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这天――
“操，我想睡觉。”陆昀打了个盹儿，眼皮打架百千回，至此没分出胜负，倒是把他累得够呛。
上午第一节考语文，走廊拥挤，地上的废纸被踢来踢去，所有人都拿着笔袋往相应的监考室走去，自顾不暇。
程喻两人穿梭在人群中，径直往最边上的第一监考室走。闻言，程喻挑眉，打趣道：“昨晚上想那个美女了，还困。”
陆昀恬不知耻，随口扯了一句，“想我们的小喻子啊。”
——他说的话真假参半，起因是因为他罕见地失眠了，结果就是他想了三分之二个晚上的小喻子。
程喻忍俊不禁道：“我天天在你跟前，还想。 ”
语文考试正式开始。
程喻坐第一排，陆昀前面。
位置是按最近一次月考成绩来，程喻考了个四，陆昀以不变应万变，雷打不动坐在老五的位置，为此他还愤愤不平，不服气的奋斗了一个月之久。
但现在这么一想，还真应了一句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往后传试卷时，程喻对着陆昀笑了笑，这使得陆昀也不自觉扬起一个笑。
铃声一响，动笔声整齐划一。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抬头往窗外望去时，惊奇地发现竟然下雪了，大有雪下三尺的气势。
连监考老师都稀奇地看向窗外。
温城十多年没下过雪，竟然就在今天毫无征兆地下了。
仅仅过了一会儿，屋顶、树木都被笼罩在雪之下，隐隐约约露出一些极其突兀的颜色。
他们所能看到的地方，无一不染上了白色。
陆昀坐的位置靠窗，旁边就是窗户，窗门禁闭着，雪只得落在窗户上，不一会儿，雪消失得无影无踪，从白色变为透明，唯有窗户上蜿蜒而下的水痕有它来过的证明。
陆昀看监考老师出去了，便动起了一些邪恶的念头。
他手握着桌沿往前推，促使桌子两条前腿离开地面，一条腿伸直向前伸，延伸一定程度，便碰到了前桌的椅背。
程喻浑然不觉身后人的动作，笔尖一顿，思索作文收尾。
陆昀使坏地一蹬——
咔――
笔尖措不及防地在桌面快速划了一条歪歪扭扭的线，发出刺耳的声音，惹得旁边的人侧目。
程喻：“……”
陆昀手一顿，听到前面令人胆战心惊的声响，顿时感觉不妙……他好像玩大发了！
紧接着一个更可怕的想法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该不会答题卡都撕了吧？
辛苦奋斗几月，结果就因为自己……语文得了零分？
陆昀瞠目结舌，喉结滚动几下，终于伸手臂戳了戳程喻的背。
他不敢想象程喻脸该有多黑！
——程喻未做反应。
陆昀见状，吓得冷汗津津，欲做下一动作时，程喻紧致的下颌线闯入目光。
他一噎，看着程喻眼角盛着的冷漠，干涩地说：“对不起…… ”
操。
他想狠狠抽自己一巴掌的心都有了。
程喻面无表情。
陆昀吭哧道：“对不起，我……真不知道你不知道，我以为，你，你知道。”
佯装生气的人再也忍不住，短促笑了一下。
陆昀愣怔之际，他两根手指夹住答题卡，在空中扬了扬。
“这……”陆昀彻底懵了，目光反复在程喻的侧脸和答题卡上穿梭。
程喻含笑解释道：“试卷是破了，答题卡没事。”
作文结尾还需要磨，他便在试卷上毫无意义地画小圈，试卷倒是被劈成了两半，但答题卡安然无恙。
敢情是虚惊一场，陆昀如释重负，微不可察地呼了口气。
如果程喻答题卡真撕了，他估计会立刻了绝自己。
程喻回头瞄了眼摄像头，低声说：“没事，没撕。”
“吓死我了……”陆昀一想到那个场面，还心有余悸。
“吓人就那么好玩？”
程喻心道吓你好玩。
陆昀从恐惧和极度自责中走出来，安安心心地检查。
查着查着他竟然睡着了，铃声就仿佛离他有一世纪远，越来越缥缈。
最后，索性直接戴着帽子趴桌子上睡觉――他伪装得很像他在低头专注检查，不然，全校通报批评少不了他一个。
试卷都是后面的同学给他一齐收上去的。
人群嘈杂几分钟后渐渐冷清，见他睡着了，程喻便自己下楼去卫生间。
所有人都在楼下看雪，他也是那N分之一。
他站在离他们几米远外——学校唯一一棵拥有历史的松树下。
他套了秋季的蓝白校服，这衣服多少单薄，他冷得缩着身。手掌都拢在袖子里，只伸出三根手指捻着矿泉水瓶盖。
人在这种坏境下就容易发呆，他双眼迷离地盯着地面，目光定住。
簌簌。
上方传来声响，未来得及仰头，他就感到后脖颈一阵冰凉，随即，像是冰沙顺着身体背部线条横过整个背，蜿蜒而下。最后溶进裤子腰带那一圈。
他被激得双眼登时清明，忙抻脖子，往上抬头去――
陆昀的上半身横过矮墙，左手抓着松树的叶子，使劲地抖。
程喻眼里徜徉着笑意，啼笑皆非，却很配合地没躲。
陆昀动作不停，雪抖落下来，划过脸颊时会有一瞬的凉意，但更多的都落在头上了，只不过他就算在此地“站岗” 几个小时，也不可能会成为白发爷爷。
约莫持续了几分钟——
陆昀抑不住话头，扯声道：“程喻！”
程喻循声往上看，安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没什么，陆昀对着他的目光想。
就是突然发神经想叫，就是觉得这两个字很好听。
几秒后，程喻眼前突然一片模糊，淡淡的洗衣粉味扑面而来。
——那是一条围巾，两个人穿过的围巾，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正主手里。
“别感冒了。”好不凑巧，陆昀刚说完这句话，鼻头就像被羽毛轻挠似的，措不及防打了个喷嚏。
他被戳着脊梁骨的风吹得头晕脑胀，揉了揉通红的鼻尖，悻悻用余光瞥底下的人。
程喻莫名觉得有些好笑，老实将灰拼白的围巾戴上，温沉道：“ 你也是，感冒了我可不伺候你。”
陆昀俯视着他，倨傲地说：“用不着。”
考试时间总共三天，最后一天十二点半放学。
时间在笔尖流过，一个学期竟然就在日复一日中过完了，恍如昨日，他们才刚开学。
“昀哥——我走了啊！”张辰推着行李箱，打完招呼后匆匆下楼。
大部分学生都走了，只有没人来接的程喻和陆昀还在慢慢悠悠收拾行李。
——陆昀提着件深蓝卫衣，目光在此定住几秒后反手将衣服扔给了程喻，嗫嚅道：“这衣服你什么时候给我的……”
他犯懒，即使家里的衣服够他玩变装游戏，寝室里也没多少衣服，一般到这个时候都需要男朋友的接济，所以程喻的好多衣服都在他行李箱里塞着。
程喻看着失踪的衣服再度回到自己的拥抱，心情不错地去了浴室。
“可以走了吗？”陆昀刷了几分钟的短视频，耐心在一点点流失。
回答他的是洗手间传来的“唰唰――”声。
他瞬移来到浴室门前，怔愣看着程喻的背影，“你干嘛呢？”
程喻微微正起身，眼前的镜子映出了某个人的半边身影。
他颇有些阴阳怪气：“不知道是谁把衣服扔我盆里——绝对不是我们家陆昀对吧。”
陆昀咧开嘴角笑短促笑了一下，“至于嘛你……带回家去洗不行？”
程喻珉紧唇，思索片刻，终于给出了一个答案：“你让我拎着湿衣服回家？”
闻言，陆昀猛然想起，自己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怕男朋友不够圣父，所以提前将衣服打湿，如此一来，程喻就算脸再黑，也不可能将这玩意扔自己床上。
回忆结束，他有些讪然。
自知理亏，他径自从程喻胳肢窝下钻了进去。
这其实是一个非常暧昧旖旎的姿势，两个人彼此圈着彼此，冲锋衣在微微动作下，有节奏地索索发响……
但陆昀沉着的脸生生淡化了这幅场景的温馨。
程喻直起身，闪身关了门，冷风不再穿进来。
陆昀动作很慢，衣物随着揉搓动作浮浮沉沉，唰唰声不绝于耳。
程喻敛了眉目，终于忍不住道：“我来吧。”
陆昀哦了声，似乎是觉得不太好意思，嘟哝道：“……以后成家了都我洗。”
程喻怔了几秒，反应过来后噗嗤笑道：“你思维怎么这么跳跃啊，想这么远。”
陆昀再次强调：“真的，不骗你。”
他的表情没有一丝作伪，真诚得就像在婚礼现场，对着另一方许下山盟海誓。
程喻打趣道：“我选择运用科技。”
陆昀：“……”
程喻：“等一下——”
陆昀依言顿住脚步，回头时脸上还洋溢着欣喜。
程喻余光一错不错地盯着盆里的某个东西，半晌眉宇终于扬了扬，“先把这个洗了。”
陆昀一抿嘴，眉眼间尽是风雨骤来的模样，不耐烦地滑过来。
——视线找到焦距，他直直盯着盆内黑色的，带着字母的三角内裤。
程喻：“……”
陆昀：“……”
陆昀张口结舌，一口气哽在咽喉里。
……他妈他的内裤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程喻的目光不动声色地移到陆昀铁青的脸上，淡笑道：“你先把它洗了吧。”
下一刻，他就被恼羞成怒的某人给推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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