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深从记事起,就生活在陆家。在陆家,他自己偶尔也感觉自己是个怪胎,和他一般大的,都有在陆家做仆人的父母,而唯独只有自己是孑然一身。
八岁之前,是有个老嬷嬷照顾自己的,他以为这就是他的亲人,可惜她不是。因为他没见过谁的亲人会对自己的亲人做出那样的令人作呕的事情,所以他悄悄在那个老嬷嬷的饭菜里下了药,是最常见用来药老鼠的老鼠药,他只悄悄偷了一点过来,那个老嬷嬷就再也不能欺辱他了。没有人发现老嬷嬷的死是他干的,而且也不会有人发现。
陆家养着他,却也没管过他,旁人的冷眼和虐待,时常填不饱的肚子……他就这样从襁褓里的婴孩,一直长到了现在。没人关心过的他的死活,可每当他真正想着就这样死掉算了的时候,那些陆家的下人却偏偏要做出一副慈悲为怀的模样,来可怜他,恶心他。让他永远都像阴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样,就这样活着,漫无目的的活着。
净石也趁机补上,说道:“对啊,施主,既然主家对你不好,你又无处可去的话,不如来广济寺吧,起码温饱不愁。”
陆深低垂着眉眼,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出家是什么?他不懂,但是只要他可以不用饿肚子,不用受人打骂,他就愿意出家。随即郑重的点头道,嘶哑着嗓子开口道:“好,我出家。”
了善见状,这才露出一抹微笑,道:“这几日由净石照顾你,等回了广济寺,再为你剃度。”
“嗯!”陆深点点头,随即又举着自己手里的空碗,“我还要一碗这个!”
净石也笑着为陆深重新盛了一碗素面。
镇国公府到皇宫的距离倒是不远,不到一会就到了宫门口。陆筝宁刚下马车,就有黄门领着陆筝宁一路前往静安长公主居住的长乐宫。
“长乐宫不是皇后住的吗?”陆筝宁有些不解,她记得原著书里陆筝宁成了皇后后居住的宫殿便是长乐宫,怎么这长公主也住在这?
“陆三小姐有所不知,陛下至今未立后,又和长公主姐弟情深,如今长公主病重,才将长公主安置在长乐宫中。毕竟长乐宫,一应俱全且都是整个皇宫最好的。”黄门小声的替陆筝宁解释道。
“哦。”陆筝宁随意应着,小心的打量起这宫中的景色。
“陛下。”黄门突然跪下,陆筝宁也立马有样学样跟着跪下。
陆筝宁低着头,临行前大哥特意嘱咐了自己要小心行事,故而陆筝宁头也不敢抬。
只看到一袭华丽的衣袍停在自己面前,那人中气十足,开口便道:“你便是阿姐的幼女?抬头。”
陆筝宁闻言,也只能听话的抬头,对上自己这个名义上的舅舅。
看到陆筝宁的时,晏其乐有些发愣,目光落在陆筝宁眉心的那粒红痣上,道:“是与阿姐有几分相似。去吧,阿姐惦念你多时了。”
黄门这才敢站起身来,带着陆筝宁去长乐宫。
推开长乐宫的大门,却不见什么宫人,这秋意渐浓,反倒显出几分寂寥。
“长公主喜欢清净,陛下便只安排了几位近身伺候的人。”似在解释,黄门道。
“陆三小姐自己进去吧,长公主就在里面。”黄门在门口时停住了脚步。
“多谢公公。”陆筝宁道了谢,走到房门口。明明自己今天才从陆宁变成陆筝宁,此时站在这,却也奇妙般的多了几分近乡情怯。略微调整呼吸,陆筝宁伸手推开了房门。
随着大门推开,一股浓重的药味便扑面而来,其中似还夹杂着几分木头腐朽的气味。透进来的阳光下飘散着灰尘,陆筝宁踏开这阳光,朝里面走去。
床上躺着的妇人,大概是被病痛折磨的缘故,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单薄的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走的身子。在看到陆筝宁的那一刻,双眼立即盈满了泪水,艰难的抬手道:“阿宁,快过来……”
许是被晏禾的情感感染到,陆筝宁的鼻子也一下开始发酸,乖巧的走过去。
晏禾看着眼前的陆筝宁,伸手想要抚上陆筝宁的脸,道:“我终于见到你了,阿宁……”
“阿宁,唤我一声娘亲好吗?”晏禾看着陆筝宁,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
陆筝宁微微张口,却始终叫不出来晏禾所期盼的那声“娘”。
晏禾也没有强求,只道:“是娘不好,这十三年来,都没看过阿宁……阿宁,你替娘亲告诉爹爹还有你的两个哥哥,娘亲一直很想他们……一直很想……”
“为什么不回家呢?一家人在一起不更好吗?”陆筝宁看得出来晏禾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陆筝宁不明白,既然陛下敬重自己的亲姐,为什么要让她临死还在忍受夫妻子女分离之苦。
“阿宁,其乐他,是担心娘亲……”晏禾有些痛苦的闭上眼睛,随即又睁开眼,努力的看着陆筝宁,“阿宁,娘亲这辈子,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你,你出生时,还那么小,气息也是那么的微弱……还好娘亲的阿宁还在,娘亲还能再见到阿宁,就知足了……”
“长公主,您该休息了。”屋外的黄门高声提醒道。
晏禾有些不舍的看向陆筝宁,说:“阿宁回家吧,你爹爹还有哥哥都等着你呢。”
陆筝宁看着晏禾,可能晏禾自己也知道,这将会是她们之间的最后一面。
“阿宁拜别母亲。”陆筝宁后退一步,跪在晏禾床前,深深拜了三拜,算是全了这短暂的母女之情。
“回家吧,阿宁。”晏禾强忍着哽咽的回道,“与父兄一起,哪怕没有娘亲,阿宁也要与父兄一起,我们这个家,就还在,就没有散……”
“陆三小姐,您该回去了。”黄门又在门外高声提醒道。
陆筝宁看了一眼晏禾,最终还是在黄门一声高过一声的催促下,出了这长乐宫。
“公公叫什么名字?今日多谢公公引路。”陆筝宁客气道。
“陆三小姐客气了,这本就是奴才的分内之事。奴才贱名不堪入耳,免得污了陆三小姐的尊耳。”黄门客气道。
见问不出名字,陆筝宁也没有强求。等陆筝宁再次回到镇国公府,已经是傍晚了。
“小妹!你回来了!今日爹特意吩咐了后厨,准备了好多好吃的,就等你一个人了。”陆易之率先跑出来,领着陆筝宁到了饭桌上。
“见过你娘了?”陆崇问道。
“嗯。”陆筝宁点点头,同时接过陆易之亲手递过来的碗筷。
“见过了就好,筝筝这些年受苦了,先吃饭……”郑秋容笑着打着圆场。
郑秋容话还只说了一半,门口就匆匆忙忙跑来一个小厮,急急忙忙的说道:“老爷,宫里传来消息,夫人……没了。”
众人的身形都僵在了原地。
陆崇也只是沉默了一瞬,随即如常开口道:“吃饭。”
“爹!”陆易之不满道。
陆裴之也是紧紧看着陆崇,似乎也在希冀着什么。
“我说吃饭!”陆崇强压着喉管里的颤抖,沉声道。
“娘出事了!我要见娘!这饭谁爱吃谁吃!”陆易之摔了筷子,转身离开。
“易之!”陆裴之见状,想要拦住陆易之却没有拦住,只能看着陆易之冲出了府门。随即又将目光落在了陆崇身上。
只是陆崇依旧没事人一般吃着饭,见众人不动筷,便看向最小的陆秀宁,说:“不早就喊饿了吗?吃饭。”
郑秋容有些担忧的看向自己的女儿,小小的陆秀宁大概也感觉到了这其中的不同寻常,轻轻摇了摇头,不说话。郑秋容这才舒了一口气。
陆崇没有再说什么,同往常一样吃了饭,然后放下碗筷转身离开。独留面面相觑的几人。
“秀秀也累了,我先带她回去休息,你们兄妹俩想来也有些话要说。”郑秋容也找了个借口带着陆秀宁离开。
“大哥,二哥他……”陆筝宁看着沉默的陆裴之。
“易之就是这样一个冲动的性子,以后你就习惯了。”陆裴之宽慰道,“快吃饭吧,这可是今日爹特意给你安排的。还有易之,知道你要回来,早早就准备了。”
陆筝宁也只好象征似的吃了几口,只是在这样的情形上,哪怕再好的食物到了嘴里,也只能是索然无味。
陆易之一路跑到宫门口,等到时,天已经入幕了。
“没有陛下旨意,不得进宫。”御林军拦住陆易之,一脸的公私分明。
“我是镇国公府的二公子!我母亲是静安长公主,我要进宫见我母亲,你凭什么拦我!”陆易之看着御林军魏尚,声厉荏苒,试图用身份压人。
“二公子,没有陛下的旨意,臣不敢私自放您进宫。”魏尚跪在陆易之面前,“还请二公子别为难卑职。”
陆易之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魏尚,怔愣许久。
“这是怎么了?”二人正僵持不下时,今日给陆筝宁引路的黄门,看到陆易之忙几步上前,道:“二公子,夜闯宫门可是砍头的死罪,您这是做什么?”
“李公公,您带我进宫吧,我想见我母亲!”陆易之看见李德诚,立刻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
“二公子,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儿子见母亲,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只是如今宫门下钥了。等到明日,不等二公子您动身,陛下就会派人来接您入宫了。只是现在,二公子还是请回吧。”李德诚忙安抚道。
陆易之看着李德诚笑眯眯的模样,便知今日这宫门是进不去了。
只是就这样离开,陆易之却又心有不甘。可这宫门之外,是他的亲舅舅,也是坐在至高权位上的那一个,忤逆他,不仅自己,怕是整个陆家,也承担不起那雷霆一怒。陆易之看了眼朱红色的宫门以及望不过去的高墙,失魂落魄的低垂着头,悻悻转身离开。
看着陆易之的背影,魏尚看向李德诚,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李德诚见状,只不咸不淡的说道:“魏大人,咱们都是为陛下做事,陛下的心意才是首要的。哪些该问,哪些不该问,你得自己心里有个数才行。否则,这青云路,还没开始就断了。”
“多谢公公教诲。”魏尚低头行礼道。
“嗯。”李德诚应了一声,确定陆易之走远了,这才转身回去。
陆易之失神的走在长街上,如今已入夜,街上的人屈指可数。
“二哥。”陆易之眼前突然出现一道身影,陆易之抬头,是陆筝宁。
“小妹。”陆易之想要扯出一抹微笑,却发现自己实在是扯不出来。
“易之。”陆裴之也出现在陆易之面前,看到陆裴之,陆易之惊喜之余还有一丝慌乱,“大哥。”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大哥,就这样莽撞的跑出来,还好陛下没有追究你的责任……”陆裴之看到陆易之沮丧的神情,最终还是没有再说下去,“好了,今天因为你,小妹都没怎么吃东西,都饿了吧,大哥带你们去吃饭。”
陆易之闻言,这才回过神来,担心的看着陆筝宁,说:“小妹,你还没吃饭?都怪二哥不好……”
“好了,吃饭去吧。”陆裴之笑着打断了陆易之,领着二人去了最近的一家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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