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十八,恭王府大公子宁绍大婚。允明帝亲写御书庆贺,几位皇子亲临,算是给足了体面和排场。
宁绍的妻子是将门之女林瑗,是宁绍自己看中的。她的性子单纯明快,恭王爷恭王妃对她很是满意,她和宁清性格也很投契。
“我刚去偷偷看了我嫂子,今日她可美了,比平时还要美。”宁清与有荣焉地对宁景秀说道。
到了正大光明看新娘的时候,宁绍将林瑗头上的喜帕用喜杆挑掉。
林瑗眼前重见光亮。她抬起头来,看到喜意满满的宁绍和一屋子看向自己的人,他们脸上都洋溢着亲切的笑意,无论是认识还是不认识的。
林瑗最终将目光的焦点放在宁绍身上。
宁绍看着林瑗,有些怔愣。
“新嫁娘太美了,我们新郎官都移不开眼了。”喜娘在一旁打趣道。
其他人听了,都笑了起来。
流程走完,宁绍要去喜宴款待宾客了。
“等着我。饿了让丫鬟找小算,他备了吃食了。”在其他人一哄而散的时候,宁绍特意多留了片刻,对林瑗说道。
“嗯,你少喝些。”
“好。”宁绍走出房间之际,又回头看了林瑗一眼。
林瑗笑着朝他挥挥手,“你快去吧。”
宁绍这才出了房间。
筵席上,宁旷和宁景湘坐在一起。宁景湘对整个恭王府没什么感情,也没多少真切的喜庆感。她百无聊赖地看着喜宴。突然,她眼前一亮,因为她看到了久违的但回。
这是但回回京之后第一次参加宴会。宁绍结婚,平昌伯也在邀请之列。但回其实可以不用来,平昌伯但珩来就足够代表平昌伯府了。
但是他想来看看宁景秀,因为平日都没见着。而宁绍的婚礼宁景秀肯定是要出席的。
宁景秀今日一身百蝶穿花罗纹双纱褶裙,衬得她身姿纤长、轻盈婉媚。秀丽的青丝用朱丹花带梳起双环髻,两缕飘逸的墨发垂落脸侧,只衬得脸庞白皙如瓷。
但回静静地看着宁景秀,突觉有些失礼,恐身旁的父亲看出异样,便收回了目光。
在但回还未收回目光的时候,宁景湘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口嫉恨之气立刻涌上心头,手中的绢帕被她生生捏皱了。
“湘儿,注意分寸。”旁边的宁旷提醒道。
“哼!”宁景湘见但回收回目光,这才放下了可怜的绢帕。
*
“阿秀,你说我哥成亲,我怎么比他还高兴?”
“你又不是宁绍哥哥,你怎么知道你比他还高兴?”
“呃,好吧。”这个“子非鱼”的问题宁清回答不上来。
宁时敏锐地注意到但回的目光,睨了但回一眼,轻嗤了一声。
喜宴开始。每桌八荤四素,两个凉菜一个甜点一道汤品,一共十六道菜,是皇家御厨掌勺,色香味品都没得说。
酒酣正热之际,恭王爷带着宁绍向宾客们敬酒。恭王爷的身份摆在那儿,一般人不敢灌他的酒,而新郎官宁绍就成了猛攻的对象了,他只有一个妹妹宁清,没有亲兄弟为他挡酒,这阵势,实惨。
三皇子宁明和四皇子宁昶没打算放过宁绍,轮番给他敬酒。
“好弟弟,没再敬我了,我求饶行不。”
宁明和宁昶这才作罢。
酒宴到了尾声,宾客们三三两两地离开筵席。出了宴厅,春芳立刻拿着樱桃红襦袄过来给宁景秀披上。
月朗星稀,夜风寒凉,宾客们依次上了自家的马车回程。宁景秀上马车的时候,但回又看了她一眼,然后跟着父亲也上了平昌伯府的马车。
“皇兄,你今日喝了不少。”
“那可不,宁绍那小子结婚,这可是大喜事。”
宁明宁景秀兄妹俩同乘一辆马车,马车阔大,很快充溢着酒味。
“阿秀,你没喝酒?!”
“二皇兄不让我喝,我喝的是果茶。”
“老二对我有时爱理不理的,就是对你管东管西的,我看啊,老二比我这个同胞哥哥还称职些。”
跟着宁景秀和宁明马车后的是宁时的马车,车里,宁时打了个喷嚏,他将半吹风的轿帘拉上了。
*
允明帝看着身量颀长的宁时,感觉好久没认真看过这个儿子。
“阿时,听你母后说,你还不想成婚。”
“是,父皇。”
“为什么?你大哥已经结婚生子,论序排位,也应该到你了。”允明帝一瞬不瞬看着宁时,似乎想看清他内心真正的想法。
“儿臣还无心于此,眼下只想习得真本事,不做一个庸碌之辈。”
“朕的儿子,再怎么样也不会是庸碌之辈。”
“儿臣的尊荣权位是父皇给的,就更要为父皇分忧,而不是做一个只会坐享其成的人。”
“那朕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去六部历练,你觉得去哪里合适啊?”
“儿臣但凭父皇旨意。”
这次,允明帝单独召见宁时,是因为上次殿试试题。几位皇子中,允明帝只对宁时的答卷有几分满意,平心而论,和新科进士前十名有一比。
平日,允明帝对于长子宁旷和絮凝皇后所出的宁明更关心重视一些,对于次子宁时,一直关系比较疏淡。
对于宁时的生母丽嫔,允明帝的印象已近模糊。记忆里,那是一个很美很美的江南女子,温柔婉丽,如泓如水,但是宫里漂亮女子太多了,时间长了,也就没有了新鲜劲儿。而丽嫔自己,也没有其他宫中女子固宠讨好的手段,长此以往,就被其他女子比了下去,失了宠。
*
“父亲,父亲,您别打我啊!”
“老子就是好久没打你,你就变能耐了,给我长脸长到皇帝那里去了。”
“老爷,老爷,有话好好说,别打舫儿了。”
“你养的好儿子,正经事不会做,吃喝玩乐样样行。”
此刻的王家府邸,正闹得鸡犬不宁。王舫的父亲王承意退了早朝之后,回来火冒三丈,拿起鞭子朝他的“好儿子”王舫挥去。
原来,今日早朝上,任工部侍郎的王承意本在向允明帝禀报事情,允明帝突然话锋一转,提起一事:“前些时日,朕看了几位皇子和伴读的答卷,对其中一位王家公子的答卷尤为印象深刻,问的是戍边安民之策,王家公子除了说出牛走后来我走先这样的话之外,还写下杨花乱飘晴昼这样的艳词,估计是王家公子写不出什么高见,用来滥竽充数的。”
王承意听了允明帝的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能感受到同僚们的嗤笑和幸灾乐祸。皇子的几位伴读中,只有他家儿子是“王家公子”,王承意真是一口郁气堵得慌,直到回府挥起鞭子,才将憋了一早上的郁气纾解出来。
“老大,发生了什么事儿?” 老太爷王潜拄着拐杖走了过来,然后坐在了高头椅上。
“父亲。”王承意收起了鞭子,将今日早朝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父亲王潜。
“子孙不肖,钰儿不听话,舫儿不成器,哼!”王潜生气地将手中的拐杖扔到地上。
王潜官至右丞相,近几年身体每况愈下,才不得不赋闲在家。“我这把老骨头是要入土了,子孙如此无才,这让我怎么能够安息。”
“父亲,父亲,您别生气!”看到王潜动怒的模样,王承意夫妇连忙上前劝慰。
听了王承意的叙述,王潜觉得自己仿佛就在现场,被人狠狠地刮了耳光一般,一生好面子的他一口老血吐了出来,晕倒在地。
“父亲!”
“祖父!”
*
“太医,我父亲情况怎么样?”太医有些无力地摇摇头,“王丞相旧疾复发,气血攻心,恐时日无多了。”
“怎么会这样……”
近几年,王潜一直谨遵医嘱,服用的都是名贵药材,病情堪堪稳住。
“王侍郎,老夫只能尽力了。”太医开了几副药,又给王潜做了针疗,告辞离开了王家府邸。
“舫儿,将祖父病危的消息,告知你姑母。”王承意负手而立,看着窗外沉沉月色,全然没有了白日的火爆脾气。
“是。”
王承意说的“姑母”就是宫里的絮凝皇后。听了父亲的话,王舫立刻出府送信。
第二日一早,宁明和宁景秀兄妹俩就来到了王府。
“舅舅,外祖如何了?”
“孩子,做最坏的打算吧。”
太医刚刚又来府里为王潜做了针疗,王潜还是没有清醒的迹象。
王潜静静躺着,像是睡着了一般。宁景秀蹲下身趴在床前,轻轻唤着“外祖父”,宁明也跟着叫了两声。他们有些时日没来看望外祖父王潜了,没想到突闻噩耗。
是夜,宁明和宁景秀没有回宫,就待在了王家。
“你们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几个舅舅在。”
夜已经深了,宁明宁景秀兄妹俩在王潜床前侍疾,王承意让他们去休息。
宁景秀和王钰睡在一起。王钰背对着宁景秀,不知想些什么。
“钰表姐……”听到传来的啜泣声,宁景秀轻轻拍了拍王钰的背。
第三日,王潜悠悠转醒。
“父亲醒了,父亲醒了。”正给王潜喂药的二老爷王承匀见王潜的眼睛睁开了,立马告诉阖府上下。
屋子里迅速站满了人。“父亲!”“祖父!”“外祖父!”
王潜自知时日无多,老泪纵横。
“父亲。”王承意上去为王潜擦拭眼泪,“您好好养病,过几日就好了。”
“老大,阿明在吗?”
“在、在、在。”
宁明听到王潜叫自己,走出人群,到床边拉起王潜的手。“外祖父,我在呢!”
“阿明,从小到大,外祖父对你可好?”
“外祖父对我自是极好的。”
允明帝对于宁明严厉有余,温情不足,宁明喜欢溜出宫到王家玩。当时身体康健的王潜,带宁明出去游湖爬山,还手把手教他习字温书。
“阿明,外祖父请求你两件事,你答应我好不好?”
“外祖父,您说什么我都答应您。”宁明的眼睛红了,他紧紧握住王潜的手。
“舫儿他不懂事,你多带带他,不要让他走歪路,有机会的话,向陛下说说他的好话。钰儿品性好,又有才情,真的是个好孩子,阿明,你就和钰儿成亲,好不好?”
宁明低下头,眼泪掉在床沿上,他复而抬起头:“外祖父,我答应您。”
*
王钰坐在院子的石桌旁,一手托腮,看着不远处黄叶凋敝的大树,不知在想些什么。
有人走了过来,王钰转头看去,是宁明。
“明表哥。”王钰面无表情地叫了一声。
宁明看到王钰哭肿的眼睛,坐到王钰的对面:“钰表妹,我知道你不想嫁给我。”
王钰没搭理宁明,她转而看向另一边。
“我不是个多么优秀的人,也没什么高远的追求。但是我想对钰表妹说,我还算得一个洁身自爱的男子。是,我对于吃穿用度很讲究,但我并不声色犬马,迷恋美色。”
王钰没说话,宁明继续说道:“钰表妹,我答应娶你,就会对你好。其实我也不知道如何称之为好,但是起码的尊重我是一定能做到的,你喜欢做的事,我会支持和陪你去做,你不喜欢的事,我不会强迫你做。我本来对你的印象就不坏,就是一直对你是对妹妹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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