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2016年的洛城,除了大雪,还有拆迁。
许禾蓝的家是在洛城的某个偏远小县城的农村,父母在县城开了一家小餐馆,维持一家三口生活。家里是一层楼的平房,当时为了两个儿子结婚,许禾蓝爷爷奶奶出钱盖的。两家人挤三间房,许禾蓝和叔叔的女儿住在一个房间。许禾蓝在老房子里度过了十二个春秋,进入初中,母亲为了她有更好的教育,让许禾蓝借住在城里舅舅家,每个月给生活费。
这一住,就是三年。许禾蓝中考超常发挥,进入了洛城最好的高中。
没记错的话,现在这个时间点,拆迁的消息已经传遍了。父母正打算借钱把房子再盖一盖,希望拆迁的时候能多拿一些拆迁款。
许禾蓝背着书包,心不在焉地走进舅舅家的小区。等电梯的空当,许禾蓝发现身后有人,微微侧头。
这么巧?
陈景洲也住这?许禾蓝心里疑惑,她不记得八年前在这个小区见过他。
进入电梯,密闭的空间里,就她和陈景洲。对方没有说话,气氛很尴尬。
许禾蓝社恐犯了,半生不熟让人最尴尬了。
几个小时前,人家还救了她,想想不说话还是不太礼貌。她鼓起勇气试探,“今天上午谢谢你啊,你也住这儿?”
“几楼?”陈景洲没回答,视线扫了一眼电梯按钮。
许禾蓝这才发现,从进来到现在,她没按楼层。
......
被自己蠢哭了。但嘴比手快,许禾蓝回答:“12楼。”说完连忙伸手去按电梯按钮。
有人比她快了一步。
陈景洲帮她按完电梯,继续把手揣回外套兜里,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牵起幅度,“不用谢。”
许禾蓝把到嘴边的谢谢咽了回去。
出了电梯,许禾蓝站在门外,迟迟没开门。她太清楚打开门会见到什么样的场景了。如果记忆能够删除,许禾蓝一定毫不犹豫按下按钮。
父母和舅舅一家坐在客厅,父母神色小心翼翼,舅妈林英躺在沙发上弄着指甲,舅舅成康脸上闪过几丝尴尬。许禾蓝的出现打破了一时的寂静。
“爸,妈,舅舅,舅妈。”见到许禾蓝回来,成云收了收脸上的表情,怕女儿看出什么,连忙从沙发上起来,接过许禾蓝的书包,“禾蓝,回来啦,洗洗手准备吃饭吧。”
和八年前一样,饭桌上的一群人心思各异。
到了晚上,客厅里传来熟悉的动静。
这一次,许禾蓝没有下床贴近门口听,记忆在她的脑海里面自动播放。
客厅里,成云和丈夫许如生再次艰难地开口:“哥,嫂子,这次盖房我们还差一点钱,你看......”未说出口的话不言而喻。
林英话里有话,试探道:“你们小两口这几年开餐馆没挣到钱?”
成云尴尬一笑,“嫂子你也知道,我们那餐馆的生意。”成云向林英保证;“你们也知道我们那儿要拆迁了,等拆迁款下来我们家连本带利地还你们。”
保证并没有用,回答她的是林英的阴阳怪气,“小云,那拆迁的消息岂是你能接触到的?别到时候血本无归。”
成云被怼得说不出话,看向大哥成康。成康知道妹妹的难处,想起儿时兄妹两相处的时光,咬牙拍板,“小云,你放心,这钱我给你准备。”
那天晚上,成云以为吃了颗定心丸。但第二天却发现,这颗定心丸是假货。
许禾蓝清楚地记得,第二天一大早母亲就在客厅等着,可是一个小时过去了,平时早早起床的人却迟迟不见身影。
敲门没有应,打电话也没有人接听。
许禾蓝看了眼玄关,鞋子在。什么原因显而易见。
八年前的许禾蓝怕父母伤心,不愿戳破。而八年后的许禾蓝,不想再维持着虚伪的亲情。
她拉起父母,出了门。在门口,她向父母表明态度,“妈,我不想住在舅舅家了。”知道母亲会说什么,许禾蓝接着补充,“我可以住校。”
“禾蓝,舅舅家住的好好的,你都住了三年,你也知道最近我和你爸为拆迁的事都忙昏了,现在住校,家里......”
许禾蓝顿时无力,不管是八年前的她还是八年后的她,什么也做不了,尽管思想不同,可身体到底是16岁,什么也为家里做不了。
她的反抗不起作用,甚至还会给家里增加负担。
在舅舅家的三年,看似风平浪静,实则......看向父母,她把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和舅舅家的事,许禾蓝决定再缓缓。高中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许禾蓝发愁,这两个月以来,她连贺席凛的人影都没见着。听迟颜说,贺席凛和陈景洲一起去参加竞赛了。
已经十二月了,难道真的要等到一月的初雪两人才能正式碰面?
正想着这个问题,许禾蓝没有注意脚下的碎石。一脚踩上去,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摔倒。
手臂感受到一股拉力,许禾蓝恢复了失去的平衡。
“平地也能摔?”听到陈景洲暗含嘲笑的话,许禾蓝的脸渐渐发烫,站定后,向他道谢。
“客气。”又是熟悉的回答。
算起来,人家已经帮她三次了。
许禾蓝觉得很有必要做一下自我介绍,“你好,我是许禾蓝,高一三班的。”
“陈景洲,高一1班。”这次陈景洲倒是回答得迅速。
“我知道,你在学校很出名的。”许禾蓝刻意地找话题,“那天的篮球赛,我看见了。”
眼前的女生从头到尾都透露着矛盾。明明不善言辞,却又怕气氛尴尬拼命找话题,说话的时候用余光观察着话题的主人公的表情,深怕冒犯到别人。
陈景洲腔调散漫,接住她的话题,“我也知道你。”
“?”
不等对方回答,许禾蓝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开口着急询问:“请问你是刚参加完竞赛吗?”
陈景洲扬了扬声调,“今天刚结束。”
“那你知道贺席凛吗?他和你是一起回来的吗?”
寄人篱下的生活让许禾蓝变得非常敏感,她总是能够感知到周围人的细小情绪变化。她明显地感受到眼前的少年在听到她的询问后,眼神一顿,随即淡淡瞥了她一眼,“在你后面。”
留下一句话后自顾转身离开。
她这是冒犯到别人了?
贺席凛刚结束竞赛,还未走到教室门口,就感觉有一股视线盯着他。
他望过去,眼前的少女他从未见过。对方穿着校服,扎着高高的马尾,皮肤很白,五官秀气,眼睛很大,气质很干净。
他走近,这才看清她的眼睛氤氲着水光,视线对撞的那一刻,对方眉眼一弯。
少女眼神不加掩饰,直勾勾地望着他。
“贺席凛。”
同班同学低声在他耳边调侃,是不是哪里留下了情债。
他也感到疑惑,支开同学,走到许禾蓝面前。轻轻开口,“同学,我们认识?”
当然,认识八年了。
许禾蓝在心中默默回复,但到底没开口。这是八年前,一切都不一样。
她哑然一笑,随即摇头,“你好,我是高一三班的许禾蓝,我听说你数学很好,可以借一下你的笔记吗?”
说完,许禾蓝才深知自己想的这个破借口有多冒昧,人家和她根本不熟。
“可以。”对方露出温和的笑意。
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贺席凛问她,“你刚刚没事吧?”他指了指她的眼睛。
许禾蓝察觉到他担忧的目光,唇角一勾,“没事。”
女孩笑起来,漂亮的眼眸宛若承载星河。贺席凛感到奇怪,心中仿佛流淌过一缕清泉,舒适又颤动着。
许禾蓝抱着贺席凛的笔记回到教室,迟颜一脸姨母笑。许禾蓝脸皮还是一如既往的薄,捂着笔记侧身开始当乌龟,自动屏蔽迟颜。
时间很快来到一月,距离下雪天气还有一天。她和贺席凛相遇的时间提前了一个月,那么他们八年前的第一次相遇的场景会不会如期上演,许禾蓝思考不出答案。
这一个月,她和贺席凛的关系近了很多。偶尔,他们会一起去食堂吃午饭,体育课碰到了也会聊几句。迟颜告诉她:“贺席凛绝对喜欢你。”迟颜每天都会八卦地问,她和贺席凛在一起没有。
许禾蓝想到八年前,高中三年,其实她和贺席凛的关系在同学们眼里都是看破不说破。那时候,学校是三令五申禁止早恋的,但青春期的少年,表达爱意的方式直白又浓烈,恨不得向全校宣誓主权。
许禾蓝当时也不解过,贺席凛好像没有这方面的心思。
但他依旧会每天为她带早餐,课下特意留下来为她辅导功课,在她感到失意的时候安慰她,甚至在最危险的关头抓住她......
许禾蓝想,她对他来说应该是特殊的,他们心意应该是相通。
后来他们走到了订婚,许禾蓝相信,贺席凛是真的爱她。
所以,这一次,她并不担心两人的关系,她依旧把选择权交给贺席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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