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消息的林与清马上赶来,刚走到医院门口,就看见呆站着的关鱼,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关鱼失神望着远处「急诊室」三个大字。
林与清走近看着她几乎算不上干净得体的样子,身着简单的白色衬衫上面布满灰色的污渍,下面是黑色的阔腿长裤。
女人的鼻梁高高,即使是她微低着头,也能清晰看见她的下颚线,一头栗色的长发随意披着肩上,有几根细碎的湿发贴在额头上,冷白皮在医院白色灯光的照耀下越发肤若凝脂。
关鱼微低的视线里出现一双黑色皮鞋,抬眼望去,嘴角扬起一个很小的弧度。
“你还没下班吗?”
林与清在她抬眸瞬间,看见她眼皮无力掀起,眼睛里满是红血丝。
关鱼似乎想到什么,接着说:“都忘记你调到一院去。”
林与清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心里苦笑,她可真是从来都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过啊!
但这又不是第一次,旋即恢复如常,笑着问:“你这幅样子是?”
说着就把自己的大衣脱下递过去,关鱼并没接过,林与清也没有再坚持,但低垂的眸子掩饰住失望的神色。
看着关鱼似乎并不想回答,无奈叹息一声:“行了,既然还是工作上的事,我就不问。”
急诊室的门口里出来一个护士,嘴里大声呼喊着:“秦博的家属在哪里?”
关鱼抬脚快步走过去。
“你跟病人是什么关系?”
“同事。”
护士抬头看向女子身旁的男人:“林医生,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调到一院去了吗?”
看着关鱼,脸上马上来一幅我懂的眼神:“林医生,这是陪女朋友吧!”
关鱼马上解释道:“不是,我们是朋友。”
林与清的脸色有点尴尬,就这么急于澄清他们之间的关系吗?
他只好掐开话题:“里面人怎么样?”
护士恍过神来,哎呀一声说:“病人的身上皮外伤多,右腿有轻微的骨裂,比较麻烦的是,手臂被狗咬过,值班医生都给他处理过。这些是缴费单,你们有空去交一下。”
“行了,林医生。我先走啦,有空再聊!”
秦博已经醒,看到关鱼姐站在床边,激动得差点哭出来:“姐,你人真好,跑了还能回来救我 。”
关鱼看着他还能调侃自己,看来是没有多大问题,随口一提:“不是害怕狗吗?刚才怎么不跑呢?”
秦博顶着肿胀的脸,拉出一个很难看笑容:“再怎么怕我也是个男的,况且我以后还想上班看到您这貌美如花的脸呢!”
关鱼轻笑出声,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安慰道:“你放心你的工作不会丢,我已经帮你请好护工,好好休息,我处理完工作再来看你。”
初雪的清晨,刺眼的阳光从未拉紧的窗帘缝隙中进来,落在地板上,那是昏暗房间里仅有的一丝光亮。
关鱼微微眯着眼,抬起手臂落在额头上,叹息一声。
从床上起来,拉开那厚重的窗帘,所见之处都是一大片的白色,看不到一抹绿色,所有的植物都成了寒冬的战利品,一个晚上无声无息。
她很快收拾整理,看着手机,眼神里满是不屑,把它重重的地收进随身的包里。
关鱼坐上第一趟动车前往海城。
三个小时很快就过去,刚一出站就径直往停车场的方向走,额头靠在方向盘上,手上虎口因为用力而泛白。
一种难言的焦虑感蔓延在她心尖上,缓了很久,睁开双眼,眼眸处透露出深深的疲惫。
她伸出手点击车上的触控屏,电台的声音在沉闷地车里响起:「各位听众朋友们,大家好,这里是您的老朋友James,现在为您带来最新的天气预报」
「今天,我们城市的天气可以说是变化多端,早晨还是晴空万里,不过好景不长,预计午时,会有一股冷空气南下,带下大降温和小雨」
「.......由于午时将会降雨,道路可能会湿滑,提醒开车的朋友们减速慢行,保持车距......感谢您的收听,我们下次再见」
车刚刚行使出地下室,关鱼感觉眼睛强烈的不适感,明明是阴天,但在她眼中也变得刺眼无比,让她不得不眯起。
关鱼顶着一张素净的脸出现在办公室里,里面不缺乏看好戏的人。
在一旁打水的琳琳马上叫住她,等到她完全走进到隔水间里。
琳琳小心地把门关上。
“关鱼姐,你昨晚发过来的音频,顾主管没有让我们看。”
关鱼听完想起昨晚厂里的负责人说的话,脸上的嘲讽之意清晰可见。
“小意姐——小意姐——”
“没事,好好上班!”
顾主管透过办公室透明的玻璃,看到昨晚出尽风头的人,竟然敢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坐在工位上。
他内心的无名火油然而生,原本死寂的办公室响起他的叫喊声:“关鱼,你进来。”
关鱼听到声响,抬眼望过去,站在办公室门口的男人阴沉着脸。
“关鱼,我知道你有钱,不用靠着这点工资生活,但是你放眼望去这报社有多少像你这样的人?”
“平时你怎么做我都可以不计较,但这次不行,你亲自跟王总道歉,还有把你私下拍的东西删,这次就算了。”
玻璃窗外的人,看着顾主管一幅气急败坏的样子。
但是站着的那人似乎风淡云轻,颇有一种看好戏的样子。
关鱼忍受不他这幅虚伪的嘴脸,眼中闪过不屑,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顾编,听说你收贿?”
顾主管听到蹭地一下站起来,有些吞吞吐吐地:“谁跟你说的?哪里传出来的谣言。”
“你拍的那个涉及的人员不是你能想的,赶紧删了,要不然就别怪我辞退你。”
关鱼轻掀眼皮,轻视地觑对方一眼,居高临下的姿态,一字一顿的说出每个字:“不劳烦您,我自己走。”
“辞职信你等会就收到。”
顾主管哑口无言,不过却觉得有些反常,她这么容易就——
不过回想起,跟她一同前往的人还有那个新来的实习生叫秦博,看来也要一起辞退掉。
但是想着也是能给那边一个交代,低头整理着自己的着装,脸上满是舒心轻松的神情。
关鱼把工位上的东西都放到箱子里,拿起就要往外走。
邻近的几个同事,看到办公室里的那人,想要劝解又有点局促不安。
等到关鱼走到电梯口,琳琳才跑出来问:“关鱼姐,你这是离职了吗?新今已经是龙头企业,你日后还能去哪里,要不你就按照主管说的——”
“都听到了?好好工作吧!”
她并不在意职场上那些惺惺作势的人。
说完话头也不回地踏进电梯。
关鱼把东西扔进后尾箱里,把拍到的消息发给那个女人,坐在车里点根烟,细细地抽起来,舒服到眼神都迷离起来。
很快她就收到对方的信息「被辞退?」
「收到,谢啦!好好放松,到时通知你结果!」
车刚刚行驶出地下车库,天空瞬间就变得昏黑,乌云翻卷着,不久,落起雨。
车到大桥时,雨声激昂,溅在风挡玻璃上的雨滴,豆粒般大,关鱼的内心被击打得阵阵下沉,抬眸这漫天的乌云,是没有一点儿开晴的迹象。
恰逢在车里的手机响起,关鱼伸手拿起,上面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她迟疑一下,但还是接了起来,很快就对面传来「你是程爷爷的孙女吗?」
还没有等她回答,对方说出的话让关鱼的心无比慌张的话「你爷爷在家里晕倒了,现在被送去海城中心医院」
关鱼马上踩紧刹车,打死方向盘点头。
一路上她的心情都慌张到了极点,手在不停的颤抖。
她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车位,就看到有人想要插进去,她一咬牙,直接贴着他的车灯开过去。
对方男子看到自己的爱车被毁,加上没有能加塞进去,恼羞成怒,开始破口大骂。
但是此时此刻,她没有任何的心情去争论。
她顶着大雨直接下车,也许是男人看见她眼眶红得吓人,也没有再敢骂下去。
前台的护士忙着回答各种人的问题,脑袋快要爆炸,刚转身看见一名浑身湿透的女子,听见她问出的话,瞬间放轻声音:“您稍等,我帮您查一下。”
“在9楼的监护室那边,电梯在那边。”说着用手指给她指一个方向。
关鱼刚走到电梯门口,前面黑压压的一大片人,环顾四周,马上往楼梯方向走。
在爬楼梯的时候,庆幸今天穿的是平底鞋。
她大口喘着气,拉开消防门。
站在满是消毒水味,还有那白得刺眼的灯光,一个又一个白色衣服的人,她感觉一阵又一阵的眩晕,耳朵里满轰鸣声。
一名护士经过她时,看到她神情有些溃散,脸色苍白得几乎成透明,头发和衣服还挂着水。
她不断呼叫着女人。
关鱼逐渐缓过来,后退几步,扶住走廊边上的木扶手,看向面前的护士。
“女士,你没事吧?”
关鱼摇摇头,把脸上的湿发撩到耳畔后面,牵起一丝梳疏离的笑:“你好,刚才救护车送过来的病人在哪里?”
护士眼睛落在女子的脸上,瞧着她脸上的神色缓和一些,便说:“刚才好几个过来,不过都在前面直走左转的观察室那边。”
关鱼道完谢,迈着有些发软的双腿,微微踉跄往前走。
坐在走廊椅子上头发花白的女人,脸上凝固着焦急的神态,嘴里不停念叨着:“怎么还没来,真是急死个人。”
忽然,她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用力眯着眼睛想要看清楚长相,随着她步伐的靠近,脸上瞬间出现惊喜的神色。
三步并作两步,快步往前,一开口就是爽朗的声音:“你就是满满吧!”
关鱼并不适应从陌生人的嘴里听到自己的小名,脸上满是疏离。
关鱼意识到这是电话里的那个人,低声询问:“我爷爷怎么样?”
妇女看着关鱼的脸有些发愣,这女娃子长得真好,就是看起来不太健康,太白了。
“姑娘,我是你们邻居家的阿姨,我本想到你爷家借点蒜头,没曾想你爷开门后就晕倒。”
关鱼若有所思,爷爷平常很注重自己的身体,去年的体检也没有什么问题,怎么就——
护士大声呼喊着:“程长顺的家属在哪里?”
关鱼快步上前。
“医生有事找你,赶紧过去。”
妇人听到这样的话,赶忙开口说:“姑娘,你赶紧去,你爷我先帮你看着。”
办公室里,医生已经把磁共振的片子放到光灯片上。
整个办公室里站满医生,个个眉头紧锁地看着那灯下的片子。
关鱼刚一进去,把目光也落到那墙上,但是强光很快就让她的眼睛发涩想流泪,她立马移开。
坐着的老医生回头看一眼关鱼,似乎轻叹一声。
开口问:“你是病人的?”
“孙女。”
医生点了点头。
“姑娘,你爷爷的状况很不好,整个肺部已经全部感染,治疗的意义其实不大,还会增加老人的痛苦。”
关鱼的双手交握着,因为过度用力,突出泛白的骨节,宛如一尊静默的石像。
她艰难地开口:“可是我们前年年的检查的结果还是好好,血液里肿瘤标志物都是正常的范围内——”
医生很快就打断她的话:“恶性细胞生长的速度不是我们能想象,所以还请你们家属好好思考想一下后面的治疗方案。”
关鱼失魂落魄地回到爷爷的病床前。
妇人惊呼出声:“姑娘,你怎么浑身都湿透了,还是回去换个衣服吧。”
关鱼摇头,说:“今天的事谢谢,您先请回吧!”
妇人想着应该是结果不太好,嘴巴上下动一下,还是点头离开。
关鱼觉得眼眶发烫得厉害,淡漠的眼里满是惊慌失措,指尖止不住地颤抖着,抬头直视那强烈的白织灯,近乎绝望地闭上眼睛。
她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可是终究留不住身边的任何人。
爸爸——
没曾想这次是爷爷——
“满满——”微弱的声音进入她耳里。
老人的眼睛不再清澈,似乎被一层薄雾笼罩着,却呈现出深邃而宁静。
关鱼瞧见这一幕,旋即恢复好神色,小小的露出一个笑容:“爷爷,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她看着爷爷大口喘着气,说话已经不再利索:“满满,爷爷原本想着一定要多多陪伴你,但是没想到这么不中用啊!”
“不过能活到这把岁数,已经是够了。不要因为别人的离去,而失去对生命的敬畏!”
鼻尖瞬间发涩,手在他的额头上轻轻无抚摸着:“您一定会没事的,我已经联系国外的医生,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静养。”
程长顺温和地笑起,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呢?
但是知道这孩子倔,把她养到这么大,也有脸下去见她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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