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离没回话，眼神也冷淡了下来。不过女生们似乎并没有发现，还是叽叽喳喳说着话，还一个劲问李吾：“吴离是在教你吗？我们其实对画画也挺有兴趣的，能让吴离也教教我们吗？”
李吾：“……”当事人不就在旁边吗？你们问他不就行了，干嘛问我？再说了，我能考到年纪前二十，可以教吴离功课，你们能吗？
但她仔细想想就吴离那个成绩…其实好像真的班上谁都比他高，谁都可以教他。
“不教，你们人太多了，要学可以去报班。如果要我教的话，一堂课三小时，五十块一堂课，愿意交钱的话也行。”
女生们：“……”算了算了，在下告辞。
五十块确实能干很多事了，13年那会儿初中的女生都喜欢报刊亭里的杂志，一周一期，大家相互承包换着买和看，那些也不过五块一本。五十，够买十周的书了。
女生们很快又散开了。
李吾却是明白了吴离的意思：“外面教画画的班都这么贵的吗？”
“只会比我更贵，不会更便宜了。”
听到这里，李吾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以往她只知道学音乐花钱，一架钢琴动辄几千上万块，没想到美术也不是个省钱的学科。
“这还只是课程费呢，以后还有材料费，一根好一点的铅笔要三四块，一小罐颜料三块五块起步，还有画水粉要用的笔，一套没几根几十就没了，但是没用多久笔毛一开叉损坏就又要换了。”
听到这里，李吾皱起了眉。按照她家里的情况是绝对学不来美术的。如果问家里要钱，那个被称为自己父亲的男人怕不是要打死自己。
“不过你别慌，你跟我学，暂时是学不到那些的。我就先带你打好素描基础，这个弄好了，往后你要真想走这条路会顺畅许多。”
“谢谢…”
“我们是互帮互助，你要是天天对我说谢谢，我也要天天对你说谢谢，谢来谢去多麻烦啊。”
“那也得说。”李吾觉得这不仅仅是普通礼节问题，她说的每一句谢谢都包含自己的真情实意。
看她这么认真，吴离思索了几秒开口道：“嗯，那我也谢谢你。”
“谢我？我还没开始教你呢。”
“我谢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谢谢你让我想成为更好的人。”
直到放学，李吾还在思考吴离的这句话是什么含义。她觉得自己并没有做出什么特殊的事可以让对方突然想要浪子回头。
准确来说，她和班上的其他人一样，无视吴离惧怕吴离。吴离的这句话让她觉得羞愧难当，像是不属于自己的美好品质被强行安在了自己的头上。
“走吧，我们去买本子。”就在李吾坐立难安的时候，吴离开口了：“别忘了今天我给你布置的作业。”
“嗯。”李吾小声应答到，背着自己的包磨磨蹭蹭地跟在吴离身后。
两人出了校门正打算往小卖部走的时候，吴离被人叫住了。
“吴哥！你可总算出来了！”三五个不良少年围了过来。
李吾怯怯地看了这几人，明明从脸就可以看出稚气未脱，偏偏各个都凶神恶煞的。李吾有些怕，捏了捏口袋里的五块钱。但愿，但愿这些人不会来抢她。
吴离皱了皱眉：“你们怎么在这里。”
“是这样的吴哥，小六不是喜欢上他们学校一个妹子吗？结果隔壁学校有个人也看上了。那个人也是混道的，和吴哥你一样是头子，小六抢不过，找我们帮忙。吴哥你最能打，我们当然要等你了。”
“我不去。”吴离说：“我劝你们也别去。”
“吴哥？咋的了这是？”听见了吴离的回答，那群人有些懵：“怎么这样呢？是您自己说的兄弟有难，那什么力相助的。”
“鼎力相助…”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李吾没忍住小声吐出了正确的词汇。
“我，我知道！鼎力相助嘛，我知道！”被小姑娘提醒的不良少年一瞬间就红了脸，瞪着李吾似乎是在责怪她的多嘴。
李吾被他的眼神吓得条件反射地往吴离身后缩了缩，希望对方这个大高个可以帮自己挡住这视线。
感觉到李吾动作的吴离皱起了眉：“瞪人家干嘛？人家又没说错。”
“是是是，她说的对。那吴哥…您看？”
“不去，你们和小六说，没必要和对方硬碰硬。毕竟决定权不在他也不在小六，而是在那个女孩身上。据我所知，小六喜欢的那个姑娘好像成绩不错吧？你觉得就小六那样人家看得上吗？与其和别人打架去争取不存在的交往权，不如多念点书，把成绩搞上去，自然有竞争力。”
吴离的这番话让在场的不良少年们差点惊得下巴都掉了：“吴、吴哥？读书哎！我们最讨厌这玩意了，你不是也讨厌吗？”
“我已经决定高中要上本市的重点了，那可不是交钱就能上的。所以别来找我打架了，我要学习，没有时间。”
“吴哥！”
“今天开始，我们的团队就正式解散了。之前那些都是我把你们当兄弟的忠告，希望你们可以听进去。不然…一切后果自负，希望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吴离也不管那些不良少年是什么表情，拉着李吾就走：“走吧，我们还要买本子呢。”
“呃…嗯。”李吾应了一声，心里也不由得感慨：吴离是真的——真的要改邪归正了！
重点高中对于吴离这个初二还年纪吊车尾的人来说确实…有些痴人说梦的意味。但是少年说起这事的时候，没有激动，也没有害羞，他极其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
他就是要上重点高中，那不是他说大话，也不是给自己打鸡血，那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件事。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呢？不良少年？富家子弟？李吾想，吴离大概都是又都不是。
“吴离…”
“嗯？”听见对方喊自己，吴离停下了脚步：“怎么了。”
“我会竭尽所能帮你补习的！”
“啊…多谢。”吴离也不问她为什么突然说这事，只是平常地道了谢。
两个人进了小卖部，吴离也没多挑什么，几支中华铅笔，一块4B橡皮，一把小刀，还有一本本子。吴离还在感慨：“到底不是专门卖美术用品的店，很多东西都差了些。”
可即便不是，这些也不便宜，光是那本素描本就挺贵的，足足有十块钱。李吾捏着口袋里的五块钱脸都涨红了。她伸手拽了拽吴离的书包带，小声说道：“我买不起。”
“没事，我来付。”
“不行！”李吾抗议道：“我不能花你的钱。”
李吾始终觉得花别人钱是种挺羞耻的事情。这与她的家庭也有关系，父亲不喜欢在她身上花钱。
每次不得不给她钱的时候，嘴里总是不干不净的，偶尔情绪不好还会来上两拳。
这令李吾对于要钱这件事有些心里阴影，不吃馒头争口气总想着有一天不再问任何人要钱，特别是她的父亲。
“我相信你。”吴离并没有问她为什么不愿意，只是安抚她：“如果今天不买的话，你今天就画不完作业。画画这事和做数学题差不多，要多动手动脑才行。一天不练就会生疏。你早买一天就会早学一天，只要你努力，这对你就是好事而非坏事。”
“你钱不够，我就先替你买了，等你以后有钱了，再还给我就行了。”
李吾想想，确实是这个理，她一周的零花钱也就五块，等她集到足够的钱买这些东西——那可就需要快一个月的时间了。
一个月的时间可不短，因此而错失的更不可能是一星半点的知识。为了自己这微不足道的自尊失去一个月的学习机会太不划来了，况且…
李吾抬头看了一下吴离，少年神情真挚，与记忆中父亲愤恨不屑的表情完全不同。
他这样做不是为了侮辱我，李吾想。
于是李吾记下了价钱：“嗯，你说的没错，我会还你的。”
“下次有空带你去专门卖美术用品的店吧，这里东西还是太少了。”
“好。”
吴离把东西递给她却没有走，而是拿着刚买的笔和小刀走到了门口的垃圾桶旁边蹲了下来：“过来，我来教你削笔。”
轻轻巧巧几下，就将包裹着铅芯的木头削去。吴离将铅芯抵在手指上，刀的速度快了起来。
李吾看着他的动作有些吃惊，就担心对方一个不小心就把手指给削到了。
吴离一边削一边和她说：“我们削笔，和写字的笔不同，笔芯要长，要尖。以后画完画就要削一次笔，你要永远保证笔盒里的笔是准备好的，可以立刻开始下一副画的状态。”
没一会儿吴离就把几支笔削好了，只是同样的他也蹭了一手的铅灰。吴离用干净的那只手把东西递给李吾：“我就示范这一次，以后你就自己来了。”
“嗯。”
“那…明天见。”吴离对着她挥了挥手，那只手已经被铅灰染黑了，甚至反着白光颇为滑稽。
“明天见。”李吾说：“千万别用你那只手碰别的地方。”
“知道啦，我先走了。”
等到李吾到家之后她才想起来：明明说好要指导吴离功课的，可是好像今天一天一直都是吴离在指导自己，自己却什么也没能和吴离讲。
“啊…”李吾叹着气：“今天完全没能教他任何知识点啊。不过…”
想到吴离在校门口拒绝了昔日兄弟邀请打架时候的认真，李吾觉得自己一定会对得起吴离的那份认真，从明天开始好好辅导对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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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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