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5，雷阵雨
刚才把q.q好友列表翻了一遍。
苏苏叫“断线de风筝”。
顾喻之叫“兄弟情深、喻”。
蒋唯寒叫“兄弟情深、寒”。
……
笑死了，这都什么杀马特名字？
然而，就在我自信点开自己的资料时，我看到了上面无比刺眼的六个字：姐只是个传说。
笑死了。
但没完全死。
——摘自《炮灰日记》
-
陈杭到最后也没问出创口贴是从哪买的。
就像禾苏到最后也没想明白，程烬为什么要扔掉那颗糖。
男人心，海底针。
程烬的心藏得尤其深。
禾苏想不通，索性也就不再想。
文理分科在即，她现在最要紧的是好好学习。
到家时已经七点多钟。
暴雨将至，乌云层层压下来，空气中带着潮热的黏腻感。
禾苏没什么胃口，胡乱扒拉几口饭后，捧着杯牛奶回了房间。
禾成林这几年生意蒸蒸日上，房子也越换越大。但不管多大，禾苏那间永远是最好的。
采光好，通风也好。
这次的窗外还爬满了禾成林亲手栽种的月季，晚风拂过，摇曳地如同一片淡粉色的海。
可惜禾苏都没认真看过几次。
她趴在窗台，仰着头看了好一会儿，直到脖颈泛酸，才举起手机伸向窗外，连着按了几下拍照键。
光线暗沉，拍出来的花并不好看，禾苏却很开心。她满心欢喜地从联系人里找到“爸爸”，下一刻，又在点开短信界面的瞬间难过起来。
界面空空荡荡，唯一一条信息还是去年刚买手机时，禾成林发来的。
内容也简单，就六个字。
「吟吟，我是爸爸。」
禾苏跟家人的关系一直有些尴尬。
陈慧如还好，禾成林就不太行了。他不善表达，加上跟禾苏聚少离多，父女俩像是住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
疏离，而且僵硬。
僵硬到当时收到这条短信时，禾苏手足无措得不知道怎么回复。
她性格更像禾成林，内敛被动，肉麻的话根本说不出口，好多字被她打了又删，到最后干脆就没回了。
以前的自己真不懂事，禾苏心想。
她从刚拍的照片里挑出一张最好看的点击发送，又敲了行字过去：「好看，爸爸。」
有些生硬。
但手机那头，禾成林高兴地差点手舞足蹈。
这可是禾苏第一次主动给他发消息。
禾成林拍拍左边，看看右边，把手机给在座的合作伙伴都挨个传了一遍，“我女儿选的花，好看吧？”
等手机回到自己手上，他还在咧着嘴：「好看好看，真好看。」
他这一手超级加倍的“好看”，像是喝多了在胡言乱语。
禾成林应酬居多，喝酒是家常便饭，再加上忙起来三餐不规律，上一世得了很严重的胃病，跟陈慧如离婚当天还晕倒进了ICU。
检查结果出来，胃癌晚期。
禾苏后来去外地读书，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直到现在，禾苏还能清晰得记起禾成林因为化疗瘦骨嶙峋的模样，她趴到床上，垂着眼睫叮嘱对方：「爸爸，多吃饭，少喝酒。」
发完自己都觉得突兀，而且没什么说服力，禾苏还在斟酌着要不要用噩梦当借口搪塞过去，那头已经回复过来。
爸爸：「遵命，公主殿下！」
有点像哄小孩。
但禾苏知道，爸爸答应她的事情，从来都没有食言过。
禾苏沉闷的心终于豁出道口子，有光亮从裂缝中倾泻而入。她把手机放在床头，起身坐到写字桌前，摊开课本一页页地翻看起来。
复习高中知识是个大工程，不仅费时，还尤其费脑力。
九点出头，禾苏实在熬不住，一头栽到桌子上睡了过去。
-
夜里果然下了暴雨。
院子里粉色花瓣落了一地，狂风大作，原本娇艳饱满的月季挂在藤蔓上摇摇欲坠。
禾苏站在窗前俯身往下看，别墅二楼说高不高，但闪电划过时，还是让她瑟缩了下。
可门被锁着，根本没有别的办法出去。
又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少女终于鼓足勇气，踮着脚从窗台翻了出去。
雨比想象中还要大。
豆大般的雨点砸在脸上生疼，禾苏视线被雨水模糊，她双手抓着窗框，完全找不到落脚点。
又是“轰隆”一声。
禾苏一个激灵，脚底打滑，不小心从阳台摔了下去。
地面泥泞湿漉，把她的白裙染得脏污不堪。
禾苏脚踝不知被什么划出道口子，长长的一条，血止都止不住。她想站起来，又因为使不上力气跌坐回去。
程烬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少年把伞撑在她头顶，像是被她的模样吓到，过了好几秒，才缓缓蹲在她跟前，僵硬而轻声地问：“一定要去么？”
禾苏视线被伞挡住，看不清楚程烬的表情，只能看到他握着伞柄微微颤抖的手。
他大概急着出门，衣服和鞋子都没来得及换，白色裤腿上被溅了许多泥点，拖鞋也少了一只，看起来比禾苏还要狼狈。
禾苏从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怕程烬过，她本能地想要往后退，纤细的脚踝却被少年一手握住。
大雨倾盆，冰凉的雨水中，少年的掌心成了唯一的温暖源。
禾苏带着哭腔，忍不住拔高音量：“你不要碰我！”
她满身抗拒，挣扎的动作却被程烬轻而易举地制止住，双腿更是动弹不了分毫。
禾苏绝望地意识到，原来同龄人之间，男女力量也能相差这么大。
少年眸色深郁，沉沉地凝在那条流血的小腿上，声音愈发地轻：“你受伤了。”
“不用你管！”
禾苏语气难得凶狠起来，用力去掰程烬的手。
她平时温柔惯了，脾气上来却倔得厉害，见少年握在自己脚踝上的手纹丝不动，干脆用指甲去抓、去挠。
到最后，程烬手背全是一道道的血痕。
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痛，面无表情地等少女发泄完，力气耗尽，才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来。
突如其来的腾空感，让禾苏猛然惊醒。
凌晨三点多，外面雨声淅沥，夜色正沉。
禾苏睁大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看清天花板上吊灯的轮廓。
立体铃兰花的形状，从中心向各个方向伸展出来，不开灯时像是一只八爪鱼。
是刚搬进新家时，陈惠如精挑细选的。
禾苏屈起腿，急切地在左腿脚踝上摸索了一圈，确定没摸到那道粗长的疤痕，才松了口气。
还好只是个梦。
禾苏伸手打开灯，靠在床头坐了起来。
昨晚她是趴在桌子上睡着的，这会儿既然在床上，那大概率是陈惠如来过她房间。
好久没有见到妈妈了……
禾苏下床朝着门口走去，她步子轻快，已经碰到门把手，才想起现在是凌晨。
陈惠如累了一天，肯定睡得正香。
禾苏又退回来。
她梦到了令人窒息的前世，短时间内自然不容易再入睡，回到床上时，顺手拿起了生物课本。
直到天蒙蒙亮，禾苏才来了困意。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中午。
禾苏从房间出来时，家里的保姆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她出门，不慌不忙地站起身，“吟吟醒了？我去给你加热饭菜。”
话虽这么说，中年女人动作却始终慢吞吞的，眼睛也没离开过电视机。
她在禾苏面前，一直没什么干劲儿。
毕竟以往这种时候，禾苏都会懂事地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但现在，她却悠闲地坐到了沙发上！
女人眉头不自觉皱了皱。
禾苏拿过遥控器换了个台，说：“周阿姨，我饿了。”
女孩声音还是温温柔柔的，但周姨总觉得哪里不对。
周姨心脏突地一跳，不过很快，她又觉得是自己大惊小怪想多了，伸手抹了抹额头，快步进了厨房。
周姨在禾家工作了六七年，比禾苏被接到城里的时间都长。
她手脚很麻利，短短几分钟，就把饭菜端到了桌子上。
三菜一汤。
看起来还没人吃过。
陈惠如是妇幼医院的医生，周末要比平时更忙一些，中午没时间回来很正常。
禾苏坐到餐桌前，拿起筷子，问：“周阿姨，小杭呢？”
“小杭一大早就出去玩了，”周姨没想到禾苏会突然问起陈杭，愣怔片刻，才接着道：“你妈妈早上出门前，还说小杭鞋子穿得废，要给他再买几双更贵些的鞋。”
禾苏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
这并不是周姨第一次跟她提这种话题。
平时陈惠如给陈杭单独买什么东西，她都要特意跟她提一嘴。
搞不懂她是怎么想的。
再重男轻女，也不能重别人家的男吧？
禾苏皱了皱眉，完全无法理解。
周姨却以为是自己那些话起了作用，见少女盯着碗发呆，故作关切道：“吟吟，你在想什么呢？”
禾苏回过神来，“我在想……”
——在想怎么把你赶出门。
话到嘴边，少女指了指碗里的莲藕排骨汤，说：“周阿姨，你的排骨汤里为什么要放蜂窝煤啊？”
“……”
一向对自己厨艺无比自信的周姨，盯着莲藕怀疑起了人生。
……
禾苏闷在房间里看了两天的书。
周日傍晚，她正在背物理公式的时候，姜桃的短信发了过来。
「苏苏，你快上q.q！」
「班级群里吵起来了！」
好久没用q.q，禾苏试了几次密码才成功登录。
班级群里果然正吵得热闹。
兄弟情深、寒：「顾喻之，你凭什么把我从群里踢出去啊？」
兄弟情深、喻：「我他妈说了一万次我不小心的，你非要找事是吧？」
兄弟情深、寒：「我不信，你他妈就是故意的！」
……
没头没尾，看起来吵了有一会儿了。
两人间气氛剑拔弩张，其他人根本不敢插嘴。
只有姜桃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连发了十几个“微笑”的表情。
吃个桃桃：「亲亲，这边建议你们先把“兄弟情深”四个字去掉再吵呢。」
姜桃说完，顾喻之跟蒋唯寒还真一前一后地把前缀给去掉了。
禾苏不想管小学生吵架，她从群里退出来，直奔自己的资料卡。
都不用回忆，她就已经从其他同学的网名里预判到了，果然，点开一看，上面黑体加粗的一行字。
断线de风筝。
不行。
她不要叫断线de风筝！
禾苏脚趾抓地，小脸通红，把网名删除后，短时间内又想不出叫什么，干脆就随便敲了几个字上去。
反复取了几次都不满意，直到姜桃的消息弹出来。
「苏苏，你是不是想改网名？」
「我有一个非常适合你的。」
禾苏问：「……哪个？」
吃个桃桃：「苏喂苏喂苏喂！」
听不懂。
但读起来朗朗上口，确实比她随便取的那几个要好。
果然除了学习，姜桃什么都拿得出手。
禾苏立刻换上了新网名。
姜桃又问：「苏苏，你知道程烬网名叫什么吗？我没有他好友，班级群里也没有他，我好奇死了！」
禾苏当然知道。
程烬不像他们一样非主流喜欢45度仰望天空，他的头像是纯白，网名只有两个数字：53。
可能他更喜欢53度仰望天空。
但时间太久了，禾苏怕自己记错，还特地去看了眼。
确定是53后，正要从程烬的聊天框里退出去，左上角忽然显示出一行“对方正在打字中”。
禾苏顿住。
直到十分钟过去，程烬也没能打出一个字。
就在禾苏要下线时，对方才终于发过来一句话。
53：「苏喂苏喂苏喂，是什么意思？」
打了半天字，就为了问一个她也不知道的问题！
禾苏：“……”
还是下线吧。
晚上八点左右更新，不更会提前请假ovo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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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Day5，雷阵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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