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傅云之醒来后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硕大的铁笼之中。
笼中挤满了人,这些人不知多久不曾洗漱,身上恶臭难闻,带着腥臊味。
这是什么鬼地方?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傅云之一动就感觉到肩上传来剧痛,低头一看,才记起街上发生的一切——他被射/中了,然后昏了过去。
肩头的伤被做了简单的处理,包扎的手法很粗糙,只是保证他不会死而已。
傅云之还注意到身上穿的不是自己的衣服,而是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破烂衣衫。他再次打量周围,后知后觉的认出这是哪里——这里是鬼市那些人专门用来关押奴隶的地方。
那人竟然把他卖到了这里!
傅云之自然知道落到此处,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下场,脸色不由一阵青白。
自小锦衣玉食长大的傅云之一刻也受不了这里的环境,尤其还要被当成鸡鸭一样待在笼子里供人挑选,然后等待他的将是各种各样的不体面的死法。
周围的奴隶仿佛已经接受了命运,一个个缩在笼子里,目光空洞,仿佛死物。
傅云之想要挣脱手腕上绑缚的绳索,却发现浑身无力,他知道是什么缘故。鬼市售卖的这些奴隶有些是普通人,可也有被掳来的仙门弟子,做售卖人口生意的贩子会喂他们一种药丸,控制他们的力量。
一来是防止他们逃跑,二来是防止他们伤了未来的“主人。”
傅云之试了几次,绳索将手腕磨得通红也没能挣开。丹田内空空荡荡的感觉让他心底止不住的发沉。
傅云之开始哐哐砸铁门,要叫主事的人过来说话。
他的动静十分大,房间内数个铁笼中的奴隶都忍不住看了过来。他们眼底有怜悯也有恐惧。
这人竟然如此大胆,不怕被打死?
在傅云之身后的一名奴隶大概是心下不忍,抬手碰了碰傅云之的肩膀,想劝他安静下来。
谁料傅云之像是沾到了什么脏东西,厌恶道:“别碰我,下等的贱奴!”
那名奴隶被傅云之突然的吼声和凶狠厌弃的脸色吓得往后一缩,就在这时,手持马鞭的看守出现了。
傅云之一见这人,神色不由一喜。
他认得这人,之前他来此处购买奴隶时,这人可是围着他鞍前马后的谄媚伺候着。
看守行至近前,傅云之不由挺直腰背,摆起了架子,只是不等他开口,就见那看守扬手一挥,马鞭尖端越过铁笼,狠狠抽在了他的脸上,登时一阵火辣辣的疼。
傅云之惨叫一声,随即大怒:“贱奴,你竟敢冲我下手,你可知我是谁?”
“老实点。”那看守瞪着一双眼睛,看起来十足凶狠,哪里还有之前面对他时的做小伏低。
傅云之终于亮明自己的身份,那看守瞪着他,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不仅是此人,不远处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看守也大笑起来。
笑声嘲讽又刺耳。
“天衍门少主?”体型高大的看守上前,大手薅住傅云之的头发将他的脑袋按在铁笼上,然后拿着马鞭的那只手重重拍在他的脸颊上,侮辱意味十足。
看守说:“就算你是天衍门门主,到了我们这个地方,也只能老实待着。”
显然,这人并不相信他的话。
傅云之怒火冲头,紧接着意识到什么,宛如一盆冷水浇下,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忽然反应过来,自己之前来到此处购买奴隶时,黑袍兜帽严严实实遮住了身形和脸,这些人根本不认得他。
同时因为身份的缘故,像鬼市的看守这种小人物,跟他没有交集,根本就没见过他。
就算曾见过他的面,可现在他脱了锦衣华服,蓬头垢面落魄不堪,任何人都不会相信他说的话。
透过不远处狭小天窗透进来的光,傅云之判断这应是第二天了,等到晚上,售卖开始,他若是被买走,不知会被带到什么地方,又或者直接在鬼市的玩乐场所丧命。
到那时就来不及了。
傅云之猛地抓住看守的手腕,叫嚷道:“我要见你们主事的,不,我要见鬼市的主人,我……”
那看守也是在外走投无路才会到鬼市谋生,他在外过的是刀尖舔血的生活,身上不可避免的带着凶悍之气。现在见傅云之如此不知死活,怒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看守打开铁笼,抓着傅云之的头发就把他拎了出来,一顿痛殴,傅云之直接被揍昏了过去。
再醒来,已是晚上。
傅云之发现自己跟那些奴隶一起被推到了集市上,他浑身骨头如同散了架一样,动一下就十分疼。
抬眼,就见一名裹在黑袍中的人将一袋钱丢给暴揍他的那名看守。
傅云之心下一沉,恰好那黑袍人转头看来,隔空冲他一点。那看守面对他时的凶狠不见了,此刻朝着买家点头哈腰,殷勤的仿佛一条狗。
牢门再次被打开,看守上前揪住不停后退的傅云之,将他扯了出来,随后像丢垃圾一样扔在黑袍人脚边。
看守道:“以后他就是你的主人了。”
傅云之气恼的几乎要把一口牙咬碎,以他的身份,没有任何人能当他的主人,他也不是任何人的奴隶。
不知哪里爆发出的力气,傅云之起身就跑,然而没跑两步,就觉后背一痛,紧接着被人按住又是一通痛殴。
新来的奴隶逃跑被追回,然后挨揍,这样的场景,鬼市之中经常发生。那些缩在铁笼中的奴隶像是习以为常,一个个麻木的看着。
傅云之此前来鬼市购买奴隶的时候,也曾抓过一名逃跑的奴隶,谁能想到,今日他就遭到了报应,体验到了绝望的滋味。
傅云之再次昏了过来。再醒来就发现自己待在角斗场中,看台上坐满了裹在黑袍的人。
虽然看不清那些人的脸,可他感觉得到,这些人都在看他。那灼灼的目光看的他止不住的发抖,想吐。
发昏模糊的视线扫过周遭的一切,从雕梁画栋的柱子扫过华贵精致的看台,这里的一切都是傅云之再熟悉不过的。
不同的是,之前他在看台上、在雅座间,现在却出现在了场中,成为这些人取乐的玩物。
之前傅云之经常来这里打发时间,他注意到不远处的位置侍者正在检查弓箭,他立刻知道自己将要参加的是什么项目。
是射箭。
但跟一般的射箭不同,这里是用活人作靶,给那些客人取乐。
至于场中作为靶子的活人,都是取乐的公子小姐带来的。
每人三箭,若谁的奴隶能顺利躲过,未被击中,那么投入奖池的宝物和金银便全都落入奴隶主人的手中。若是被射中死了,更简单,再换一名奴隶便是。
这个游戏刺激且血腥,含有赌的成分,深受客人的喜欢。
傅云之也酷爱这个游戏,甚至有时觉得没有挑战性,会用黑布蒙上眼睛。当时场上的奴隶惊恐十足,甚至跪地叩首大呼饶命,十足滑稽好笑。
现在,傅云之笑不出来了。
他朝边缘奔去,却发现一堵看不见的墙壁阻拦了他的去路。
傅云之十分后悔,不是后悔他做的那些事,而是后悔不该对此地腻味了,买了那么多奴隶到碧月山谷之中玩乐。
如果他不去碧月山谷,就不会遇到山谷中的那名少年,就不会经历这些。
等等!
傅云之被后悔和恐惧侵占的头脑忽然想起一件事,那名少年初来乍到,怎么会知道自己曾到鬼市买过奴隶,曾在此处玩乐,会用如此手段折磨他?
是夏思烟还有金荣!
一定是他们!
傅云之来不及恼怒,就听一道清脆的锣声响起,他浑身一震,脸色苍白如纸。
游戏开始了!
于此同时,在角斗场的二楼雅间内,淡粉色的纱幔轻舞,遮挡了外界窥探室内的可能。
傅寒汀接过侍女送来的茶点,轻轻合上门板,转过身走了几步,就见简青玉坐在椅子上,静静地注视着场中。
因是待在室内,所以简青玉摘了玉戒。明亮火光下,简青玉面容白皙如玉,俊美非常。
傅寒汀走上前,给简青玉倒了杯茶,眼底闪着愉悦的光。他知道简青玉与傅寒汀的事情不能善了,却也没想到简青玉折腾人的法子如此有趣。
这就是所谓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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