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胤安不退反进，头贴得更近了。青年的傲气点燃了无趣的景色，让他撞见精彩的游戏。他炙热的呼吸扑洒而来：“你想怎么证明？”
沈白澈干脆下猛料：“给我一天时间，不，半天就行。但是我有要求，你要毫无保留地分享案件细节。”
“好啊！我很期待你的答卷。”韩胤安掰开沈白澈的手指，欣然应允，整理起自己被扯乱的衣领。
与其说相信沈白澈有能力破案，不如说韩胤安更想看他失败的样子。
没经历过专门培训的人，看不懂数据，想要破案简直天方夜谭。更何况，韩胤安不打算提供任何技术支持。
沈白澈不会用生物追踪器，拿不到记忆提取器，不会做现场回溯分析。离开高科技援助的他，在韩胤安看来，就像是一个刚学走路的小婴儿，没有威胁力。
韩胤安介绍道：“三年前，NV-12第一次出现在市场上。作为非常有效的安眠药，它很受欢迎。”
沈白澈讶异：“安眠药？使用后没有人出事吗？”
韩胤安摇头：“少量的NV-12，只会让人容易睡着。稍微多点，人会感到呼吸困难，继而昏迷。超过安全用量，五秒内就会丧失生机。”
沈白澈窥见了背后可怕的血案：“伪装成安眠药，让毒素在人体内日积月累，一旦爆发就是数万条人命！”
“嗯，你反应很快。”韩胤安意外地瞧了他一眼，不吝啬自己的称赞，“伤亡过多，巡查局发现有问题，采取应急措施，强行带回受害者所有物品。我们反复试验后，发现了NV-12。”
“它长什么样？”
“黑色粉末，溶解在水里，就是透明的，无色无味。”
沈白澈咬唇，透明的就很麻烦，可以加在任何东西里。通过外表找到下毒物品不可行。
难道真的要一件件实验排除吗？
不，他只有半天时间。
而且，他不相信韩胤安会热心帮忙。依赖分析仪器排查所有物品，是下下策。想到男人之前嘲讽的‘漂亮男孩’，以及失败后，某人得意的嘴脸，沈白澈果断放弃了这条路。
先缩小范围，再去试验。现在唯一能利用的信息，是甄瑾思、张子珺与他都没有中毒。
他们和其他人最大的区别在哪里？
住是分开的，衣物是分开的，喝的水来自不同取水处，早餐子珺他们都吃了，午餐……
是午餐！
张子珺与他都没有吃午餐！沈白澈眼睛瞪得又大又圆，他急匆匆跑去餐厅，把甄瑾思吃过的菜排除，没用过的菜摆放在一起。
韩胤安追上他，看着青年忙碌的背影：“菜有问题？”
“对，你重点查一下这八样菜！”沈白澈阐述他的推断，“我今天只喝了水。张子珺只用了早饭。之后她躲避甘柏俊，没有吃午饭。而甄瑾思在我催促下，只夹了前几个菜，后面端上来的一个都没吃！”
韩胤安没有质疑，带好手套，拿出八根采集管，分别收集了沈白澈分出来的每种菜，转身去找鉴定人员。
沈白澈紧张等待检测结果，如果真的是午餐的问题，有了突破口，案件就有方向。
大大减少检查范围，二十多分钟后，鉴定人员就给出了结果。韩胤安接过试验单子，一张张翻阅，直到翻到某一份，视线停顿。
作为NV-12研究的初代参与者，他很快发现这份菜品有问题，确实含有微量的NV-12。
迅速找到了毒药来源，韩胤安脸上却没有丝毫喜悦。他捏紧试验单，眉头紧锁，没想到沈白澈给的方向是对的。
恰巧蒙对的，还是青年确实有真才实学呢？若是后者，那么沈白澈身份就更可疑。星际流民文化落后，他没有学习机会。
沈白澈，你究竟和帝国三公主遇害案有没有关系？方真心送你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韩胤安捏捏鼻梁，刚执行完任务，就彻夜未眠赶到翠珠星，他的大脑稍显沉重。来到这里后，他一刻未停地思考着案子，每分每秒都要分神留心沈白澈，身体已经超负荷运转了。
或许他不应该和沈白澈打赌，但是青年那时的眼神如此明亮，他似乎透过对方的眼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满心傲气，不肯服输。
一瞬间的心软与共情，盖过所有情绪。当然，不可否认，生活有点无趣，他确实想看乐子。
沈白澈正站在厨房，观看侦查队员的搜索过程。听到稳健的脚步声，他便猜到来者身份，急忙问道：“出结果了？”
“嗯，你说的没错，毒药确实下在中午的菜里。”韩胤安递上所有结果单。
沈白澈一张张翻着，越看越懵圈，这些数字都是什么啊，完全看不懂！他沉默看了半响，又还给男人。
韩胤安紧盯着他：“看完了？”
沈白澈偷偷靠近，防止别人听见，轻声道：“我看不懂。”
“怎么会？白澈这么聪明，这些单子不应该是小菜一碟吗？”韩胤安夸张惊呼。
会心一击，沈白澈羞红脸，眼疾手快，捂住了韩胤安的嘴。他弱弱道：“我根本不懂你们实验的各种成分，也不知道计算公式，你教教我吧。”
“好吧，那我勉为其难指导一下你。”韩胤安无奈叹气，拿出笔，边解释成分，边在单子上推算给沈白澈看。
期间，韩胤安故意教错几个成分含义，并写错几个公式步骤。沈白澈却一直很认真学习，不断提问，像块海绵不停吸收着知识。
看来他不是装的，真的不知道这些啊。韩胤安试探结束，涂掉写错的地方，道歉道：“呀，不好意思，这些地方写错了，我重新教你。”
沈白澈：？
背都背下来了，学都学完了，你跟我说这些？
沈白澈挤出一丝笑容，宽容道：“没事的，毕竟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我可以理解。”
韩胤安：？
于是，两人在含有硝烟味的氛围中教学，一个犀利提问，一个详尽解释完，还要刁钻反问。
沈白澈终于看懂了第一份结果单的大部分，他拿过后面几份，开始尝试自己推算。韩胤安看着他列过程，在青年思路有误时，出声指导。
侦查队员们时不时偷瞄他们，满是羡慕。谁懂，韩神的亲自指导，谁不想拥有呢！新人还没进队就享受上了！
沈白澈推算完成所有结果单，总结道：“所以是鱼汤有问题！”
“恭喜你，总算对了。”韩胤安补刀。
沈白澈不理会他，沉浸在自己的脑内风暴中：“在鱼汤中下毒？鲫鱼豆腐汤？”
韩胤安顺着他的思路问：“对，鲫鱼豆腐汤，你想起什么了吗？”
沈白澈回忆道：“昨天傍晚，谈韵芳跟张子珺说，要给她做鲫鱼豆腐汤。今天中午，谈韵芳三番五次想为张子珺盛汤，但是都进了顾夏池的胃里。”
他继续往下猜测：“我一直认为甘柏俊和谈韵芳是一伙的，你说有没有可能，甘柏俊劝说张子珺用餐，是为了让她喝下鱼汤？”
韩胤安赞赏地看了他一眼，有些惋惜。
如果沈白澈没有滚落烂泥里，韩胤安一定收他做自己的徒弟，让喜欢炫耀甄傻狗的蓬晨明看看，徒弟之间，亦有差别。
韩胤安帮忙理思路：“鱼汤里加的是微量毒药。”
“是的，微量只会让人陷入深眠。”沈白澈一点就通，“他们昨晚聊的计划是夺宝！过量毒药导致多起命案，巡查局不会坐视不管，他们余生只能当逃犯。
但是，微量毒药让张家所有人沉睡，他们拿到宝藏一走了之，张家拿不出证据。毕竟，珠宝只是传言，没有实证。”
韩胤安为他鼓掌，适时泼上冷水：“很精彩的故事！可是白澈，你没有证据，故事谁都可以编，证据才是最关键的。”
出乎意料的是，沈白澈没有被打击到，反而坚定承诺：“我会找到证据的。”
他已经习惯规则，明白证据的重要性。从父亲身上，八岁的小白澈就懂得了现实世界的残酷。他无法一辈子躲在自己的推理世界。
橘子一路疾跑，终于在厨房门口找到了韩胤安。她大口喘着气，神色慌张：“呼呼……韩队，出事了！张……呼呼……张棋云，他死了！”
韩胤安脸色阴沉，让橘子带路，三人来到暂时安置张棋云的客房。张棋云目呲欲裂，惊恐得张大嘴。
他的脸色青紫，嘴唇泛白，完全符合韩胤安描述的使用过量毒药的症状。理论马上成为实践，沈白澈不适应地眨眨眼，不去看惨烈的面孔。
一开始是微量中毒，为什么突然就过量中毒了？疑问盘旋在所有人心间。
韩胤安问责道：“负责照看张棋云的法医和守卫是谁？”
一位女法医快要哭了，她只是个小助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刚才数值一切正常的人，突然没了呼吸。
但是责任确实在她，她举手指向值班守卫与自己：“是我们。”
被点名的守卫立正，行了个礼：“韩队，是我的错，我甘愿受罚。”
“工作疏忽，回去加练培训，听懂了吗？”韩胤安没有继续追责，观察起周围环境。
两人回答“明白”后，各自被小队队长揪走了。
沈白澈注视着韩胤安四处干活，采集证据，自己帮不上忙，干脆转头去找橘子。
“橘子小姐？”
橘子刚安慰完自己的小助手，笑容疲惫：“沈先生，我叫秋橘，你叫我橘子就好。”
沈白澈体贴地递上一瓶水，打探道：“橘子，你们是如何安排照顾中毒者的？可以告诉我吗？”
“当然，”橘子坦然给他看排班表，“每名中毒者配有一名法医，一名守卫。守卫守在门前，防止意外，法医每隔五分钟进去注射解药，观测中毒者生命体征。”
“恕我直言，”沈白澈手指点点排班表，“你们的安排有漏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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