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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空头支票

艳阳西斜,光影转移,两人都站在了阴影里。

崔晓鸢饱经摧残的躯体已经萎缩的不成样子,站在高大的冯青黎面前微小的可以忽略不记,出于对疯鬼院的恐惧,她当然不能说实话。

“我在路上飘着,不小心撞到他车挡风玻璃上,害他出了车祸,良心不安才一直跟着他。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能看见我,你做鬼时间久、资历深,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冯青黎眉头微蹙,审视着面前哆哆嗦嗦的崔晓鸢,先不断定她话里的真假,但她确实没有能耐能让活人看见她。

这世上稀奇古怪的事情不少,能看见鬼的人也有,但大都是体格比较虚弱的,比如濒死之人。

这样想病房里那个半死不活的也算符合条件。

崔晓鸢看冯青黎不说话,想着她是相信了自己的话,不由得微微松了口气,顺带着转移话题,“那个你怎么来这里了啊?你片区不在越城吗?”

冯青黎转过身去,望着漫天的红霞,飘逸的云朵,还有远出的群山,内心波澜不平。

崔晓鸢看她这样子,想着她是不想回答了,就转身要走,身后却传来四个字,“工作调动。”

回答这么慢是为了报复她刚才跑神?

为了尽快结束对话,她敷衍的尬笑两声,说调动的好。

冯青黎却又问,“你这次见我,怎么没有提要走的事儿?”

之前她总缠着她,让她赶快送她走,这次见面却总想躲着她。

“我还没有路费。”

崔晓鸢不想说她已经死了快两年了,还是没有人知道她已经死了的事儿,更没有人为她上供送钱。

冯青黎转过身来,看着崔晓鸢宛若纸片的身体,犹豫了一会儿。

最后还是狠下心说道:“你这副样子若是再不好好养着,怕是还没等凑够路费就灰飞烟灭了,你要不要跟我回去?医院里天天都在死人,你待在这里再被吓死了。”

这么小看她?忍不住转头瞪了他一眼,现在她这副样子一定是很凶恶的。

“冯青黎,你能不能不要咒我?还有我已经死了,若是真的不小心灰飞烟灭,也算是命该如此,反正当个人也没什么好的。”

撂下狠话,崔晓鸢掉头就走。

以防后面的人追上来揍她,小步子倒腾的飞快,转弯处没有防备就撞上了人,摔倒在地上。

哦,不是人!人撞不到她。

对方显然也被她的鬼样子给吓到了,不顾腿脚不好尖叫着跑开了,这么大惊小怪看来是刚死不久。

崔晓鸢被撞的骨头都要散架了,躺在地上起不来,艰难的爬到墙边,想靠着墙缓缓,却被人从背后给拎了起来。

冯青黎半拽半抱的把人从地上拎起来,那感觉轻松的跟捡垃圾似的,一句话也不说的转身进了楼道,显然是想走步梯下楼。

“冯青黎,你放开我。”

崔晓鸢扯着嗓子喊,却没想到冯青黎真的把她放下了,没有防备的她一下子瘫倒在地上,还好有冯青黎的腿靠着,才没有很狼狈。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瞪着冯青黎,“你就不能提前说一声吗?”

冯青黎抱着双臂,好整以暇的俯看着她,腔调讨厌的回道:“不是你让放开的吗?”

崔晓鸢自知理亏,但为了发泄不满,还是对着冯青黎的腿给了一拳。

她那点力气给挠痒痒差不多,冯青黎抬手看了看表,没时间再和她闹,就重新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崔晓鸢怕她再给她扔了,就乖乖的窝成一团,还没到楼下就睡着了,也可以说是昏过去了。

冯青黎看了眼怀里昏睡过去的人,无奈的叹了口气,带她回了自己的临时住处。

将她放在客房的小床上,又湿了毛巾给她擦脸擦手,毛巾投了几遍水才给擦干净,盆子里的清水也变污水,浇花都不用再洒肥料的程度。

收拾完给她盖上被子,忍不住嘟囔了句:“小脏鬼。”

崔晓鸢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在一片黑暗之中,她最怕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了,忙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摸到一处好似窗帘的东西,她偷偷的扯着一角拉开了些,阳光顺着缝隙就泄了进来。

黑暗被驱赶,她也脱了力气摊在地上。

冯青黎听到动静忙推门进来,就看到崔晓鸢歪在角落里,阳光就落在她脚趾外一寸的地方。

她走过去将人从地上抱了起来放到床上,床放置的离窗户远,阳光只落到床脚的木质地板上。

“你醒了怎么不叫我?我刚搬来,一会儿去买盏小夜灯。”

冯青黎看她额头都是汗,拿过纸巾帮她轻轻擦拭,而一向最烦人碰触的崔晓鸢,却呆呆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看来是又想起那些事儿了。

“起来吃饭吧,吃完你去洗洗,我随便买了件衣服送给你,就当抵你之前的工钱了。”

崔晓鸢听到钱这个关键字,眼珠才开始转动,不可思议的看着冯青黎,“你竟然不和我商量就把我的工钱花了?”

这个真不怪她反应过度,而是她真的很久没拥有过钱这个东西了,也是因为没有钱她才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看她回过神儿来,冯青黎松了口气,从床边坐起,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还不是你太脏了,看我刚买的新床单,被你睡了一夜就成破烂儿了。”

崔晓鸢从床上爬起,看着身下的床单、被罩还有枕头,确实都黑乎乎的,沾满了泥土。

她之前也是爱干净的人,只是沦落为鬼后,被迫邋遢了起来。

现在看着这些她确实有些不好意思,这里还是冯青黎的家,她记得她是有洁癖的。

刚开始合作那会,和品牌方一起开会,她不小心把咖啡洒到她手上一滴,她就去了洗手间,回来的时候手都快被搓破皮了。

“等我有钱了就赔你。“空头支票要多少她有多少。

冯青黎也懒得搭理她,催她去洗澡后,就开始收拾房间,把床上用品都扔进洗衣机,洗衣液、消毒液、柔顺剂倒了一堆,在洗衣桶里搅了一上午才给捞出来晾晒。

要不是怕伤到崔晓鸢那微薄的自尊心,她肯定都扔了。

在别人家里洗澡是件很尴尬的事情,而且这个人还是一向嫌弃她的冯青黎。

最后好不容易收拾好,崔晓鸢扭扭捏捏的穿着新衣服从浴室里走出来,发现客厅里空荡荡的,只有阳台上洗衣机的转动声。

餐桌上摆着早饭,非常简单,两个包子,一杯牛奶。

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出去工作,中午回来,阳台勿去。

早餐很快被她解决掉,把杯子洗干净后放回原处,就回到沙发上躺着。

没有供奉,她本就比一般鬼虚弱,这两天的一顿折腾更是快要耗光她最后一点元气。

环顾四周,这所房子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除了一些必要的家具其余什么都没有,看来冯青黎也是刚被调过来。

说起来他们工作还挺好的,一个地方待烦了还能再换一个地方。

不过一般人死后都不想做这份工作,除了天天见鬼对心理挑战极大,而且谁死后还想继续工作?

所以鬼差的待遇就很好,他们每收一个鬼都会有积分,积分越高转世时能选择的命格就越多越好。

崔晓鸢为啥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刚开始冯青黎就想拉她入职,还给了她一本比教科书都厚的员工手册。

她因为无聊基本看完了,其中有一条规定是介绍新员工可以适当加分,她怀疑冯青黎就是想加分。

但无奈她胆子太小了,根本胜任不了。

看完员工手册,崔晓鸢也彻底清楚了为什么她会在贞水河畔枯坐七天,首先她死的地方很偏远,其次就是她没钱。

但为了维护社会秩序,真无人供奉没钱上路的鬼也会有人去收,鬼界也有公益组织,每个鬼差每个季度最少要参加一天活动。

这件事崔晓鸢是流浪的时候听一个鬼差讲的,这个鬼差算是她碰到过最善良的,给了她吃的还陪她聊天。

但因为她不在她的名册上,她没法顺带捎她走,为了减少同行恶行竞争,每个鬼差只能收自己名册上的鬼。

她一度很好奇这么重要的信息员工手册上怎么没有写,才想起手册的最后好像少了几页,有被撕过的痕迹,当时她以为是冯青黎上厕所没纸给用了。

后来想想,肯定是她故意的,就是为了忽悠她当免费劳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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