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安下了小雨。
可能是这些天困扰她许久的心病了好了,也可能是激动后遗症,下车时候那股子下雨时青草香让她上头。
晚上7点回到队里,乐汝就开始感觉不适,浑身乏力发冷,摸摸脸蛋有点烫,赶紧找出体温计夹一夹。39.2℃!好嘛,感情是发了烧。
“太困了,先躺会再说吧。”舟车劳顿,乐汝是真累了,加上心里一直记挂着落下的课程,急从心底生,温度越升越高,躺下没两分钟乐汝就陷入昏睡。
一觉醒来,“这是哪?难受,头真疼。”
乐汝拿起手机,定睛一看:9:07PM。
这一觉,睡了快两小时。虽然睡了挺久,但头痛却丝毫没有缓解,默默拿起体温计再量,38.9℃。
看来明天的训练是去不了了,赶紧看看黎指导在哪,去当面请个假吧。
“老聂啊,求救,黎导在办公室吗……”
“老聂?老聂!”怎么没人理?拖着身子坐起来一看,宿舍里只有钱倩倩一个人,老聂和沈家湖都不知所踪。
“乐队有啥事?聂姐去办公室交技术总结去了,不在。”
“哦哦,好吧,看来我只能自己去找了。唉,发烧就是病,疼起来要人命。”
“乐队你发烧啦,就说刚才你睡觉时候感觉呼吸声挺重,我给你找片药,发发汗就好了。”
“多谢多谢,我们小倩倩就是贴心。等会喝,我先找找黎导去。”
“发烧可是要好好休息,我看你多半是下车时候淋了雨又吹了冷风,喝点药好好睡一觉就好啦。找黎导请假吗?我看黎导刚刚去总队了开会了,一时半会估计回不来。”
“开会啊,这真是凑一块了。”乐汝接下倩倩递来的药和水,一边喝药一边听倩倩说话:“黎导回来路上还夸你,说你沉稳,说你超常发挥呢。你说说,我和你练一个项目,我啥时候能和你一样把蝶泳游成黎指导嘴里的艺术。”
“你可快别说了,再说我得上天。”
“事实嘛。”
“我骄傲了啊,我马上骄傲了,哈哈,不早了不早了我去办公室看看,不行我门缝里塞张假条去。”
“哎呀你别跑啦乐队,你写好我给你塞去,你都这样了还跑!我塞你塞一样的,反正都是塞,她人也不在。”
“那行吧,那多谢我小倩倩了。给你比个心。”
“你写好就快睡吧乐队,我一定给你送到。”
“我因着凉发烧,身体不适,明日训练恐不能参加,需要请假一天,请批准!”
落款乐汝还盖上了自己的小印章。
这方印章是乐汝爷爷乐振兴送给乐汝十五岁的生日礼物。
乐爷爷退休前是市图书馆馆长,对古典文化和金石都颇有研究。爷爷说古代女子十五“及笄”,表示长大成人,意义深刻。
听爷爷说这石头是家里传下来一块和田玉老料子上切下来的,又白又滑,乐汝不懂石头,只是觉得摸上去很温润。印章是方形,小小一块,上面有个如意钮,缀着粉色穗子。
印章边款刻着“雨生百谷”四个字,谷雨这天是乐汝的生日。
印文是“吾心乐汝”,谐音“吾心悦汝”,是乐松年借机会向黄莉莉表白,不过这也是乐汝名字的由来。乐汝很喜欢这方小印,总带在身边,看书,留言总也喜欢印上一印。
药也喝了,假也请了,这下放心了,乐汝赶紧爬上床,关掉手机,拖着煎熬的身体,昏昏睡去。
许是小小的得偿所愿,许是药效安眠,乐汝睡得昏天黑地,不知南北东西,依稀中好像听到老聂叫她喝水,依稀中好像听见白条猪的呐喊,依稀中又好像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远去,一切真实又梦幻,一切这么近又那么远。
乐汝很久没有生过病了,她身体健康,吃嘛嘛香,就是烦恼比同龄人多了一点,这一次发烧也让她提着的心终于落了地,趁着生病她可以深深入眠。这一觉她睡得很香,睡得什么也不知道。
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四点,身上轻快了许多,汗水湿透了衣服、枕巾、被单,身下也潮湿一片。
看看窗外,恍如隔世,看看宿舍里,一个人也没有,她忽的生出一种孤独,一种深入骨髓的孤独。拿起手机按下开机键,各种消息袭来,“嘀嘀嘀”的信息声音把这孤独感驱散。
“怎么不回妈妈电话?干嘛呢?吃了吗?”妈妈的碎碎念。
“乐队长就是厉害,敢于我行我素,敢于推翻暴政。”乐汝心想白晓于这家伙说什么呢,八成又忘了吃药。
“我说你发烧难受,黎导让我闭上嘴。呜呜”沈家湖好委屈。
“身体第一。”不用看,这种简单冷淡又直击要害的的信息肯定是纪嘉禾发来的。
不过发个烧都成新闻了吗,这么多人问候,让乐汝摸不着头脑。
爸爸的、廖俊博的、小队员的,还有倩倩和老聂的。
“老乐,行不行,你没请假吗?黎导脸色超级难看。”一样的信息老聂发了三条。
“假条放到黎导柜子里了,睡吧,乐队。”钱倩倩。
“嗡”一下,乐汝头炸了,啥情况,我不是请假了吗,聂宜君这是什么意思啊?乐汝好慌,要知道,黎指导最恨的就是“没规矩”,除非生老病死、隔离在外的大事,但凡能走动道,都要提交假条才准假。对,你没看错,新时代的今天,黎指导依旧要手写假条。上个月队里一个小队员没履行规则,擅自离队K歌,结果第二天就打回了二队,让回去学规矩。
“不会吧,我不是让倩倩捎去了吗?黎导没看到吗?”乐汝顾不上细想,赶紧起床穿衣,下床时候恰巧碰上老聂她们训练回来。
“你啥情况,太大胆了吧!你赶紧去和黎导解释一下。”老聂推着她往外走。
“倩倩,倩倩,假条你给黎导没?”
“给了啊,我怕她看不到,专门放她柜子里了。也不知道黎导怎么发那么的脾气。”
乐汝赶紧跑到训练场,黎指导脸色铁青的站在池边等她。
“黎导,我,我发烧了昨天,昏昏沉沉的睡到了今天。”
黎指导没作声。
“你昨天不是不在队里吗,我叫队友捎的假条。”
“哪来的假条?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不在?你发烧烧到腿上了吗,走不动路?身为队长这没有点规矩怎么管队员!”
一连三问,问的乐汝摸不着头脑,一肚子委屈。
“更衣室换衣服,下水,今天的量三倍罚!”
“黎导,我……”
“你听没听到我说的话,刚有一点成绩就开始摆样子,你忘了自己想要什么了吗!我对你太失望了!”
乐汝还想说什么,但看着黎指导生气的样子,也没好说,毕竟是自己偷懒托人在先,可能今天就是点背,黎指导肯定没看柜子。万般委屈没法开口,事已至此该承受就得承受。
其实,从黎指导的角度出发,她也是恨铁不成钢,她和乐汝的父母聊过很多次,她对乐汝寄予厚望,但又怕不出成绩耽误了乐汝的前途,所以对待乐汝总是比别人严格几分,而且现在距离选拔赛也没有多长时间了,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乐汝迅速去更衣室换了衣服,看了看黎指导紧闭的柜门,心想果然是没看到,本想再看看,结果一声“快点!”吓得她赶紧跑。
“1000米自由泳热身。”黎指导话音一落,乐汝应声下水,我的妈呀,这水也太冷了,发烧初愈的身体本就虚弱,加上干饭人一口饭没吃,又是初春,这回乐汝已经是透心凉。
话说老聂不放心乐汝身体状况,买了老聂爱吃的戚风面包又折回了训练场,远远就听到了黎指导对乐汝的训斥:“哪来的假条?”
这句话却问到了老聂心里。想来黎指导虽然严厉,但也并非随意发火的人,加上老乐和黎指导都提到了这张所谓的“假条”,几个点连起来让人心生疑惑,聂宜君准备一探究竟。
更衣室。
聂宜君拉开黎指导柜子,没锁,看来已看过里面,要么就是她有意“杀鸡儆猴”以正风纪,可是就算是正风纪也不会选这个兴头上吧,如果不是,那就只可能有一种可能了。
把戚风放到乐汝柜子里,聂宜君匆匆离开更衣室,准备回宿舍验证。
出了更衣室就和早就结束训练的纪嘉禾打了个照面。
“他不是早走了吗?”
顾不上疑惑她就往宿舍赶去,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这边乐汝已经游了1000米自由泳,800米蛙泳,200蝶泳,只觉得浑身虚软,头晕脑胀,腿打不起来,手甩不出来,哪哪都快要抽筋了。这时黎指导电话响了,是总队叫开会。
“总队开会吗?现在?好马上到!十分钟!”
放下电话,对刚好到边的乐汝说:“给我好好游,少游一米也不行!”说罢她便匆匆离开。
“总队开会?”不是昨天开的吗?乐汝听得莫名其妙。
这边聂宜君已回到宿舍,钱倩倩不在,她计划等钱倩倩回来当面问她。正想着这事,沈家湖说话了:“君君,有衣服要洗吗,我刚好去洗衣房,咱凑够一锅一起洗。”“嗯嗯好,我有一件。”聂宜君取出一件训练外套递给沈家湖。
沈家湖开门往外走,刚好碰上进门的钱倩倩。
“正好,快把你的脏衣服脱下来,我要去洗衣服。”说着就扒了钱倩倩的外套,一边走一边塞进洗衣篮。
“现在就我们两个人,倩倩我问你,你到底去有没有递那张假条。”
钱倩倩神色一紧:“当然……我放到黎导柜子里了,黎导没看见,我就放在最上面。”
“我看了,黎导柜子里没有。”
“那肯定就是不知道掉哪了或者黎导专门为难乐队。”
“为难?为何要为难,她发烧,你递假条,情理之中的事。”
“那你问我,我哪知道。”
“倩倩,你兜里东西我给你掏了啊,给。”沈家湖回来了。
钱倩倩赶紧接下沈家湖手中的东西,但还是让聂宜君看到了那张假条,那张乐汝的请假条。
“这不是请假条吗?你就没给,你撒谎。”
“我给了,这是她打的草稿。”
“你会在草稿上印印章吗!你看看,这分明就是‘吾心乐汝’,乐队的那个‘雨生百谷’印章!”说着就在乐汝枕头下面拿出了这枚印章举到钱倩倩面前。
“你自己看是不是!我要拿着假条去黎导那!你太过分了,你为什么要这样!”
“不行,你不能去!”
说着两人拉扯起来,眼看拉扯不过,钱倩倩大声喊道:“我就是看不惯她总比我强,我们俩都是蝶泳主项,可我永远没有上场接力的份儿!”
“你不服气你可以攻技术,你这是什么阴招!”
“我就是气不过!”
“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沈家湖吓了一跳。
三个女人一台戏,拉扯起来不要命。拉扯间“雨生百谷”的印章掉到了床边的水盆里。那张可怜的假条一张变多张,就连落款的“吾心乐汝”也被一分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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