，但总比不动强 。
许瑞信心满满地趁体班体委转头时对他竖了个中指。
说是练习，倒不如说玩更贴切。
老师没在，体委不管事，基本就是个有名无实的。
教学楼和医务室就在他们旁边，各班老师孜孜不倦的讲课声和恨铁不成钢的敲黑板声在空中交织，时有时无的传进耳中，被风吹得支离破碎。
树叶打着旋儿落下来，不得不说，温城这地方变季太快。
这样好的天气，他们都在榕树底下乘凉。
偌大操场上只有几个人零零散散地分布在各个角落。
陆昀跑步五分钟，充电两小时地围着大树跑步。
高健：“昀哥，你这还不如不跑呢。”
几个人一齐向他聚来，还义正词严地说“太累了来休息”。
许瑞也已经放弃了说服他们练习，近墨者黑。
“反正又拿不了第一……”陆昀一屁.股蹲下，自嘲道。
“不仨奖吗，拿个季亚也不错啊，也是在体班身下抢他崽！” 徐冉揪起一片衣角，往里灌风，懒洋洋地说。
罗旋怼道：“人昀哥稀罕第三么？也不瞅瞅你啥样，野人献曝。”
陆昀拉了拉罗旋衣角，故意小声道：“大哥，还真蛮稀罕的。”
……
他面前是一棵大榕树，校长可能有什么榕树情结，校前校后全是榕树，小卖部都不放过。
“敢爬树吗？”陆昀问他们。
几个人嗤笑一声，纷纷表示没什么不敢的。
陆昀自觉给急于表现的许瑞让开了道。
摄像头就在他们的正前方，许瑞唯恐摄像头抓不到他的衣角，自投罗网，大大方方地走到摄像头前比了个耶，大摇大摆地在操场上走着。
“ 守在摄像机前的就那个门卫儿大爷，这会儿不知道都在监控室里睡多久了！”罗旋叼着根狗尾巴草，痞里痞气。
“怪不得这么有恃无恐。” 徐冉啧啧称奇。
一号选手许瑞宣告失败
二号选手徐冉与成功失之交臂
三号选手罗旋惨败
……
×号选手陆昀成功
陆昀飘飘然站在那两臂交汇处，心里那叫一个得意。
给他个披风就是英雄。
他面对着高二教学楼，从这刚好能透过窗户看到教室里的同学和在讲台上讲课的林寒。
明明有50米左右的距离，却能清清楚楚地看清他们的脸。
程喻座位靠窗边，从这儿只能看见他的侧脸。
他上语文课有六分认真，林寒都会新奇的啧一声。
此刻他魂不守舍地用笔扎着草稿纸，眼神缥缈没有聚焦点，嘴角扯出一个弧度。
陆昀看了多久，其他人就在底下仰着头望了他多久。
徐冉盯得脖子都酸了，他当然知道陆昀在看谁。
啧，真他妈腻歪。
高健望望四周，催促道：“昀哥下来了，待会儿老师要来了。”
“急个屁。” 陆昀还想再待一会。
话音刚落――
“唉那个同学！ 下来！不准爬树！”
门卫大爷的两条小短腿可劲儿地跑着，手里拿着个大声公。 吼得全学校都听见了，全教学楼的同学纷纷站起身看向窗外。
“该死！不是说在睡觉的吗！”陆昀慌慌张张地转身想跳下来——
要命！脚卡进缝里了！
他好不容易挣脱，却因为转身的动作太快，“咔崩”一声响，脚崴了！
陆昀身子向后仰，脚却再次卡进缝里。
几秒后全教学楼发出一阵惊呼。
医务室内――
安全主任、林寒、校医、 程喻……全都挤在这间狭小医务室内。
他们围在床边，把陆昀围住，意味不明的目光投在他身上，似乎都想晃晃他脑袋里的水。
陆昀微讪，眼睫微垂，以手抵在脑门前，单方面挡住了他们灼人的视线。
这是他第二次来医务室，这次比上次惨，如此想着，后脑勺一处隐隐传来一丝痛。
——他的脚死死卡在缝里，因为着急，动作难免快且狠。
然后他身子一个后仰，整个人除了那只脚着地，其他的全部腾空。
那些密密麻麻挤在窗前的人在他眼里成了倒影。
下一刻，头沉沉撞到了树。
校医看了陆昀一眼，说道：“具体情况就这些，只是一点轻微脑震荡，万幸没有什么大伤，脚很快就会好，至于头…… 如果以后感觉不太好，建议去医院看看。以免落下病根。”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等人走后，林寒站在床尾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你为什么爬树？”
陆昀装作脑子有点痛，顾左右而言他：“今天天气不错。”
林寒觑他：“是不错，所以你爬树是为了更贴切地感受太阳？”
陆昀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含糊道：“……不知道。”
“我懒的管你，”林寒转头看向程喻，“你刚听到注意事项了吧，照顾好你同桌，我晚点再来看看。”
砰――
门被重重关上，整个屋内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陆昀做贼心虚，刻意盯着手机屏幕。
程喻倒是不在意他的讪然，眼角眉梢晕染上一层欣喜色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骨碌坐到他旁边：“你这么回事啊？ ”
“……滚。”陆昀愠怒道。
程喻似乎觉得很好笑，带他回顾了那丢人的几秒钟：“你还记得你摔下去哪样吗？整个人倒立着 ，伸展开四肢，吊在树上过了好久才落下去……如果你抓青蛙腿把它吊起来，你会发现，你真的很像……”
□□。
陆昀：“……”
陆昀：“你找抽呢？”
程喻背上结结实实按了一拳，嘴却还没停着：“你上去干吗？”
陆昀烦躁地抓了把头发 ，打死他都不会说，他上去只是为了看他一眼。
他随口编：“掏.鸟蛋。”
程喻笑他：“你这……得待一两天了吧。”
陆昀蹙眉看着他：“我在这躺多少天，你就得在这待多少天。咱耗着呗，谁怕谁。”
“是是是，”程喻笑道，“……你男朋友永远跟随你。”
陆昀眼睛一瞪，示意他噤声：“闭嘴！也不怕被那个傻缺听到，再写个万字检讨，我就死了知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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