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来，你们的部族可以说是相当幸运了......在物产丰富的林子附近，又有一条小河可以捉鱼儿吃，猎物也相当繁盛，更有一个正在成长的仙人。这足以称得上是一个有前途的部族了。”
这话是那个母亲——也就是紫红花——对姬夏说的。
如今已经到了傍晚，四个人在小河边生了火，采了些果子放在一边，又烤着鱼儿。他们一边等着鱼皮被火焰舔舐得变色，一边慢慢地聊着天。
“是啊，”姬夏说着，又叹了口气，“只可惜老祖母走得早。”
说完这句话，姬夏就不开口了，低垂着眼皮，看着火焰默默地发呆。爱理恩见了姬夏这副样子，很适时地握住她的手，做出一副安慰的神情。
看着眼前姐妹情深的景象，紫红花和白狼互相看了一眼，白狼开口问道：“你的母亲呢？难道她没有接过你老祖母的工作吗？”
姬夏把眼睛闭上，慢慢地说道：“没有，她比老祖母先一步走了。也正是因为这个，老祖母哭了三天三夜，然后去世的。”
“节哀。”白狼听了，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话。
紫红花则不同，她瞥了儿子一眼，站起身来走到姬夏旁边，坐到她身旁，说：“世间常有的事就是这样，总是令人感到不知所措，又留下诸多遗憾。孩子，看开点。”
说完，她还握住姬夏的一只手，好像要给她一些安慰。爱理恩看了看紫红花，而紫红花也看着她微笑了一下，在火焰的光芒下，她脸上细细的皱纹显得比白日里深刻了不少。
“愿你的家人能够沐浴在龙神的雨点之中。”白狼也补充道。
“谢谢......”姬夏笑了笑，“龙神，是你们所敬仰的神灵吗？”
听了这话，白狼一下子就来劲了，他整个身子往前倾，眉飞色舞地说：“是啊！龙神就是我们所信的神，整个草湖周边的部族都信仰龙神，祂就在湖中，是真实存在的......”
“白狼，”紫红花忽然打断了自己的儿子，“龙神喜欢平淡的日子，并不总是需要更多的人去见祂。咱们这次去，也不必再带两个新人。”
白狼就安静下来，重新坐回去。但他的嘴也没有闲着，这个年轻的小伙子是四个人里最爱说话的：“诶，鱼好像烤好了！我先尝一口。”
白狼一边吹着热气，一边“咻咻”地吃鱼的时候，姬夏问紫红花：“去司祭大会的路上，也要路过......龙神栖息的草湖吗？”
“是这样的，”紫红花回答道，“怎么了？”
“你们说，草湖周边的部族信仰龙神，而你们则是从反方向来的，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紫红花听了，笑着说：“我们本来也居住在草湖周边。前段日子，龙神从湖里飞到云中，引出巨大的雷电，又降下滔天的暴雨，我们二人就去追随龙神，因此跑得这样远。”
“雷震雨？”姬夏说了一个词，她又想起在崖壁的山洞中，和爱理恩一起听雨声的时候。
“哈哈，这个词我们听到过，都是其它部族的叫法，”紫红花说，“我们叫做‘沐电’。龙神会在雷电中沐浴，因此显得龙鳞白洁闪亮；沐浴过后，祂先把雷电变化成雨水，才降到我们头上，使得原本足以劈断大树的闪电转变为清凉的雨滴。这正是祂的慈爱与恩惠啊。”
姬夏微笑了一下：“祂真是一位高贵的神灵。”
“狼皮，你是个很善良的人，”紫红花笑了笑，“快吃饭吧，鱼已经熟了。”
姬夏点点头，和爱理恩拿了一条鱼，各自吃了起来。
白狼这时已经吃完了鱼，闲着没事，拿了个桃子在河里洗干净，自顾自地啃着，一边还在找话题：“狼皮，你的妹妹是白发。”
姬夏顿了一下，把吃到一半的烤鱼放回篝火边的石头上，表情变得严肃，仙力开始涌现，头发也微微地漂浮起来。她右手护住爱理恩，用低沉的声音说：“那又怎样？”
“不不不，你别紧张，”白狼看到姬夏这副样子，苦笑着摇了摇头，“难道白发竟被你们的族人所恐惧吗？我却没有那样的意思啊。”
“......那样最好，”姬夏这才把仙力收起，长叹一口气，“即便是老祖母仍然健在的时候，白鹿也经常因为发色而受到族人的欺负，所以这次我出门，要把她带着一起。倘若让她独自留在族里，恐怕会遭到更大的鄙视和羞辱啊。”
听了这话，紫红花和白狼都微微地叹气。白狼跟着说道：“在我们草湖，白色并不是不祥的东西。龙神的鳞片就是那样白净，好像天上的云朵一样，如果白鹿竟生在我们部族，她说不定能当上司祭呢。”
紫红花则解开自己的头发，捧了一缕在手里，对姬夏和爱理恩说：“你们看，只有像我这样的老人才会生出白发，这固然不假。像白鹿这样的年轻人生出白发，难道不是意味着她与老人们有着同样的智慧和冷静吗？”
“哈哈哈，谢谢你们，”姬夏到这时才完全地放松了下来，她感激地笑着，又苦笑着叹了口气，“遇到你们这样善良的人，可以说是旅途中的幸事了。只是族人们的想法是很难改变的啊，他们并不像你们这样明白事理，部族里又缺乏权威的管教，这对我而言才是最需要考虑的难题啊。......”
说到这里，姬夏又不继续了，只是重新拿起烤鱼，继续吃。身旁的爱理恩也没开过口，只是和姬夏一样，她做什么，爱理恩就跟着做。
母子二人对视了一眼，也没有接这个话题的打算。
吃过鱼，大家都各自拿了个水果吃着。
白狼已经拿上了第二个桃子，他一边洗，一边随口说了一句：“今年的夏天来得早，果子结得又大又多，倒是件好事。”
紫红花听了，不带感情地笑了一声。
白狼听见母亲的声音，就疑惑地问：“妈，怎么了？树木之间有更多的果子可以采，地下也有更多的块茎可以挖，难道这竟是件坏事吗？”
“儿啊，这确实是坏事，”紫红花摇了摇头，“作为仙人，打猎于你而言是很轻松的，你又有几时遭受过饥饿呢？恐怕这正是你所不知道的事情啊。姬夏，你们的部族善于采集，想必你能为他解答吧？”
姬夏点点头，看了看白狼，说：“倘若今年树上结的果实比平常多，明年这时，果子就会变得更少。这正是我们所说的大年和小年啊。”
“原来竟是这样，”白狼点了点头，“起起伏伏，终究是不好的啊。如果每年都能保持住生长的数量，那么也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
紫红花笑了笑：“命运就是这样的啊。你今年要想吃饱，明年就要准备挨饿；你期盼快乐，偏偏又有悲伤的事情降临到你头上。”
姬夏也点头表示赞同：“不如意的事情常有，如意的事情却很少......既然我们知道这个规律，就不会期望事事如意了。这正是命运教给我们的道理啊。”
“哈哈，狼皮，你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感悟，真是个聪慧的人啊。大司祭向来喜欢你这样的年轻人。”紫红花笑着说道。
姬夏点了点头，吃了一口桃子，问：“大司祭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我只听老祖母偶尔提起，但也没有说多少。既然你们是去过好几次大会的前辈，可以说一说吗？”
听了这话，紫红花想了想，才慢慢地说：“大司祭是个很和蔼的老人，比我还要老些，恐怕有六十岁了。她喜欢喝果酒，喜欢像你这样聪明的年轻人......除此之外，我也没有别的印象。”
“想必是一个很厉害的仙人。”姬夏说道。
白狼听了，却摇摇头，说：“大司祭不是仙人。”
姬夏疑惑地问：“那么，她又如何成为大司祭呢？”
白狼转过身去，把吃剩的果核一扔，划出一条弧线丢进小河里，溅起一点水花。弄完这个，他才转过头来说：“大司祭没有仙力，但是她能预见未来，看透命运。这就是她当上大司祭的理由。”
“是的，”紫红花接着说道，“河流涨水、地下震动，像这种造成许多伤害的重要事件，大司祭都会给出预测。至今为止已经四十年了，据说还没有一次出错的。”
姬夏和爱理恩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惊讶的神色。姬夏就说：“这实在是太神奇了。”
白狼“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这对母子只是坐在篝火边，好像在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这时，姬夏忽然感到有微微的恶意钻到自己背上，激出一身冷汗。她几乎是立刻就知道，恐怕这对母子要对她们动手了，但爱理恩还在这儿呢！
她就侧过脑袋，看着爱理恩，说：“白鹿，你再去拣点树枝吧？”
“啊？哦！”爱理恩反应了一下，就知道姬夏是在暗示她躲起来。她按捺住胸口的紧张，站起身，朝着紫红花和白狼点了点头，就走到林子里去了。
“你妹妹不太爱说话，”白狼说道，“你们脚上穿的是什么？”
姬夏感到身体周边的冷意越来越强了，但她并没有任何表现，只是自顾自地回答道：“这叫做‘鞋子’，是我妹妹发明的。”
“这种面料我还从来没有见过。”紫红花笑了笑。
姬夏就说：“因为这是把人皮晾干，放到树液里浸泡过之后再做出来的。”
听了这话，母子二人的脸色变得不是很好。血腥的事情虽然很常见，但把人皮穿在身上这种事情，天然地就会令人嫌恶，而狼皮和白鹿竟然面不改色。
姬夏看着爱理恩的身影消失在林木之间，总算有些放下心的感觉——但她的心脏并没有慢下来，反而跳得越来越快，因为她清楚地感觉到危险的事情马上就要来临。
“前辈们，”姬夏的脸色忽然有些痛苦，她开口说道，“我的左手，啊！它忽然好疼，就好像有石片在上面划动一样，我想求你们一件事情。......”
“怎么了？”紫红花面色关切地问，白狼也凑了过来,问道：“什么事情？”
“你们能帮我看一下吗？我的左臂......”
姬夏把左手伸到这对母子前面，也不撩开袖子。她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从她额头上滑落，眼睛闭着，牙齿紧紧地咬着嘴唇，看样子简直痛苦极了。
白狼心中暗喜，要杀她的时候，她就出了毛病，这难道不是命运的旨意吗？他看了看母亲，母亲对他点了点头，他就走过去，嘴里说着：“我帮你看看。”就把姬夏的袖子撩起来。
这过程中，他通过手指的触摸，感到姬夏的左手十分冰冷，又好像石头似的僵硬。这让他觉得‘狼皮’是否染上了什么奇特的病症，心里也更放心了。他运起仙力，立刻出手打向姬夏的脑袋。
紫红花就坐在一旁，看着天上的三个月亮，等待儿子完成自己的狩猎。
只是忽然间，她听到“咕叽”的一声，这声音不大不小，但却刚好被她听见。她疑惑地转过头去，看见自己的儿子背对着她，单膝着地跪在姬夏的面前，刚好挡住她的手臂。
姬夏右手扶着白狼，一边看着紫红花，苍白的脸上挂着一丝歉意，对她说：“紫红花，我的手臂可能有点丑恶了，吓到了你的儿子。你来扶一下他吧？”
“啊？”紫红花还在疑惑，忽然就闻到一股诡异的气味，她几乎是立刻就找到了气味的来源——白狼的腿上有一串液体流淌着。在火光忽闪忽暗的照耀下，这条痕迹看不出什么颜色，但她却立刻判断出来，这是血的味道！
“儿子！”紫红花从石头上跳起来，尖叫一声，立刻迸发出庞大的仙力，两手一甩，仙力就往姬夏身上缠绕过去，企图控制住这个杀害了她儿子的凶手。
姬夏看见紫红花的变化，也没有拿白狼的尸体做挡箭牌，而是从他尸体里收回自己的左臂，随后也运起仙力，腾空而起躲掉来袭的无形藤蔓。
“狼皮，死吧！”紫红花发出一声疯狂的吼叫。
虽然看不到，但是姬夏能够清楚地感觉到，有许多条仙力藤蔓朝着自己来了。她也不管别的，只把自己的速度催到最快，在空中拐了几个锐角的弯，惊险地躲过紫红花的仙力，然后逼近她本人。
到了这里，姬夏立刻从手里甩出几枚飞石，分别朝着紫红花和她的四周划过去；姬夏自己也没有后退的意思，她咬紧牙关，把仙力团团护在自己身体周围，好像一颗炮弹似的往紫红花撞过去。
紫红花此时的仙力都在身外追捕姬夏，又被姬夏极快地闪开，逼近身前，仙力根本来不及收回。情急之下，她凝聚起一面仙力盾牌，又在盾牌外侧、对着姬夏的那一面将剩余的仙力全部挤压在一起，然后立刻释放开来，这立刻就引发了一次爆炸，冲击波将两人的距离又拉开了。
“哇呀！”紫红花倒着从爆炸之中飞出来，仙力也迅速地从空气中回到她体内，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姬夏又到了面前，右手里还汇聚着几乎肉眼可见的白色仙气，一眨眼间，那仙气就朝着她刺过来了！
她怪叫一声，尽力躲避这道白色的攻击，而她也躲开了这一根仙力针刺，但这也就不可避免地侧过身子，朝着姬夏的左面躲闪过去。姬夏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她左手迅速变化完成，手一挥，一道黑影立刻就从左侧杀去，掠过了紫红花的脖子。
紫红花的仙气迅速地消散不见，而这具人首分离的尸体，也好像一滩泥巴似的摔在地上，而姬夏还好端端地站着，扫视着眼前的血迹和尸体。
战斗结束得很快，从姬夏把机械臂变成的尖刺捅入白狼体内，到紫红花的脑袋落地，不过是十余秒的时间而已。这场战斗是姬夏赢了，两个仙人都被她以致命的方式杀死，却不是靠着她自己的力量，而是机械臂带给她的力量——那又怎样呢？姬夏并不感到有什么问题。
“爱理恩，他们都死了！出来吧。”姬夏喊道。她手指一扫，这两具尸体就被她收进了戒指里。
“我会把你们安葬的，”姬夏看着爱理恩安然无恙地走到她视野里，一边微微地笑着，一边思索着，“不过不是现在。得等到我把你们的心脏吃掉之后再说了。”
每日一章，免费更新
Pixiv：东方墨心
Q裙：960921950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012 路在何方（九）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