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尧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坠入清泉,水流没过全身的刹那,体内火烧般的疼痛荡然无存,舒张的毛孔不知疲倦地汲取着清凉,滋润他长久如同焦土的躯体。
那清凉里有含着沁人的茶香,呼吸间涌入肺腑,舒服得令他有种重塑筋骨的错觉。
他不禁低头掬起清泉,嘴唇刚碰到便听见吃痛的呜咽声。
一睁眼看见Omega乌黑的脑袋埋在自己颈窝,而他则将对方完全圈在怀里,霍尧僵住几秒,退开身体。
下一秒Omega布满齿印的后颈落入眼中,背部微微凸起的脊骨上那串深红牙印跟文上去似的,鲜艳夺目,刺得他眼皮狠狠跳了一下。
胸口一阵郁结,他环视起四周,这是他自己的房间,窗帘巴掌大的宽缝里泄进来橘色的光晕,他从光影倾斜的角度判断,外头正值黄昏时刻。
房间满地都是散落的衣服、营养剂空瓶、扎好的安全套,空气中浮动着信息素的余香,淡淡的清茶味道里裹着丹桂的香息。
这些全都向霍尧宣告他不愿接受的事实:他标记了陆君和。
难怪感觉腺体像被修复过,常伴的刺痛感和滞涩感统统消失了。
陆君和的信息素对他来说比手术和任何药物都管用,显得他这半年的戒断像个笑话。
摸到颈后凹凸不平的触感,霍尧面色微沉,望向仍在沉睡的Omega。
Omega咬了他的腺体,他这时才觉出不对劲,易感期期间的事他完全想不起来。
最后的记忆停在书房,他注射完两支新型特级抑制剂,忍受了近一个钟头的抑制剂副作用,后来觉得很疲惫靠在沙发上休息,应该就此睡了过去。
在那之前,他特意嘱咐过岑偕,让他送陆君和去云岫城暂住几天。
是岑偕办事不力,还是陆君和屡撞南墙头不回,霍尧当然偏向后者。
明里暗里拒绝多次仍不死心,还敢往Alpha的易感期上撞,他就没点羞耻心么?
他们相识月余陆君和就常夸他信息素好闻,一到发情期就霸占他的书房不愿出来,他轻易地表露喜欢,从不掩饰爱慕的眼神,一而再再而三地莽撞告白。
想到那些,霍尧轻嗤,他居然指望陆君和有羞耻心。
对陆君和声称的喜欢,他笃信那不过是信息素的吸引,陆君和年纪还小,受信息素驱使无可责怪,霍尧从未真生过他的气。
就连自己临时标记他那次,他也认为责任更多在自己,主要是他定性不足。
陆君和当然也有错,霍尧咬他后颈的时候一点没收着,当场进行了体罚。
他以为陆君和多少会吸取教训,自此离他远远的。
霍尧按了按疯狂跳动的两侧颞浅动脉,Omega的肩头的齿痕再次闯进他的眼里,幼年时在庄园阁楼的见闻浮现在眼前。
霍尧一时间盛怒难遏,陡然掐住Omega的颈往上提,漠然目睹Omega的脸不正常地充血。
Omega惊恐转醒,眼里爆起血丝,旋即泪崩。
眼泪,懦弱的反击,霍尧不为所动地想。
不过他也承认,尽管如此,Omega的眼泪常常有大把人买单,可惜这些人之中不会有他。
Alpha残忍地收紧手掌,陆君和被紧扼喉咙,求生本能使他不断抓挠Alpha肌肉暴起的手臂。
Omega力道太小,霍尧垂眼瞧着挣扎的Omega像看碾在指腹的蚂蚁。
直到Omega的手臂无力抬起,他松开手,冷声命令道:“滚出去。”
陆君和终于得以喘息,麻木地听着脚步声远去、消失,他狠狠抓了把发根,痛得倒抽一口气。
颈部被掐的部位火烧一样发烫,仿佛仍被那只大手箍着,令人窒息。
半上次被临时标记后,霍尧本就一直避着他,半年来他们在庄园加上这次只碰过五次面,他不想在协议最后的几个月里,再被记恨。
如果几天前的雨夜他没去寻桂树,没遇到出差归来的霍尧就好了,或者遇到也坚持当晚离开,他们的关系不至于恶化到霍尧想掐死他的地步。
陆君和苦笑着坐起来,不敢看身上斑驳的痕迹,他以最快的速度翻下床找自己的衣服。
眼睛被涟涟泪水糊得迷蒙,他翻下床的时候险些直接栽下来。
霍尧下床从衣柜间穿好衣服出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他大步走到Omega身边,掠过哭得湿红的眼睛,“以后别来庄园了。”
他正思索名下房产哪处距离这里最远,准备打发Omega过去住,听到Omega说好登时哑然。
陆君和跪在地上从乱糟糟的衣服中找自己的,不时用手背蹭一下潮湿的面颊。
他哭得安静极了,一点声音也没有,颈侧乌青的掐痕清晰可怖,霍尧不由低头看自己的手,继而看向Omega相对来说骨架小很多的身体。
意识自己盯了太久,他移开视线说:“云岫城,你搬——”
“谢谢您,但是不用了,我有地方住。”陆君和打断Alpha,往头上套完睡衣,看了眼Alpha,见他没看自己迅速套上睡裤,逃离房间。
什么地方,回陆家,还是住校?
霍尧没问,以免给Omega造成自己关心他的错觉,尽管他真的很想知道。
因为他标记了陆君和,对陆君和产生了强烈的占有欲,忍不住时刻把握他的动向。
等过一阵标记消失就好了,霍尧在心里冷静分析。
等陆君和离开,霍尧收拾好地上的衣物,整理好床铺,想起来忘了提醒陆君和吃药。
虽然有不少物证能证明他做了安全措施,但易感期三五天里,他不能保证每一次都做了,而且他跟陆君和的信息素匹配度接近百分百,很容易弄出人命来。
霍尧拿起床头的通讯器扣在手腕上,刚想呼叫劳德,门口就响起劳德的没有起伏声音。
“霍尧,你的Omega跑了。”
霍尧打开门,点击通讯器,调出劳德的程序操控板,说出两个字:“聒噪。”
劳德还没来得及反驳就已经被调成初始的问答模式,顾名思义,只有别人问话,它才能开口。
霍尧指示它站远点,问:“陆君和什么时候走的?”
“一分二十五秒前。”
以自己的效率,收拾房间最多五分钟,陆君和三分钟就把行李收拾妥当了?
霍尧去到对面房间,桌上Omega珍爱的几摞书籍不见了,他爱摆弄的小摆件也全没了。
整个房间空而整洁,唯独飘窗的玻璃瓶插着一截枯枝,周围落了点残花枯叶。
“枯死的朱砂丹桂,识别完毕。”劳德扫描过后说,“11月29日晚,君和少爷带回来的。”
这是陆君和当时藏在怀里的东西,他因此宁愿淋雨也不上车,怕被自己看到?
霍尧再次环视Omega的房间,除了窗台那点痕迹都不像有人住过,他确信陆君和是提前收拾好的,而且连房间也打扫过。
走到楼梯口霍尧问劳德:“他叫的车到哪了?”
“在环山路。”
距离这里不到两公里,霍尧头也不回地说:“拦截。”
劳德:“收到。”
霍尧从车库里开车出去,很快就追到了陆君和,他因为背脊过于直挺而显得走路姿势很别扭。
脑海闪过Omega身上的痕迹,他打转方向盘,精准地将车横到陆君和身前半米的位置,“上车,我送你。”
陆君和惊讶地看着他,说:“我已经叫好车了。”
霍尧不想再说第二遍,下车从他手里接过行李箱放到后座,然后打开副驾门把人请上去。
“我没骗您,我真的叫车了。”怕霍尧不信,陆君和急切地从口袋掏出通讯器给他看。
霍尧配合地看了一眼,余光极快地瞥过Omega几乎能遮到下巴的毛衣领,面无表情地说:“陆君和,你被截单了。”
怎么会呢,陆君和收回通讯器看到屏幕跳出的消息,点开订单页详情,司机因附近紧急调车弃单了,他还收到了平台三倍赔偿金。
换做平时他还要高兴白赚一笔,但眼下十倍补偿也难令他感到安慰。
此刻和霍尧共处在狭小的空间里,前不久褪下去的窒息感悄然从喉咙漫上来,他感觉呼吸不畅,闷得胸口发痛。
“谢谢您。”他不自然地挤出一句话,转向窗外拿后脑勺对着霍尧。
霍尧沉默几秒,说:“抱歉,之前失去理智掐你。”
他像之前一样,又用很客气的语气跟陆君和说话。
陆君和转头说“没关系”,继续转到窗口,盯着日头慢慢消失在地平线。
西天的晚霞由赤红转橙而后越来越黯淡,车里很长一段时间里没人说话。
进了市区,霍尧说:“我先送你去医院。”
陆君和疑惑地看向他,霍尧说:“给你检查身体,以及配药,避孕药。”
陆君和的脸当即白了一瞬,想到某些片段,不由发热,其实事后霍尧及时帮他清理过了。
除了最开始那一次,霍尧都做了安全措施。
陆君和羞于说出这些,他说:“不用去医院的,您不放心的话就送我去药店吧。”
他们最终在一家药店门口停下来,陆君和要了药效最好的一款,在霍尧还没问完副作用的时候,利落地拆开包装。
他直接扣出两粒干咽下去,微微笑了笑,朝霍尧张开嘴巴,乖巧地说:“您检查一下?”
霍尧在店员怪异的目光下望过去,视线钉在Omega红艳艳的舌尖上,几秒后他抬手碰碰Omega的下颌,使他合上嘴巴,说:“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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