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间,十几个人蜂拥而上。长棍落在软沙发上,落在木桌上,落在红色横幅,扫下十几杯咖啡。
黄褐色的液体淌了一地,精致的盒子烙上黑色脚印。
姜舒气得浑身发抖,她上前拽着领头人的领子子,警告道:“吴过,你别太过分!”
吴过翻了个白眼,恶狠狠道:“那就别让我看到你继续办这种活动!”
“姜舒,让开。”唐潋一如既往冷静。她拎起一桶冷水,待姜舒完全推开后一把泼了上去,清冽的水从吴分头顶浇下去。
片刻睁不开眼的感觉之后,吴分彻底动怒。他眼睛赤红,死死盯着唐潋,骂了一声国粹,正要上前。忽然间,他感觉脖间一凉。
那是刀片的温度。
握着刀柄的手迸出青筋,冷白色刀片映出陈惜言的眼睛。她微微眯眼,唇角勾着,冷冷一句:“都给我停下!”
刹那间,所有在咖啡店的人们都静止了。拿棍子的呆呆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协会还未走的成员,纷纷张大了嘴巴。
她是什么时候拿的刀?看样子还是个菜刀,唐潋在一瞬间呆愣过后,轻声唤着:“惜言,你——”
她的话被吴分截断,只听他叫喊着,一脸不屑:“你演电视剧呢?法治社会,你要敢伤我我就起诉你——哎呦!”
陈惜言目光一凛,刀在手中转了个弯儿,然后她用刀柄狠狠敲击吴分的后背。她敲的是蝴蝶骨与脊柱骨之中的一个穴位,能让人瞬间酸软倒地。
吴分五官扭在一块儿,一时间不能出声。
“好!”躲在柜台后的蓝晓晓突然出声,见众人的视线全往这边看连忙捂住嘴。
“干得漂亮!”姜舒吹口哨。
“我报警了,你们在这里等着警察来。今天的损失按照原价赔偿,一个都别想走。”陈惜言从身上抽出U型锁,动作利落地挂在了大门前,锁芯一转,她回头一笑,却未达眼底。
这群人看到老大迟迟趴在地上不动弹,自己又是亏理的一方,默默放下棍子,跟木头似的站在原地。
至此,陈惜言才暗暗松了口气。这群人简直太没有王法了,光天化日之下砸店,人人带着一根长棍子,街道保安是瞎的吗?
菜刀是她在展示台拿的,刚才唐潋那一盆水泼上去,吴分眼见动了怒,若不是她速度够快……想到这儿,陈惜言幽幽看向唐潋,眼中满是谴责。
接收到信号的唐潋歪了歪头,随即恍然大悟,向陈惜言竖了个大拇指。
……陈惜言撇过头,垂下的头发挡住她翘起的嘴角。
“我们搬救兵来了来了来——了。”林知云气喘吁吁跑到咖啡店,隔着玻璃门,她敏锐地感到店里氛围好像不对。
那个刺头,怎么躺地上睡了?那群人怎么一个个垂着脑袋?
“嘉嘉,我们来晚了吗?”林知云捧着郝嘉的手,言语切切。郝嘉反手握住她的手指,肯定道:“来晚了。”
两个人和被叫来的保安面面相觑,陈惜言在这时开了门,狡黠地眨眼睛:“不晚,保安大叔,他要起来打我了!”
吴分眼睁睁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撑起的身体,又被保安一把按在地上。方才的嚣张气焰不在,取而代之的淡淡绝望。
“噔儿——噔儿——”警车终于姗姗来迟。
——
“警察叔叔,你要给我做主啊她,就是她打得我浑身疼。她还拿刀抵在我脖子上,你看、你看!”
申城派出所,原本空荡荡的大厅此时人乌泱泱地站在一块儿,你说你的我说我的,宛如早上的菜市场。
吴分挺起脖子,拼了命凑在警察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警察被他烦得不行,面色不善道:“你是说,你一个大高个儿,被一个小姑娘拿着刀揍趴下了,是吗?”
“小姑娘”本人乖乖坐在椅子上,双脚并拢,她抓着自己的膝盖,带着哭腔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想要打我姐姐我太害怕了。”
吴分瞪大了眼睛:“你、你……”
警察柔声安慰道:“放心,相关处罚我们会履行到位。你们店长留在这里商量赔偿款,其他人可以回去了。”
陈惜言吸了吸鼻子,用带着泪意的脸点头:“嗯,谢谢警察叔叔。”
唐潋在旁边忍笑忍得十分痛苦,她听到这句话,当即站起身拉着陈惜言跑出派出所。
天色黑下来,派出所门口稀薄的灯光照不清路。坑坑洼洼的小道总让脚一个趔趄,腾空跃起,又重重砸回地面。
她俩走得不远,会长说今天是个难忘的时刻,她请大家吃烧烤,她们自然不能放过这顿饭。
“哈哈哈惜言,你演起戏来太好玩了。”走出五百米之后,唐潋才笑出声。她的眉眼在笑,鼻子在笑,身体也在笑。
她笑得站不住,脚一软倒在陈惜言怀里。淡淡的香水气息重新席卷,这一次陈惜言闻出来了,是橘子水的味道。
“唐潋。”陈惜言无可奈何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其实到现在她也不懂这件事的笑点在哪儿。
“但是惜言,下一次不可以随便拿刀,跟谁学的坏毛病。”唐潋扶着她的肩膀站直身体,她拢起耳边的头发,一脸认真。
虽然是坏毛病,但是有用。陈惜言敷衍地应声,脑门上又响起一声清脆又熟悉的响声——唐潋抬手,叹气道:“敷衍。”
被看破了,陈惜言吐了下舌头,不再言语。
“滴滴滴——唐记烧烤店,你俩快过来。”姜舒来信。
唐记烧烤店名字听起来简单淳朴,价格也是亲民,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店家采用中式建筑,又是金砖红瓦又是红木牌匾,硬生生整出了让人吃不起的错觉。
陈惜言和唐潋二人到包厢的时候,菜正好上齐。这里大多是阳光协会的人,唯二两个是后来支援的林知云和郝嘉。
“陈惜言,这里这里。”林知云看到陈惜言二人,拍了拍她身旁的空位。
姜舒见人都到齐了,先是张罗着吃喝。各式各样的烤串一摞一摞往包厢里送,啤酒饮料就没断过。
“刺啦——”陈惜言转头,先唐潋开了一瓶啤酒,白色泡沫瞬间喷涌而出,像云朵。
她先是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陈惜言倒了一杯,说道:“尝尝这个,很好喝。”
在陈惜言的世界里,凡事酒都和“好喝”二字搭不上边儿,但是既然是唐潋递来的,她勉强一试。入口的感觉不是涩,是云朵混着淡淡苦味,刺激她的味蕾。
“确实好喝。”陈惜言惊喜地说道,眼里闪闪的,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唐潋暗笑,不动声色地给她添了一杯又一杯。
见大家吃得差不多了,姜舒站起身,清了清嗓子:“谢谢大家的努力,虽然这一次不够圆满,但是足够深刻。尤其是惜言,那几下子太厉害了!”
“牛!”
“女中豪杰!”
陈惜言举杯示意,但笑不语。细看她的脸有些红,但是目光仍旧清明。
“反正大家放开了吃,今晚管够!”一声令下,大家纷纷起哄,比酒的比酒,聊天的聊天,一片暖意融融。
包厢的灯是橘黄色的,陈惜言仰起头,不顾刺眼的灯光,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少顷,她靠在唐潋肩上,轻声说:“灯是你的味道。”
“惜言,你喝醉了吗?”唐潋一手穿过椅子后背,虚虚揽着陈惜言的腰,咬耳道。
周遭仍旧吵吵嚷嚷,另一边林知云几乎要坐到郝嘉腿上,姜舒大口大口啃肉,其他人嘴巴张张合合。
陈惜言过了好久,才听到唐潋的声音,仿佛从很遥远的国度传来。她眼珠子缓慢地转动,半晌才说:“装模作样。”
嗯?唐潋一愣,她的半边脸陷进陈惜言头发里,似有若无的洗发水味道蔓延在鼻子间,像春天的野草。
“为什么这么说?”她轻声问。
“你让我喝醉的,还问我有没有喝醉。”陈惜言推开唐潋,也算不上生气,只是疑惑,“你想干什么?”
酒是好喝的,但是唐潋一杯一杯添就不好喝了。陈惜言在喝到第五杯酒知晓了唐潋的意图,但是她没有阻止。
将计就计,看看唐潋想干什么。
然而她高估了自己的酒量,此时晕乎乎地,走一步路膝盖就软一次。她抓着唐潋的手,半个身子靠在唐潋身上,悄悄离开聚会。
晚风很凉,陈惜言觉得风从眼睛跑到了脑子里,脑中一片白茫茫的。她坐上唐潋的车,车窗遗弃一个又一个路灯,唯有春申江好像永远没有尽头。
“下车,惜言。”不知什么时候,唐潋拉开车门,伸出右手,面容藏在阴影下,晦暗不明。
是那一次长椅,不对,是那一次黄昏。
也不是黄昏,是城市的灯照得一片天紫红紫红的。
“唐潋,你到底有什么事啊,我好困哦。”陈惜言自己站不稳,她将脸埋进唐潋的肩窝,委屈地说道。
“陈惜言,你为什么不和那些人一样厌恶同性恋?”唐潋双手仍垂在两侧,手腕的玉镯盈盈泛着光。
那些人,又是哪些人?陈惜言被酒精腐蚀的脑子转不过来,她将脸埋得更深了,然后才抬起头,疑惑道:“为什么要讨厌?”
“有爱,就很珍贵了。”
陈惜言的脸被远道而来的光晕切割成一明一暗,这让唐潋想起家中阁楼里碎了的镜子,一片又一片。
她闷闷地说:“爱是很稀有的东西,很稀有。”
稀有到,她十九年来都未曾尝过一丝滋味。陈惜言望向唐潋的眼睛,挑起嘴角痴痴地一笑。
在这一刹那,唐潋忽然想知道,冰岛火山爆发是何种模样。
天塌了我设置的定时没有准时发,来晚了呜呜。明后两天休息,周五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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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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