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盥洗室，摆脱了追在身后的黑衣人们，亚尔维斯这才有空闲注意商场里的景象。
这层的布局和赌场不一样，倒是和外面街道上花里胡哨的风格有些相似，不仅店面上缠绕着各种颜色的彩带和灯条，就连招牌上的字体也是亮眼的混合渐变色。
一眼望去，审美和眼球同时遭到重击。
亚尔维斯忍着眼疼辨别上面的字样：药剂、法杖、炼金物品、饰品……也没见到赫沦说的可以买证件的地方啊。
再看过道上来往的客人，似乎也没有和劳拉相似的人影。
路过一家店时，亚尔维斯被柜台上摆着的玻璃瓶子吸引了视线。
红金、蓝绿、粉橙等颜色组合在一起，分别两两混合在一个玻璃瓶里，下面的字牌上还写着——‘混合色彩染发药剂，戴维大陆首创，只此一家，认准贝汀美容！’
“嘿帅哥！”
柜台后，染着蓝紫渐变发色的女性店员站起身来，热情地跟少年打招呼：“进来看看我们店里的新品混合染发药剂吧，你有感兴趣的可以免费试用！”
听到招呼声，赫沦也跟着停下脚步，先是扫了眼柜台上的展品，然后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少年。
亚尔维斯正想无视，却突然想起自己现在的头发还有个夜光效果，于是脚步一转走进店里：“新品就不需要了，我想尝试一下普通的……金色有吗？”
“有的，跟我来——这里各种类型的金色都有！”
女人在前面带路，两人跟在她身后走进去，路过店内的几排物品架时，发现这并不是一家单纯的药剂店，里面还展示了各种首饰和化妆品之类的美容产品。
赫沦无意间扫过店里的某个角落，突然目光一滞，立即甩下亚尔维斯，加快脚步朝那处跑去：“妈妈？”
走在前面的亚尔维斯一愣，转头看到男孩奔向了另一个角落。
竟然能这么巧？
“噢，看来是遇到熟人了，”店员了然，问道：“你要先去打个招呼吗？”
“不了，带我去看看染发药剂吧。”亚尔维斯摇摇头说。
两人于是继续走到了另一个方向的货架旁，店员指着一排药剂瓶介绍道：“有金黄色、鎏金色，还有像你眼睛这样的浅金色……”
隔着一段距离，店员说话的声音隐约传进赫沦的耳朵里，而这边，则是气氛古怪。
“妈妈……”男孩低声唤道。
面前的女人转过身来，兜帽下的脸果然是劳拉，她的表情不太好看，只是僵硬地朝儿子扯了扯嘴角：“有事？”
赫沦深吸一口气：“我只想问一个问题，如果我的头发不是黑色，你还会因为我没有黑魔法天赋，而像这样感到失望吗？”
“你在期待什么回答？还在期待我依旧爱你，而厌恶只来源于你的发色吗？”劳拉面无表情地说道：“不，我对你的本性也感到失望，赫沦，我早该察觉到的，你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恶魔后裔，我要是早知道你没有天赋，就不会在你身上浪费这么长时间了！”
赫沦瞬间红了眼眶。
“浪费……那你为什么不干脆让我死在米切尔庄园里？为什么还要把我带出来？”
他说着，嗓音逐渐变得哽咽起来，语速也越来越快：“我以为你是唯一会爱我的人，结果你还是把我抛下了，不要我，那你还指望有谁会爱你？阿莫斯不会爱你，爸爸也不……”
啪！
一道响亮的耳光打断了赫沦的话。
“少跟我说什么爱来爱去的东西！也只有你才会需要这些！”
说完，劳拉绕过他大步离开，路过前台时脚步不停地扔下一张纸币：“不用找了。”
周围听到动静的客人纷纷露出看戏的表情，但在发现女人已经离开，男孩只是垂着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后，又很快失去了兴致。
赫沦眨眨眼睛，晶莹的水珠立刻就粘上了睫毛，水痕顺着鼻梁滑下，在鼻尖聚拢，最后滴落在地板上。
紧接着流出眼眶的泪水，被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亚尔维斯擦去：“劳拉很清醒，但也很自私，她不是一个好妈妈。”
男孩抬起红了半边的脸，双眼无神地看着少年。
“等你以后成为了最强的那个人，她一定会后悔的，所有曾经瞧不起你的人都会后悔……”亚尔维斯捻了捻手指上的热泪，语气复杂地说着属于未来的事实。
赫沦眨眨眼睛，神情由迷茫转为更加迷茫。
“哎哟帅哥——你怎么安慰人的？”
蓝紫发色的女店员挤开少年，一把将赫沦按进怀里拍拍后背，大咧咧道：“哭吧哭吧，哭完就好多了！等你二三十岁了再回忆起来，会发现这些都不算事！”
亚尔维斯回过神来，顿时意识到自己刚才给未来魔王灌输了不得了的思想，赶紧点头附和道：“没错，你的未来还很长，以后总能遇到真正在意你的那个人。”
赫沦动了动肩膀，艰难地从女人怀里钻出来，嗫嚅着道谢，然后伸手戳了戳亚尔维斯的腰：“亚尔哥哥，你选好了吗？”
“选好了，走吧。”亚尔维斯抓住他的手，牵着男孩走向前台。
身后的店员笑着小幅度挥手：“欢迎下次光临哦～”
“中级单色染发药剂，”前台的青年看了眼药剂瓶上的标签，说道：“两个金币。”
亚尔维斯抠掉腰带上硬币大小的土元素晶石，递过去：“我没带金币，用这个可以吧？”
青年接过来先对准光源看了看，又握在手心用魔力试探，最后一脸震撼地看向少年：“抱歉先生，我们这里没有交易所的兑换服务，如果需要兑换货币……”
“那就当做晶币用吧，反正大小也差不多。”亚尔维斯无所谓地说。
“确定吗先生？”店员兴奋得眼睛都亮了：“元素晶石的价值可比晶币要高很多……”
赫沦一把从店员手上抢过晶石，塞回亚尔维斯手里，接着把两枚金币拍在桌上：“喏，金币。”
“好的，谢谢惠顾，”店员收起金币，眼里的光瞬间消失了：“欢迎下次光临。”
“我知道交易所在哪，等会儿带你过去吧。”走出商店时，赫沦转头对亚尔维斯说。
“谢了，到时候还你金币。”
亚尔维斯把元素晶石揣好，打开药剂瓶往嘴里灌了一口，天蓝的头发立即被浅金色覆盖。
完全变了个样后，两人就这样挺直腰板与几个黑衣人擦肩而过，顺利走楼梯来到一层市场，从后门离开了迪莫王国。
外面的街道上依旧充斥着各种花里胡哨的颜色，一转身，亚尔维斯才发现迪莫王国的建筑是通体全黑的，招牌上的几个字却是白色，在一群混色中被衬得十分显眼，恰好身旁有块标识牌，他看到上面写着……
“鸢尾街区，”亚尔维斯念出声来：“那刚才我们相遇的地方是哪里？”
“矢车菊街区。”赫沦说。
亚尔维斯感叹：“都是花呀，达克威尔的风格还挺浪漫。”
“其他地区不是这样吗？”
“我不知道戴维大陆是不是，但在安吉大陆的圣苏德城区，是以昆虫命名，比如蝴蝶、蜻蜓之类。”
“所以你就从那里来，是吧？”赫沦的神色中隐隐带着憧憬：“我知道圣苏德，听说那里是安吉大陆最繁华的城区，和谐、幸福……嗯，或许还有遍地都是贵族。”
“是啊。”
亚尔维斯脸上的笑意淡了，他再次被提醒，眼前的男孩会在未来成为魔王，让圣苏德变得不和谐也不幸福，并且遍地都是死掉的贵族。
“如果你能去看看，一定也会喜欢上那里的……”他突然被什么吸引了视线，转头盯着某个位置，说：“在圣苏德，至少人们不会把绿色头发看成植物，也不会以为一堆叶子里长了张人脸。”
赫沦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远处有个绿头发、白皮肤的人正站在一栋建筑物前，对方头发的颜色恰好与脑袋后面的绿叶一致，脖子又恰好融入了身后白色的墙壁里——远远看去，还真像是‘一堆叶子里长了张人脸’。
“噗嗤……”赫沦顿时没忍住笑出声。
两人就这样一起做贼似的偷笑起来，然后又盯着那个人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对方开始走动，他们才发现那堆‘叶子’居然也跟着脑袋一起‘走’了——后面的白墙上实际并没有什么绿植。
他们对视一眼，脸上的笑意瞬间转化成了茫然，接着又转回头，继续盯着那个人看。
人影由远及近，两人这才渐渐看清，原来不是头发也不是绿植，而是对方头上戴着一顶蓬松的绿帽子。
——绿帽子健步如飞地走来，很快就与他们擦肩而过。
两人视线愣愣地跟随着对方直到走过，随后他们再次对视一眼，突然又同时笑出声来。
笑完，亚尔维斯严谨地说：“修正，至少在圣苏德，不会有人把一个蓬松的绿帽子看成植物。”
“更不会有人在把绿帽子看成植物后，还以为那是头发，对吧？”赫沦忍着笑意接话。
“当然，”亚尔维斯无奈摊手：“不过我觉得那个帽子占了很大的一部分原因。”
“是的，那太蓬松了。”
“这里的穿着风格……”
“只是少部分……”
一高一矮两道身影终于迈开步子，逐渐远离了身后写着‘鸢尾街区’的标识牌，他们的对话声也随着距离的拉开而变得模糊。
两人刚走，新的人影就出现在标识牌旁，巨大的黑色斗篷遮挡住整个身体，兜帽之下，银灰色的头盔将脑袋裹得只露出一双金色的眼睛，戴黑手套的手上拿着米色的胖海螺，将其对准嘴巴，腕上的骷髅头手链被阳光照得荧白。
头盔里传出一道女声，吩咐道：“等米切尔的人出来，跟着，别打草惊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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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鸢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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