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贺毓之正在工地上开会,项目经理和团队负责人坐在一边,讨论下一阶段的施工计划。他看到杜俞安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皱了皱眉,又把手机放下了。杜俞安每次主动找他都没有好事,贺毓之看他有些心烦。但是对方丝毫不想放弃,铃声锲而不舍地在会议室中连续响起,影响会议的进程。其他人无奈地看着贺毓之响个不停的手机,好言相劝:“贺总还是接一下吧,万一有什么急事……”
最终,贺毓之在吵闹不休的铃声中按下了接听键。还没来得及开口,杜俞安连个招呼都不打,急切地直入主题:“杜俞乐出事了,现在已经被送去市立人民医院。我现在在外地,你赶快过去。”
贺毓之愣了一下,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杜俞乐出事了?今天是愚人节吗?他不是好好上班去了吗?他语气凝重地开口:“你刚刚说什么?杜俞乐出事?你听谁说的?那人为什么不找我?”
“杜俞乐的助理韩丹打电话通知我的,他在公司被一个陌生人撞倒,磕到头部,目前昏迷不醒。”杜俞安没有废话,一五一十地简述了情况,“你应该在他身边放了人的吧?你问问你自己的人就知道了。我会尽快处理好这边的事回S城,如果需要手术签字,你能签的吧?”
贺毓之突然像是被抽了灵魂一般,呆在当场。他机械地回应着电话那头催促的杜俞安:“可以的。”
Lisa在一边做会议纪要,眼看老板电话打着打着情绪不对,便出声喊了几声:“贺总?贺总?怎么了?”周围几个人茫然无措,他们不知道电话那头是谁,连话都接不上。
贺毓之突然回过神来,猝然起身,一把抓住Lisa的手臂,一边吩咐所有人:“会议暂停,Lisa你跟我走。”颤抖的音调里都是惧意,Lisa有些不知所措,哪怕是开几百亿的标,也没见贺毓之这么害怕过。
Lisa东西也来不及收拾,就被贺毓之钳住手臂拉着跑起来。她庆幸因为今天来工地,换了休闲装和运动鞋,才能勉强跟得上贺毓之的脚步。Lisa脑子还在懵圈中,掌心已经被塞进一把车钥匙。贺毓之一边上车,一边语速飞快地吩咐:“你来开车,去市立人民医院!快!”
老板一个指令,Lisa一个动作。她心里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迅速上车启动,把车开出了工地停车场,汇入主路。上高架前的最后一个岔路口,他们遇到了红灯。Lisa停车等待,余光瞟见后视镜里的贺毓之。他看着窗外在发呆,浑身都有些微微颤抖。
工作日工作时间的S城,路况依旧糟糕到让人心烦意乱。虽然没有堵成早晚高峰那么夸张,却也完全无法提速。性能良好的轿车堵在车流里,完全跑不起来,Lisa驾车经验不足,完全不敢随意变道插队,怕万一出事故还要耽误时间,只能顺着车流缓速前行。
路上花了一个半小时,车才从南城开回市中心的市立人民医院。医院门口,车速降下来,Lisa打了转向灯往地下停车场去,没留神贺毓之突然打开车门下了车,吓得Lisa一脚刹车直踩到底。车辆紧急刹停,贺毓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后面跟着的车差点追尾,司机开了车窗破口大骂:“你XX开的什么车,XX的祖宗。”
贺毓之连关车门都来不及就跑远了,Lisa只得一边跟后车道歉,一边自己关了车门,夹着尾巴赶紧往停车场开去。
VIP病房在住院部角落里,安静适合养病。秘书韩丹看到贺毓之出现在门口,悄声走出来带他往外走了走。病房门轻轻地被关好,韩丹拨通律师的电话:“我们杜总到现在都还没醒过来,那男的警察怎么说?”
“警察过来把人带走了,但是当时会议室里只有他和你们杜总,警察说具体情况要等杜总这个当事人醒了再说。那个男的一直否认是自己主动掏刀子,他好像失忆了一样,一直在撇清自己的责任,到最后还倒打一耙,说是你们杜总要持刀伤人。”
韩丹越听眉头皱得越紧:“那男的不会精神有问题吧?这种事情还能空口白话地给我们杜总泼脏水?他不怕报应吗?”
贺毓之大概明白了情况,道:“更多的可能性是他在装疯卖傻,找个心理医生去给他做鉴定。如果鉴定结果是正常,那么再给他加一道罪名,妨碍司法公正。”
韩丹问律师这个方法可不可行,那头似是讨论了一会儿,没多久回复说可以,等结果出来通知他们。
挂了电话,贺毓之盘问详情,韩丹简单讲了她知道的情况:“会议室里的情况就跟刚刚电话里说得那样,只有杜总和嫌疑人在里面,具体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没有第三个人直到。我们听到动静赶过去的时候,杜总已经磕到头晕过去了,如果不是旁边办公室的小何察觉得快,那人刀子可能就捅上杜总了。”韩丹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后怕,如果小何当时没察觉到不对,没有跑去会议室查看情况,后果不堪设想。
贺毓之指指病房门,问:“医生说他情况怎么样?”
韩丹叹了口气,摇摇头说:“情况不太好。如果是普通人撞到脑部,可能最多也就是脑震荡。但是杜医生说我们杜总之前出过车祸,脑部已经损伤严重,在还没完全恢复好的时候遇到这种事,这次说不好会有什么后遗症。”
贺毓之彻底沉默,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杜俞乐的脑部是怎样的损伤,也没有人比他更能体会等待一个脑损伤病人苏醒的煎熬。他拧开病房门,探身看去,杜俞乐现在就跟那时候一样,安静地躺在床上,毫无声息。他额头上包着敷料和绷带,药渍和血迹从内渗出来,把敷料染成了棕褐色。
他记得楚鸿升的警告,也记得自己的初衷。可是当韩丹告知他,这次杜俞乐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后遗症,他突然不敢再赌。他赌赢过一次,杜俞安成功变成了杜俞乐,忘记他们那些不愉快的过往,他以为这就是他们的结局,他们以后能够永远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为了防止意外发生,他还配了两名保镖,暗地里保护他,希望他能安全度过这段波动期。
可是现在一切都成为了枉然,他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杜俞乐前途未知地躺在这里,等待一个无法预期的结果。
贺毓之心念电转,脸色几变。他站起身问韩丹:“主治医生是不是杜凯?”
韩丹点头:“是的,原本是想找个经验更加丰富的主任医生。但是杜医生在急诊中心看到杜总,说这是他的病人,急诊就直接转到他名下了。”贺毓之点点头,没再说话。他回头看了看杜俞乐,大步往杜凯办公室走去。
杜凯正在给师兄写邮件,想问一问当时杜俞乐手术的一些细节。敲门声响起,他抬起头,看到一个高瘦男人一脸灰败地走进来。他疑惑地询问对方:“不好意思,你是几床的家属?”
“我是杜俞乐的爱人,我姓贺。”贺毓之从不避讳自己跟杜俞乐的关系。
杜凯停下手里的动作,注意力从电脑屏幕上移开。他需要跟家属先了解下前情,这样才能更好地沟通病情。
“贺先生你好,刚刚杜先生的秘书已经大致跟我了解过病情,你大概已经知道了。”
贺毓之点点头,整个人透着一股颓丧和灰心丧气:“对的,她跟我说了。”
“据我所知,杜先生之前发生过一次严重的车祸,昏迷了将近半年才醒。他在我这里做过一个简单的体检,我发现他的脑部记忆区有一个异物,他后来是不是做过什么手术?”
“杜医生,你不必如此婉转,你无非是想知道,你师兄做的那台手术,我知不知道?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就是我主导的,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里面的详情。”贺毓之眼疾手快地按住杜凯想要打电话的手,“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我建议你不要。虽然楚教授大多数时间都在国外,但是他偶尔也是要回国做学术交流的。你报警抓我进去我也无所谓,但是我进去了你师兄必定不能潜逃在外,任何跟我国有引渡协议的国家和地区,他都不可能安全。而且,你师兄现在正在闭关,俞乐的情况刻不容缓,现在我们只能先以俞乐的病情为重。等俞乐恢复以后,怎么处置我,决定权在他。我保证,到时候无论他准备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拉楚鸿升下水。”
两人僵持稍许时间,杜凯率先收回了手,他决定先救杜俞乐:“说吧,我师兄之前跟你怎么交代的。”
“我之前跟俞乐说过,那个植入他脑部的东西,是个记忆限制器,主要功能是为了限制人体过于活跃的记忆区,让脑部能够在平缓的状态下尽快恢复到健康的状态。这个想必俞乐已经跟你说过了,我也知道,你必定不会完全相信这套说辞。
“其实你师兄楚鸿升具体做的什么实验你很清楚,那并不是个简单的限制器,而是在限制的同时会一点一点清楚人体的过往记忆,直到记忆完全消失。我一开始确实是出于想要他尽快苏醒的目的,邀请楚鸿升来为他植入限制器。但是楚教授说,这个限制器会导致他永久失忆,我有些犹豫。最后出于我的私心,手术还是进行了。
“手术很成功,限制器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后,杜俞乐苏醒了过来。但是他的脑部由于限制器的植入,他在半年到一年后都会出现阵痛症状,这个时候是没有办法做开颅手术的,一旦大脑皮层再次受到刺激,他会再度陷入晕厥。但是,一旦他的脑部受到重创,就需要尽快观察脑部变化。如果限制器失去原本的作用,就必须尽快取出,否则会危及生命。”
杜凯听完贺毓之的转述,回想起杜俞乐片子上朦胧的阴翳物,脸色突变。他从椅子里跳起来,跑出门去大声朝护士站喊着:“马上通知手术室护士把备用手术室清理出来,VIP9床的病人杜俞乐,十分钟后进行手术。大办公室里的医生或者实习生,能用的都喊上,跟我一起上手术台!”
护士台的两个护士闻言赶紧忙碌起来,一个给手术室拨电话交代事项和通知值班医生,一个喊人去VIP9床转移病人。
贺毓之紧随杜凯,跟着他跑起来:“手术你能做吗?要不要通知楚教授?”
杜凯一边快速穿梭在医院走廊里,一边喊道:“现在你只能相信我,我师兄一时半刻出不来,而杜俞乐等不了那么久。”
载着杜俞乐的移动病床从拐角一闪而过,被推上去手术室的专用电梯。贺毓之见状想跟上去,被杜凯拦住:“你从家属通道上去,在手术室门口等吧。等会儿护士会把手术同意书给你,你记得签字。”
贺毓之被拦在员工电梯外,眼睁睁地看着杜凯消失在电梯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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