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破晓，山脚下石屋的门发出吱呀声，一个顶着乱糟糟短发、身穿浅蓝色套装的女人从中走出，她黑发褐眸，脸颊瘦削，一双杏眼却亮得惊人，微微上扬的眼尾让人无端联想起行走于夜晚的警惕黑猫。她肩上蹲着只雪白的松鼠正气势汹汹朝着后山的方向吱哇乱叫。
一人一鼠熟门熟路地往后山摸去，林淼的身形偏瘦小，宽松的病号服在她身上显得有些空荡，行走间隐约露出青红相间的里衣。
林淼摸摸蛇皮衣上的红色纹路，不禁感叹。
要不是有这件衣服，她现在应该躲在屋里养伤。
今天的气温相比昨天又低了四五度，林淼记得她刚来时正是初秋，这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体感温度就从近三十降到了如今十度左右。当玩家间隐约流传低温极夜即将到来的消息时，林淼就开始做准备。
如今她储存的粮食只能让她吃上近一个月，还是以最低生存标准--饿不死来说。
三日前，林淼终于和小白达成了共识：想要蹭房蹭饭蹭暖气，光带几颗种子是不够的。于是小白欣然同意与林淼分享它的粮仓——一片板栗林。
一片原生态、可持续发展的低污染板栗林。
沉甸甸的毛板栗压弯了枝头，林淼又喜又惊，饱含热泪指着林中一物询问道：
“白，你跟它们比较熟，不如去打个招呼？”
小白眨眼。
半个时辰后，一人一鼠狼狈逃窜。
这片板栗林小有规模，粗略数一数都有二十多棵，其中污染值低于5点的有近十棵，但林中的异兽也不是吃素的。大大小小的蚁巢分布在林中，一指长的蚂蚁在其中来回忙碌。有动物被熟透的板栗吸引蹿上枝头，瞬间就会被埋伏在树上的蚂蚁们淹没，拖回巢穴。
小白因为速度快，普通蚂蚁追不上它，常来这里“进货”，来的次数多了感情也就深了，蚂蚁们挥舞着钳子涌来，黑压压如潮水。要不是林淼之前经历过类似场面，这会儿怕是双腿发软。
回去后林淼不甘心，重做准备今日再次上山。
“等会儿看我眼色，咱们按计划行事！”林淼在板栗林边缘停下脚步，取下背篓从中拿出一套材质不明的防护服往身上套。
不多时，犹如穿上宇航服的林淼一身臃肿，大手大脚地朝林中走去，一边的小白紧随其后跃到了枝头。一人一鼠分工合作，小白凭借着它的速度将枝头的毛板栗打落，林淼穿着防护服跟在后面一一捡起装入麻袋。
蚂蚁们追不上树上的小白，大部分往林淼这边聚集，顺着她的双腿往上爬试图咬死这个闯入它们领地范围的人类。
隔着厚厚的防护服都能感受到双腿上传来密集的触感，林淼深吸一口气，防护服是她从江也那里借来的，据说是由一种防御力极高的牛类异兽皮制作而成，能抵挡不小的伤害，唯一的缺点是过于臃肿，不便作战。
林淼抬手把爬到头上遮挡视线的蚂蚁掀翻，捡板栗的动作加快，每过一会儿要原地跳动几下，才不至于被越来越重的蚂蚁们压塌在地。
刚摘下来的板栗有一层长满尖刺的外壳，十分占地方，林淼按着板栗使劲儿往下压，直到袋子被撑得鼓胀实在装不下以后才用草绳扎紧。
这片林子一共有二十八棵板栗树，其中外围的十三棵污染值高，其余的竟然都是污染值低于5的植株！
越往林子中心，污染值越低，处于正中的那棵板栗树枝繁叶茂，林淼扫了一眼，污染值竟然只有2！
污染值的高低代表着变异程度的高低，林淼此前还没见过数值为2的异植异兽，交易系统里倒是有收购的，不过价格也高得离谱。
林淼听晚灯提起，有人做过不同污染值食物对玩家身体影响的实验，游戏系统说的是5以上便不可食用，其实不够准确。
对于玩家来说，污染值是一种毒素。
吃下污染值处于6-10区间的食物会让人身体不适，症状从拉肚子到死亡都有。3-5区间的食物不会让玩家产生“中毒”反应，这种剂量的污染值会随着身体代谢而消失。而奇怪的是长期食用污染值2以下的食物却能小幅提升玩家体质。
有人推测，污染值在2以下的生物体内含有和毒素相反的东西，正是这种东西促进了玩家身体的进化。
随着一人一鼠接近林地中央，四周蚂蚁的攻势愈加凶猛起来，林淼看到越来越多的黑蚁从小城堡一样的蚁巢中爬出，其中出现了不同的蚁种。一些更加强壮的、长着半透明翅膀的飞蚁分成几个方向而来，扑向在树梢不断跳跃的小白。
“小白！去中间那棵树！”
树梢上的白色影子逃脱飞蚁包围圈，三两下跳上了目标树木。
林淼也踩着厚厚的蚂蚁紧跟而上，中央的板栗树树形比起周围的树木要小一些，叶片却碧绿如茵，葱郁的树冠结出的果实只有其他板栗树的一半不到。
飞蚁渐渐围拢过来，不等林淼出声，小白迅速抬爪将枝头为数不多的板栗打落，看到林淼被工蚁包围，整个人变成黑乎乎的人形马赛克，它着急地在树枝上跳来跳去，犹豫了几秒还是往下一跃落到林淼的肩膀上，尾巴爪子并用将爬到林淼身上的蚂蚁扫落下去。
林淼顾不得许多，提上装得半满的麻袋奋力返回，黑蚁们紧追不舍，幸好防护服足够结实，一人一鼠安全离开了板栗林，奇怪的是在离开林地后这些蚂蚁的攻势就弱了下来，大部分返回了林子，她身后只留下一小部分。
是发现拿她没辙，所以只为了将她赶出林地？
摆脱身下的那些蚂蚁后，林淼扶着树干休息了好一会儿，等到体力恢复大半又返回了板栗林，将落在林地中装满板栗的麻袋拖回。白天本就不长，这一番折腾林淼回到庇护所时天色昏暗。
林淼今天完全可是称得上大丰收，剥掉尖刺外壳的板栗就有足足五袋，今天一天的收获顶得上过去一个月的。重中之重的是在最后那棵树上摘下来的小半袋污染值2的板栗。
这堆板栗约莫有七八十颗，看起来更加圆润饱满。林淼咬碎板栗壳，剥出一颗浅黄色的板栗仁。
“吱吱吱——”
小白跳上桌子，湿漉漉的眼珠紧盯着那抹浅黄压根儿移不开视线。
林淼轻笑了下，看来不止她一个人好奇污染值为2的板栗到底是什么味道。
手指稍微用力，桌上一个圆润的板栗弹出，轻巧地落在小白的爪子边，白影一闪，小家伙两只爪子抱着那颗板栗跳到床尾。
“不准把食物残渣弄到床上，不然你今晚睡地上！”
林淼眯着眼睛警告道。
小白转身背对她，敷衍地晃了晃大尾巴。
林淼收回视线，将手上的板栗扔进嘴里。清甜又浓烈的板栗味道充斥口腔，是和熟板栗完全不同的风味，脆脆甜甜的十分爽口。林淼将桌上的板栗分出二十颗来。
“白啊，这次咱俩配合得相当不错。没你我也找不到这么个地方，这一堆是你该得的部分。”
林淼笑容可掬地抚摸着毛茸茸的松鼠头，语气轻柔和蔼：“但是，你吃住都在我这里，应该交一点生活费吧？”
伸手扒拉回来一半。
“冬天快到了，这些东西放在外面也不太安全，不如我帮你保管，放在庇护所里绝不会遭贼。”
再扒拉一半的一半。
“好啦，剩下的留给你当零嘴。”
林淼大方地将5个栗子推到小白身前，迅速跑开。
小白眨巴眨巴眼睛，它不太明白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但这并不意味着它看不懂林淼动作的意思，吱的一声跳上林淼的头顶。
十几分钟后，白毛松鼠抱着属于它的二十颗板栗幸福地窝在床位打起小呼噜，顶着一头乱糟糟短发的林淼龇牙咧嘴地坐在桌前复盘。
防护服上出现了一些细小的划痕，应该是后面出现的那些飞蚁造成的，林淼有些心虚，归还防护服时还是附上了双倍的租金当做赔偿，另外还跟着送去两颗污染值2的板栗过去。
江也并没有回信息，林淼多多少少习惯这位大师的回复弧长。
剩下的板栗平铺开来，晾上几天稍微去些水分以后再装袋。板栗要是储存不好容易发黑生虫，好在马上冬季，气温再低一些荒野就是一个天然冰箱，生鲜粮食的保持期限都能得到大幅度延长，将板栗冻起来至少能放到明年春天。
林淼钻进被窝，舒适的室温和松软的棉被让她对那位制造出矿石火炉的五级领主产生了一点好奇心。
火炉的价格甚至比棉被更低，在这冬季即将来临的当口，一个能持续提供温暖的火炉能让不少玩家活下来。
杂七杂八的乱想了些，困意涌来，迷迷糊糊间林淼闪过今天遭遇的几幅画面，一个念头浮现在脑海：
那个板栗林中央或许不止是一棵低污染植物那么简单，应该有其它东西。
所以那些蚂蚁才会是如此表现，有机会得再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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